第105章 孤便是做這千古暴君,也要殺盡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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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雄英沒再多看吳良仁一眼。
    刀鋒在半空劃過一道灰白的線。
    噗。
    不是切豆腐,是利刃強行劈開骨骼的脆響。
    一條穿著官服的左臂飛了出去,重重砸在案幾上,把那盞還要給孔公子續茶的青花瓷碗撞得粉碎。
    血不是噴出來的,是潑出來的,直接潑孔凡一臉。
    “啊——!!”
    吳良仁倒在地上,痛的在翻滾,右手死死的按住噴血的傷口。
    吳良仁嘴裏大喊:“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啊。。”
    朱雄英沒停。
    他跨前一步,靴子踩住吳良仁右手。
    “這一刀,替那個想買紅頭繩的姑娘給你的。”
    刀落。
    右臂齊根而斷。
    吳良仁的慘叫聲剛衝出喉嚨就斷,隻有一大口血沫子從嘴裏湧出來,人直接疼死過去。
    大堂裏隻有血滴在地磚上的噠噠聲。
    “弄醒。”
    朱雄英聲音帶著無限的怒火。
    青龍抓起桌上滾燙的茶壺,掀開蓋子,把那壺剛燒開的水對著吳良仁還在冒血的斷口澆下去。
    滋——
    “荷……荷……”
    吳良仁渾身劇烈抽搐,眼珠子向上一翻,又醒了過來,疼得發不出人聲,隻能在地上拿腦袋撞地。
    孔凡坐在地上,那身千金難求的雲霧紗此刻紅得刺眼。
    他胃裏一陣翻湧,哇的一聲吐出來。
    “瘋子……你是個瘋子……”孔凡手腳並用地往後挪,直到後背抵住柱子,
    “你廢了朝廷命官……這是暴政……陛下會殺了你……全天下的讀書人會口誅筆伐……”
    朱雄英轉過身。
    臉上帶著幾滴濺上去的血點子。
    他走到孔凡麵前。
    孔凡嚇得褲襠裏滲出一片濕熱。
    朱雄英沒殺他。
    他蹲下身,把那把還在滴血的繡春刀在孔凡那雪白的中衣上擦了擦。
    血汙在名貴的布料上暈開。
    “口誅筆伐?”
    “孔凡,你剛才不是說這是私產,是規矩嗎?”
    “現在孤告訴你,什麽叫孤的規矩。”
    朱雄英站起身,一腳踢開擋路的斷臂。
    “從今天起,這大明律得改改了。”
    “我不止要廢了他。”
    朱雄英指了指地上一灘爛泥似的吳良仁,
    “那個趙家,孤會殺得雞犬不留。那個關人的莊子,孤會一把火燒成白地。”
    “無論是誰?那位高官貴族,他們都要死,都要死全家!”
    “至於你。”
    朱雄英低頭看著他。
    “你以為頂著個衍聖公府的名頭,就能趴在百姓身上吸血吃肉?就能立著牌坊讓萬民跪拜?”
    “這事沒完。”
    “本來孤隻是想殺幾個貪官,給你們這幫讀書人提個醒。既然你們不要臉,那孤就把這臉皮徹底撕下來。”
    朱雄英指向大門外。
    風雪裏,隱隱傳來了地麵的震動聲。
    “聽見了嗎?”
    “那是被你們逼瘋的人。”
    “馬三妹死了。你們孔家,得給她陪葬。”
    孔凡身子猛地僵住:“你敢!那是聖人苗裔!那是天下文脈!你敢動孔家,史書會把你寫成千古暴君!萬世唾罵!”
    “暴君?”
    朱雄英突然笑出聲。
    “好。”
    “那就當這個暴君。”
    “要是當暴君能讓百姓不被關在籠子裏當畜生養,要是當暴君能讓大明的閨女不被掛在樹上凍成冰棍,要是當暴君能把你們這幫道貌岸然的雜碎掃進垃圾堆……”
    “那孤,就是千古第一暴君。”
    朱雄英猛地回頭:“青龍!”
    “在!”
    “把這個廢物掛起來!”
    朱雄英指著吳良仁,
    “別讓他死太快。有什麽吊命的參湯都給他灌下去。他不是喜歡把人掛樹上嗎?把他掛在府衙門口最高的旗杆上!剝了他的官服,光著掛上去!”
    “是!”
    “至於這位孔公子……”
    “綁在吳良仁旁邊。”朱雄英把刀扔給青龍,“讓他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看著孤怎麽殺人。”
    “看著孤怎麽把你們孔家那塊千年的招牌,砸個稀巴爛。”
    地麵開始劇烈震動。
    不再是隱約的聲響,而是連桌上的茶杯都在跳動。
    轟隆隆。
    那是無數雙腳掌重重踏在地麵的聲音。
    “殿下!”
    一名錦衣衛校尉衝進大堂,一臉的驚慌:“城外……城外衝進來好多人!”
    “西山礦工!幾千號人!手裏全是鐵鎬!城門衛根本攔不住,已經被衝垮了!他們朝著府衙殺過來了!”
    “領頭的那個黑大漢喊著……喊著要刨了這應天府!”
    大堂內幾個師爺兩眼一翻,直接暈死過去。
    民變。
    天子腳下,幾千手持凶器的暴民進城,這是要把天捅個窟窿。
    被拖著往外走的孔凡突然掙紮起來,他顧不上臉疼,癲狂地大笑:
    “哈哈哈哈!朱雄英!你完了!這就是你招來的民變!幾千暴民進城,我看你怎麽收場!我看你怎麽跟陛下交代!”
    隻要亂起來。
    隻要死了人。
    這口黑鍋朱雄英背定了!
    朱雄英站在門口,背影挺得筆直。
    他看著長街盡頭那漫天的風雪,看著風雪中那股正在湧來的黑色洪流。
    “反了?”
    朱雄英輕聲重複一遍。
    “不。”
    他沒有回頭。
    “那不是造反。”
    “那是孤的子民。”
    “那是把你們這些肮髒的世家掃進垃圾堆的力量!”
    “那是大明朝最可愛的人,但也是最苦的人。”
    朱雄英一步跨出門檻,大紅色的織金團龍披風被狂風卷起。
    “開中門!”
    “迎孤的子民!”
    ……
    應天府衙的中門,那是這南京城的臉麵。
    平日裏哪怕是三品大員來公幹,也得走側門。
    隻有欽差或者聖旨到了,這扇朱紅色的大門才會伴著禮炮聲開啟。
    吱呀——
    沉重的門軸發出酸澀的聲響。
    大門洞開。
    門口那些平日裏拿著水火棍耀武揚威的衙役,此刻早就不見蹤影,隻有兩尊石獅子還孤零零地立著。
    長街盡頭。
    先到的不是礦工,是一支沉默得讓人心慌的隊伍。
    朱雄英站在台階上,視線定住了。
    幾十名錦衣衛漢子,光著上身。
    臘月裏的南京濕冷入骨,這些漢子身上的肌肉凍得青紫,甚至掛著白霜。
    可他們頭頂都在冒著白氣,那是體內熱量在極寒下蒸發的樣子。
    沒人喊冷。
    他們推著十幾輛大車,沉默地走在風雪裏。
    車上蓋著飛魚服。
    那些平日裏象征著皇權特許、讓人聞風喪膽的官衣,現在成裹屍布,成了遮羞布。
    “殿下。”
    朱五走上前。
    他也沒穿衣服,身上熱氣沸騰。
    “帶回來了。”
    朱五聲音啞得厲害。
    他的眼睛,此刻灰蒙蒙一片。
    “活著的,三十一個。”
    朱五伸出凍僵的手指。
    “死的……三十二個。”
    朱雄英沒說話。
    他走下台階。
    第一輛大車。
    車上是個鐵籠子,那粗如拇指的鐵條已經被砍斷。
    裏麵縮著一個女人。
    她身上披著錦衣衛的飛魚服,衣服太大,顯得她整個人更小。
    她把頭埋在膝蓋裏,正以一種極快的頻率在發抖。
    朱雄英伸出手,想幫她把滑落的衣領拉上去。
    “別打!!”
    女人猛地往後一縮,後腦勺重重撞在鐵欄杆上。
    咚的一聲。
    聽著都疼,可她沒有任何反應。
    她抬起頭。
    朱雄英的手僵在半空。
    那張臉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半邊臉腫得發亮,左眼皮被打破了,隻能睜開一條縫。
    嘴唇豁開,露出一口被敲斷一半的牙茬子。
    她懷裏死死抱著一團破布。
    布裏裹著一隻早就風幹的死老鼠,老鼠尾巴上還紮著一根草繩編的小辮子。
    “乖……娃不哭……”
    女人盯著朱雄英腰間的刀柄,身子拚命往籠子角落裏擠,懷裏把那死老鼠勒得緊緊的,
    “娃睡了……趙管家別打……能賣好價錢……”
    滴答。滴答。
    車板縫隙裏,滲出一灘黃色的液體,混著雪水流下來。
    她嚇尿了。
    僅僅是因為有人靠近,僅僅是因為看見了男人腰間的刀。
    朱雄英緩緩收回手。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轉過身,沒看任何人。
    “這就是趙家的規矩?”
    朱五沒接話,側身讓出後麵那匹馬。
    馬背上馱著一具屍體,被朱五的飛魚服裹得嚴嚴實實。
    隻有一雙腳露在外麵。
    腳上生滿了凍瘡,腫得像發麵饅頭。
    腳踝上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那是繩子留下的印記。
    朱雄英記得這雙腳。
    朱五匯報過,這姑娘前天還在說,想給爹扯二尺紅頭繩。
    現在,紅頭繩沒買到。
    隻有脖子上那道勒進肉裏的紫痕。
    “這就是那個馬三妹?”
    “嗯。”朱五低著頭,“掛在樹上,凍硬了。取下來的時候……費了好大勁才沒把皮肉扯下來。”
    朱雄英走到第二輛車旁。
    這車上沒籠子,也沒馬。
    隻有一個小小的擔架。
    擔架上蓋著的飛魚服顯得空蕩蕩的,下麵隆起的那一小塊,看著讓人心碎。
    “八歲那個?”
    “嗯。”
    朱五聲音更啞,“在狗窩裏掏出來的。趙家少爺說……想看鬥獸。沒全屍,狗把臉咬爛了。”
    咚。咚。咚。
    地麵震動得更厲害了。
    風雪中,那片黑色的洪流終於到。
    領頭的馬大叔手裏拖著一把鐵鎬。
    鎬頭在地上拖行,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火星子在雪地裏亂濺。
    他那身破棉襖濕透了,那是跑出來的熱汗,又被風吹得結冰甲。
    在他身後。
    三千多條漢子。
    三千把磨得鋥亮的開山鎬。
    他們停下了。
    就在這應天府衙的大門口,在這幾輛大車前,停下了。
    沒人說話。
    隻有幾千個胸膛劇烈起伏的喘息聲,匯聚成一股風暴。
    馬大叔那張滿是煤灰的臉上,被淚水衝出了兩道溝。
    他呆呆地看著那匹馬,看著那雙露在外麵的腳。
    那是他閨女的腳。
    他給閨女挑過水泡,他認得。
    “三……三妹?”
    馬大叔手裏的鎬掉下來。
    他踉蹌著往前走,一邊摔倒,一邊爬起來,又奔跑,又摔倒。
    那籠子裏的瘋女人聽見動靜,從破布裏抬起頭。
    她睜開的眼睛裏,渾濁的光突然動一下。
    他看見了馬大叔身後那個老李!
    “當家的?”
    女人舉起懷裏的死老鼠,咧開那張豁口的嘴,獻寶似地笑了。
    “當家的你看……娃……娃沒哭……”
    這一聲笑。
    直直捅進在場三千個男人的心窩子裏。
    馬大叔跪下去。
    就在那匹馬麵前,這個一輩子連跟人高聲說話都不敢的老實漢子,跪在雪地裏,發出哀嚎。
    “啊!!!!!”
    這聲音撕裂風雪,撕裂應天府的規矩,也撕碎所有人的理智。
    身後的三千礦工,眼睛已經血紅。
    那是一種野獸被逼到絕境後的紅。
    那是完全失去理智,他們已經從人轉成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