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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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武場上朱棣手裏那支狼毫筆懸在半空。
    他筆鋒一轉,在那張關於“毒鐵鍋”的契約上,劃拉下自己的名字。
    蔣瓛上前一步,也不說話,動作麻利地將契約抽走,好像生怕這位燕王殿下反悔撕它。
    朱雄英語氣輕快:
    “四叔是個做大事的人。有了這五萬口鍋,不出三年,草原上的部族為了搶鍋就能把腦漿子打出來。到時候四叔隻需在城樓上溫一壺酒,看著他們自相殘殺便是。”
    朱棣把筆往硯台上一扔。
    他沒接話,隻是用一種看怪物的複雜視線,將眼前這個大侄子從頭到腳刮了一遍。
    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在跟一個十八歲的晚輩談生意,而是在跟那幽冥地府裏的判官討價還價。
    雖然手裏拿到了槍,拿到了鍋,但這心裏頭空落落的。
    旁邊,朱樉和朱棡兩個人還在那裏磨磨蹭蹭。
    朱樉抓著筆,那隻拿慣了刀的大手此刻抖得厲害。
    他看看契約上那一串串關於羊毛、牛皮折算的數字,又偷偷瞄一眼旁邊正背著手仰頭看著天邊流雲的老爺子。
    老爺子嘴裏哼著不成調的秦腔,腳尖還在地上一點一點的,顯然心情極好,壓根沒打算管這檔子閑事。
    朱樉心裏那個憋屈。
    這哪裏是簽契約,這分明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簽吧,二哥。”
    朱棡把手裏剛簽好的那份往朱樉麵前一推:
    “連老四那種心眼子多得跟蜂窩煤似的人都簽了,咱倆還能怎麽著?難不成真空著手回封地?到時候看著老四拿著火槍去草原上打獵,咱們拎著那把卷了刃的破刀去跟韃子拚命?”
    朱樉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閉著眼,在那張紙上胡亂畫個押。
    “行了!”
    朱樉把筆一扔,那筆杆子咕嚕嚕滾到桌子底下。
    他梗著脖子盯著朱雄英:
    “大侄子,咱們醜話說明處。槍買了,藥訂了,那缺德冒煙的毒鍋也背了。你那還有什麽坑,趁早一次性挖出來。別跟拉屎夾斷一樣,一截一截的,二叔這心髒受不了。”
    朱棡也跟著點頭,身子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做好了隨時撒腿開溜的準備。
    這一上午,從兩百萬兩銀子被搶,到高價買彈藥,再到背上“資敵”的黑鍋去換皮毛,他們已經被這個大侄子剝了三層皮。
    要是再來一次,恐怕連骨髓都要被吸幹榨淨。
    一直看戲的朱元璋這時候也不哼曲兒了。
    他轉過身,兩隻手背在身後,臉上帶著那股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意。
    他也好奇,這大孫子到底還藏著什麽好東西。
    這一上午的戲看下來,他是越看越舒坦。
    這幾個平日裏在封地作威作福連朝廷詔令都敢陽奉陰違的塞王,到了大孫手裏,跟幾隻被拔了毛的鵪鶉似的,隻有哆嗦的份。
    “二叔這就見外了。”
    朱雄英臉上沒半點不好意思,反而笑得更溫和了些。
    可在三位叔叔眼裏,這笑容簡直比那燧發槍黑洞洞的槍口還要滲人。
    “剛才那些都是生意,是生意就得談錢,傷感情。接下來這件東西……”
    朱雄英頓了頓,往後退了半步:
    “是侄兒送給三位叔叔保命的家夥。不要錢,白送。”
    聽到“不要錢”三個字,演武場上的氣氛降至冰點。
    三位藩王齊刷刷地打個寒顫。
    朱樉脖子上的肥肉抖了兩下,朱棡的眼皮子突突直跳。
    這小子能有這麽好心?
    剛才那一錢銀子一發的彈藥錢,那聲音還在耳邊回響呢!
    “白送?”
    朱棣原本已經放鬆的身體繃緊:
    “大侄子,你四叔書讀得少,但草原上的狼我都懂。那陷阱裏的肉也是免費的。你還是開個價吧,哪怕貴點,四叔給得起,心裏也踏實。”
    “就是!”
    朱樉唾沫星子亂飛:
    “你開價!多少銀子?還是又要拿什麽抵債?咱明碼標價,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嚇唬人!”
    朱雄英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側身看蔣瓛一眼。
    蔣瓛會意,從身後那個紅漆托盤上拎起一個不起眼的麻袋。
    那麻袋灰撲撲的,看著髒兮兮,隨手解開袋口的繩子,往桌上一倒。
    嘩啦。
    一股灰白色的粉塵騰起,在冷風中散開。
    離得最近的朱樉沒防備,被嗆得連打三個噴嚏。
    “阿嚏!阿嚏!這啥玩意兒?”
    朱樉捂著鼻子,一臉嫌棄地看著桌上那堆灰土:
    “草木灰?還是哪兒挖來的觀音土?大侄子,你這是要讓咱們拿回去糊牆?”
    朱棡也湊過來看了看:
    “細是挺細,但這味兒有點衝鼻子。這能是啥寶貝?你別告訴我這玩意兒撒出去能迷瞎韃子的眼?”
    朱雄英也不急著解釋。
    他輕聲說道:
    “這東西叫水泥。看著像土,遇水成泥,若是幹了……堅逾精鋼,刀砍不留痕,火燒不炸裂,水泡不酥軟。”
    “吹!接著吹!”
    朱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還堅逾精鋼?你當你二叔沒見過世麵?這世上最硬的夯土,那是三合土加上糯米汁,還得是幾十年的老匠人一層層夯出來的。就這一堆爛灰?要是能硬過石頭,二叔我把這桌子吃了!”
    朱棣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裏全是懷疑。
    他在北平修過城牆,知道那是多大的工程。
    幾十萬民夫,挑土擔石,累死的人能填滿護城河。
    就這一袋灰,能比得過那真金白銀砸出來的城牆?
    “看來叔叔們是不信。”
    朱雄英也不惱:“是不是吹牛,咱們試試就知道。蔣瓛,帶路。”
    一行人帶著滿肚子的狐疑,跟著朱雄英來到了演武場最角落的一處空地。
    那裏早就立著一堵牆。
    牆不高,也就半人高,厚度不過一尺。
    但這牆看著怪,通體灰白,沒有磚縫,沒有夯土的層理,就像是一整塊巨大的石頭直接雕出來的。
    “這就是那水泥弄出來的?”朱棡圍著牆轉了一圈,用指甲蓋在牆麵上用力扣了扣。
    呲啦呲啦。
    牆麵上連個白印子都沒留下。
    “二叔,這把錘子給您。”
    朱雄英從旁邊的侍衛手裏接過一把長柄大鐵錘。
    “您試試?要是能把這牆砸塌了,剛才那兩百萬兩銀子,侄兒如數奉還,另外再送二叔一萬支槍。”
    一聽這話,朱樉原本有些犯懶的眼神瞬間變得比餓狼還綠。
    兩百萬兩!
    那可是實打實的銀子!
    “大侄子,這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言!”
    “絕無戲言。”
    “好!”
    朱樉大吼一聲,一把搶過大鐵錘。
    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
    他這人雖說荒唐,但那一身蠻力在諸王裏可是數一數二的。
    別說是一堵一尺厚的牆,就是兩尺厚的青磚牆,他這一錘子下去也能幹出個窟窿!
    朱樉往掌心裏狠狠吐了兩口唾沫,搓了搓手,雙腳岔開,氣沉丹田,掄圓了胳膊。
    “給老子開!!!”
    他在心裏把對老爺子的怨氣對大侄子的憋屈對剛才丟了銀子的心疼,全灌注在了這一錘子裏。
    “當——!!!”
    一聲巨響。
    沒有預想中土崩瓦解的畫麵,也沒有磚石碎裂的脆響。
    “哎喲——我的娘咧!”
    朱樉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那大鐵錘砸在牆上,竟像是砸在了實心的鐵錠上,猛地反彈起來。
    巨大的反震力順著錘柄直衝手臂,帶著他的胳膊往後猛地一揚。
    朱樉整個人被帶得連退五六步,腳下一滑,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二哥!”朱棡嚇一跳,趕緊跑過去扶。
    再看那堵牆。
    除了正中間留下一個淺淺的白印子,連塊皮都沒掉!
    朱棣原本背在身後的手猛地垂下,幾步跨到牆邊,完全顧不上還在地上哀嚎的朱樉。
    他蹲下身子,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睛此刻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那個白印子。
    這硬度……簡直匪夷所思。
    如果是青磚牆,這一錘子下去磚必裂。
    如果是夯土牆,早就塌了。
    可這東西,居然紋絲不動?
    “這……這就是水泥?”
    朱棣伸出手,在那粗糙的牆麵上來回撫摸,掌心傳來的那種冰冷堅硬的觸感,讓他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作為鎮守北平的塞王,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了。
    草原上為什麽沒法築城?
    因為沒材料!
    運磚石過去太難,就地取土又擋不住風沙侵蝕。
    可如果有了這東西……
    隻要有水,有沙子,再加上這粉末,就能在草原腹地憑空造出一座座堅不可摧的堡壘!
    能在草原腹地築城,就能屯兵,能屯糧,能把大明的戰線硬生生推到韃子的鼻子底下!
    把他們活動的草場一步步蠶食幹淨!
    這哪是牆啊,這是把北元騎兵困死的鐵籠子!
    “這東西,多久能幹?”
    朱棣猛地扭頭,死死盯著朱雄英。
    “夏天兩個時辰定型,一夜硬化。冬天稍微慢點,但隻要加上點特製的防凍劑,照樣能用。”
    朱雄英慢條斯理地說道:“最關鍵的是,這東西便宜。就是石頭磨粉燒出來的,要多少有多少。用來修路,大軍日行百裏如履平地;用來修城,半個月就能起一座衛所。”
    “嘶——”
    朱棡和剛爬起來的朱樉同時抽一口涼氣。
    便宜?
    量大?
    修得快?
    還硬得跟王八殼子一樣?
    朱樉用完好的左手狠狠拍著牆麵:“大侄子!這玩意兒我要!我要修西安府的城牆!還要修王府!還要修那個啥……”
    “咱也要!”
    朱棡急了,一把抓住朱雄英的袖子:
    “太原那破城牆年年修年年塌,有了這寶貝,我看誰還敢說咱晉王府寒酸!”
    “大侄子,開價吧!”朱棣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努力平複著心頭的激蕩:
    “不管多少錢,四叔砸鍋賣鐵也要買。這東西,比槍重要,比炮重要!有了它,北平固若金湯!”
    三雙充滿貪婪的眼睛,死死盯著朱雄英。
    哪怕這次朱雄英開價一百萬兩,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掏錢。
    因為他們知道,這東西能換來的,是千秋萬代的基業,是真正的鋼鐵長城。
    然而。
    朱雄英卻收斂那副商人的笑容。
    “孤說了,這東西不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