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大明靠貪腐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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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穿到朱元璋登基那天,成了個寒門舉子。
    >係統告訴我,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臭名昭著死滿十次,就能回地球永生。
    >前九世我貪汙賑災款、私通敵國、甚至謀逆,死得花樣百出。
    >這次開局雁門縣,我三年狂貪百萬兩——貧困縣三年稅收不過萬兩。
    >朱元璋看完我的“認罪奏折”氣得跳腳:“淩遲!剁成臊子!”
    >毛襄帶錦衣衛殺氣騰騰衝進縣衙,卻在地窖發現曬幹的蝗蟲粉。
    >“大人,賬上百萬兩呢?”我指著滿倉蟲粉:“喏,這就是。”
    >毛襄刀尖挑起蟲粉冷笑:“陳大人,欺君可是誅九族!”
    >我坦然閉眼:“求速死,最好淩遲。”
    >他刀尖卻突然頓住:“陛下口諭,傳你即刻麵聖!”
    洪武元年,正月初四。
    應天府皇宮的琉璃瓦,在初升的朝陽下流淌著刺目的金光,像是潑了一層融化的赤金。新朝的氣象,便在這金燦燦的肅殺裏鋪展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奉天殿前空曠的廣場,漢白玉鋪地,冷硬如鐵,新帝朱元璋的登基大典剛剛結束不久,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山呼萬歲的聲浪餘波,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血腥與野心的鐵鏽味。
    陳硯就跪在這片冰冷刺骨的漢白玉邊緣,低垂著頭,視線裏隻有自己洗得發白、膝蓋處磨得幾乎透出裏麵棉絮的粗布袍子下擺。他是眾多新晉舉子中毫不起眼的一個,如同丟進金鑾殿裏的一顆灰撲撲的石子。周圍是興奮的低語、壓抑的野心和藏不住的惶恐,這些情緒像無形的潮水般湧來,卻絲毫無法撼動他心底那片死寂的冰湖。
    隻有他自己能聽見腦海中那個冰冷、無機質的聲音,如同最鋒利的刻刀,一筆一劃,將他此世的命運刻在靈魂深處:
    【最終任務世界確認:大明洪武元年。】
    【身份:寒門舉子,陳硯。】
    【最終任務:達成‘名垂千古之臭名昭著’,死法需符合‘貪官汙吏’標準,獲得朱元璋親裁處決。】
    【警告:此乃最終輪回。任務成功,獲得地球永生;任務失敗,靈魂湮滅。】
    【前九世死亡記錄加載完畢……】
    一幅幅畫麵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他的意識:被災民生啖其肉的痛楚,通敵叛國在城樓被萬箭穿心的冰冷,謀逆失敗被五馬分屍時筋骨寸寸斷裂的絕望……九次!整整九次花樣百出的慘死,隻為了這最後一次機會。他麻木的心湖終於被這“最終”二字激起一絲微瀾,旋即又被更深的疲憊和一種近乎扭曲的執念所覆蓋。
    “洪武朝……”陳硯的嘴唇在無人看見的角度無聲翕動,幹裂的唇皮摩擦著,嚐到一絲鐵鏽般的鹹腥。“朱元璋……貪官……”這幾個詞在他舌尖滾過,帶著一股來自地獄的寒氣。在這個對貪官恨入骨髓、動輒剝皮實草的洪武大帝眼皮底下,當一個遺臭萬年的巨貪?這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死路!難度堪稱地獄級,但回報是永生!他心底那點微弱的求生火苗,被這“永生”二字徹底掐滅,隻剩下熊熊燃燒的、奔向死亡的瘋狂。
    “雁門縣知縣……陳硯!”
    一個尖利得有些刺耳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鞭子抽碎了廣場上的嘈雜,精準地甩在陳硯耳中。他猛地抬頭,動作因為長久的僵硬而顯得些許滯澀。宣旨太監那張麵無表情、如同白瓷麵具般的臉孔映入眼簾,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漠然。
    “臣……領旨!”陳硯的聲音嘶啞,帶著長途跋涉後的風塵仆仆,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解脫般的顫抖。雁門縣!那個地圖邊緣、苦寒貧瘠、年年被韃子掠邊、被天災反複蹂躪的鬼地方!簡直是天造地設的墳場!他重重地叩首下去,額頭撞在冰冷的漢白玉上,發出沉悶的輕響。那聲音聽在他耳中,卻如同地獄大門開啟的禮炮。
    三年後。雁門縣。
    隆冬的寒風,像無數把生鏽的鈍刀子,裹挾著塞外特有的粗糲沙塵,嗚嗚地刮過雁門關殘破的城牆垛口,卷起地上的積雪和枯草。入眼所見,是千篇一律的灰敗與枯黃。低矮、歪斜的土坯房如同匍匐在地上的病獸,屋頂上覆蓋著厚厚的、肮髒的積雪。幾縷稀薄的炊煙掙紮著升起,很快就被寒風撕扯得無影無蹤。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隻有幾條瘦骨嶙峋的野狗,夾著尾巴在結冰的汙穢裏翻找著什麽,發出嗚咽般的低嚎。空氣中彌漫著牲口糞便、劣質柴火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的寒意混合而成的氣味。
    縣衙,是這片灰敗中唯一還算“體麵”的建築——但也僅僅是相對而言。幾進破敗的院子,牆體斑駁脫落,露出裏麵黃色的夯土。屋頂的瓦片殘缺不全,幾根枯草在瓦縫間頑強地隨風搖擺。唯有後衙新起的那座“養心齋”,在周遭的破敗中顯出一種格格不入的刺目。
    這齋閣用了上好的青磚,瓦片也是新燒的,烏黑發亮。兩層高,飛簷翹角,在這片低矮的土坯房群裏,如同雞窩裏硬塞進了一隻紮眼的錦雞。可仔細看去,那青磚砌得歪歪扭扭,簷角的木料也顯露出廉價的原木色,甚至有幾處榫卯都沒接好,裂著醜陋的口子。窗戶是新糊的紙,卻透著一股粗劣的廉價感。整座樓透著一股子暴發戶式的生硬堆砌,處處透著想學奢華卻隻學了皮毛的寒酸與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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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齋閣頂層,視野最好的房間。陳硯裹著一件半舊的羊皮襖子,袖口和前襟磨得油光發亮,甚至有些地方露出了下麵的棉絮。他麵前是一張寬大的、刷了劣質紅漆、散發著刺鼻味道的榆木桌案。桌案上,攤開著一本嶄新的、紙頁雪白的賬簿。
    他握著一支粗劣的狼毫筆,筆杆粗糙得硌手,蘸滿了濃黑的墨汁。他深吸一口氣,那空氣裏塞外的寒氣直衝肺腑,帶著沙塵的顆粒感。然後,他落筆了,筆鋒帶著一種近乎殉道般的決絕和瘋狂,在嶄新的紙頁上狠狠犁過:
    “臣,雁門縣知縣陳硯,誠惶誠恐,昧死上奏:自洪武元年履任,三載寒暑,臣上負天恩,下愧黎庶,貪贓枉法,罪孽滔天!計有:一,貪墨朝廷下撥賑濟銀、修河銀、軍屯貼補銀,並曆年賦稅截留,紋銀計一百零八萬七千五百兩整;二,私征民夫,伐官山巨木,役使匠作,耗資無算,於衙後強造私宅‘養心齋’一座,雕梁畫棟,窮奢極欲;三,以知縣之身,行商賈之事,強買縣中商鋪、良田,壟斷鹽鐵,盤剝百姓,獲利巨萬……”
    他的字跡潦草、張揚,甚至帶著點癲狂的意味,每一個字都像是蘸著心頭血寫就,力透紙背。寫到“一百零八萬七千五百兩整”時,那數字更是被他寫得格外大、格外重,墨跡幾乎要暈染開來,仿佛生怕坐在應天金鑾殿上的那個人看不見。
    寫完最後一句“臣自知罪不容誅,唯肝腦塗地,難報陛下萬一。今任期已滿,無顏再立於此土,伏乞陛下天威降臨,賜臣一死!臣雖萬死,亦感聖恩!”他猛地擲下毛筆,那劣質的筆杆在桌案上彈跳了一下,滾落在地,墨汁濺髒了地麵。他長長地、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整個人向後癱靠在同樣劣質、吱呀作響的椅背上,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
    窗外,寒風依舊在嗚咽。他看著自己這三年“心血”凝成的索命狀,嘴角一點點咧開,露出一個無聲的、混合著疲憊、瘋狂與巨大解脫的笑容。成了!這“第一貪官”的帽子,他給自己扣得結結實實!朱元璋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看到這荒謬絕倫的百萬貪墨數額時,該是何等的暴跳如雷?淩遲?剝皮?誅九族?他這具身體的九族,怕是早就死絕在這亂世裏了。
    “來吧……”陳硯對著窗外灰蒙蒙、壓抑的天空,無聲地低語,“洪武大帝……賜我一死吧!這一次,一定要徹底!”
    應天府,禦書房。
    龍涎香在紫銅香爐裏無聲地燃燒,氤氳出昂貴而沉鬱的香氣,卻絲毫無法驅散室內的冰寒與肅殺。
    “混賬!混賬東西!!”朱元璋的咆哮如同受傷的猛虎,震得禦案上的奏折都微微跳動。他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起,一雙眼睛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布滿血絲,死死瞪著手中那份來自雁門縣的奏折,仿佛要將那薄薄的紙頁燒穿!“雁門縣!那是什麽鳥不拉屎的窮山惡水!三年!貪墨一百多萬兩?!他陳硯是點石成金的神仙嗎?!啊?!”他猛地將奏折狠狠摔在禦案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墨玉鎮紙都跳了起來。
    “把咱當三歲娃娃耍!把咱的江山當他的錢袋子!!”朱元璋胸膛劇烈起伏,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戟指著侍立在一旁、如同標槍般紋絲不動的錦衣衛都指揮使毛襄,“毛襄!”
    “臣在!”毛襄的聲音如同兩塊生鐵摩擦,冰冷堅硬,不帶一絲情緒。他身形高大,麵容如同刀劈斧鑿般冷硬,一身飛魚服襯得他如同出鞘的利刃。
    “去!給咱去雁門縣!”朱元璋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怒意而微微發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血腥味,“把這個不知死活、喪心病狂的狗官陳硯,給咱抓回來!記住!是‘抓’回來!咱要親手把他——”他猛地做了一個淩遲碎剮的手勢,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近乎實質的殘酷殺意,“淩遲!一刀刀剮了!剁成臊子!聽見沒有?!剁成臊子喂狗!”
    “臣,遵旨!”毛襄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幹脆利落地單膝跪地領命。他低垂的眼瞼下,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掃過禦案上那份攤開的奏折,那上麵“一百零八萬七千五百兩”幾個潦草刺目的大字,如同挑釁的烙印。一絲極其隱晦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疑雲掠過他冷硬的心頭——雁門?百萬?這數字荒謬得就像說螞蟻吞了大象。但他不需要質疑,陛下的意誌,就是他的刀鋒所向。他隻需執行,如同最精準的殺人機器。
    朱元璋餘怒未消,抓起那份奏折,像抓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嫌惡地丟給旁邊侍立的老太監:“王景弘!拿去!給咱丟禦膳房的灶膛裏燒了!燒幹淨!別讓這醃臢東西汙了咱的眼!”
    老太監王景弘嚇得一哆嗦,連忙躬身接過那仿佛燙手的奏折,尖著嗓子應道:“老奴遵旨!”他捧著那索命符般的紙頁,低著頭,腳步匆匆地就往禦書房外退去,隻想趕緊把這催命的東西處理掉。
    剛退到門口厚重的棉簾處,簾子卻被人從外麵掀開了。一股帶著冬日寒意的微風卷了進來,隨之而入的是一道溫和卻自有一股雍容氣度的身影——馬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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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景弘猝不及防,差點撞上,嚇得魂飛魄散,捧著奏折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臉色瞬間煞白。
    馬皇後一眼就瞥見老太監那副失魂落魄、滿頭冷汗的樣子,又看到他手中緊緊攥著的那份奏折,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若非出了天大的事情,重八不會氣成這樣,王景弘這個伺候了幾十年的老奴也不會如此失態。
    “娘娘……”王景弘聲音發顫,幾乎要跪下。
    馬皇後沒說話,隻是平靜地伸出手,直接從王景弘僵硬的手中取過了那份奏折。她的動作並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儀。王景弘連大氣都不敢喘,僵在原地。
    馬皇後拿著奏折,轉身,步履沉穩地重新走入禦書房。棉簾在她身後落下,隔絕了外麵的寒氣。
    朱元璋正背著手,在禦案後來回踱步,像一頭困在籠中的怒獅,胸膛還在劇烈起伏。聽到腳步聲,他猛地回頭,一眼就看見馬皇後手中那份該死的奏折,剛剛壓下去一點的怒火“噌”地又躥了上來,燒得他雙目赤紅。
    “你這婆娘!怎麽回事?!”朱元璋幾乎是咆哮出聲,聲音嘶啞,“咱不是叫王景弘拿去燒了嗎?!你怎麽又給咱拿進來了?!嫌咱氣不死是不是?!啊?!”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猛虎,指著那奏折,手指都在抖。
    馬皇後沒有立刻回答。她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旁邊噤若寒蟬、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裏的王景弘。
    王景弘瞬間如同被針紮了,一個激靈,立刻會意,對著門口侍立的小太監們使了個眼色,自己帶頭,躬著身,用最快的速度、最輕的腳步退了出去,並小心翼翼地關緊了厚重的房門。
    禦書房內隻剩下帝後二人。
    朱元璋的咆哮還在繼續,帶著被忤逆的暴躁:“……咱今天非要……”
    他後麵的話沒能吼出來。
    因為馬皇後已經走到了他麵前。沒有激烈的言辭,沒有憤怒的指責。她隻是伸出了手,動作快如閃電,精準地捏住了朱元璋的耳朵——那個跟隨他征戰半生、飽經風霜、此刻卻因暴怒而微微發紅的耳朵。
    “嘶——!”朱元璋猝不及防,所有未出口的咆哮瞬間化作一聲倒抽冷氣,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臉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疼痛、驚愕和……一絲絲熟悉的、被拿捏住的窘迫。
    “疼疼疼!妹子!輕點!輕點!”這位剛剛登基、威加海內、令百官戰栗的洪武大帝,此刻呲牙咧嘴,高大的身軀下意識地矮了幾分,試圖減輕耳朵上的力道,聲音裏滿是委屈和討饒,“咱……咱這不是氣糊塗了嘛……”
    馬皇後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如同最透徹的明鏡,清晰地映照著朱元璋眼底深處那未曾熄滅的狂怒,還有一絲被她的舉動暫時壓下去的、更深沉的東西。她捏著他耳朵的手指力道微鬆,卻沒有放開,另一隻手揚了揚那份奏折,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盤:
    “重八,你給咱冷靜點!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奏折,它正常嗎?你是被這上麵的字氣昏了頭,連最基本的賬都不會算了?”
    “雁門縣,是什麽地方?”馬皇後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冷靜,“苦寒之地,地瘠民貧!全盛之年,賦稅幾何?能有一萬兩白銀頂天了!三年?貪墨一百零八萬?重八,你告訴我,他陳硯這銀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把整個雁門縣的百姓骨頭都榨出油,連著地皮一起賣了,能湊出這個數?”
    朱元璋被問得一窒,臉上的怒意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僵住了。他張了張嘴,剛才那股要將人撕碎的狂怒,在馬皇後冷靜的詰問下,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冰牆,迅速冷卻、凝滯。他確實……被那“一百零八萬”這個荒謬又刺眼的數字徹底點燃了怒火,燒掉了理智。此刻被馬皇後點醒,那數字的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這……”朱元璋語塞,眉頭死死擰成了一個疙瘩。
    馬皇後趁熱打鐵,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看透朝堂迷霧的銳利:“你再想想!一個知縣,任期滿了,不想著升遷,不想著調任,不想著任何好處!反而在奏折裏,把自己說成十惡不赦、罄竹難書的巨貪,隻求一死!重八,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這像是求死?這簡直是在拿自己的腦袋,往你手裏塞!往你,洪武皇帝的刀口上撞!”
    她的話語,如同重錘,一下下敲在朱元璋的心坎上。他眼底的暴戾漸漸被一種深沉如淵的疑雲所取代。他猛地想起那份奏折傳遞的路徑……中書省!胡惟庸!
    “現在朝堂上是什麽光景?胡惟庸!”馬皇後直接點出了那個敏感的名字,“他拉攏了多少人?編織了多少網?他需要的是聽話的狗!不是像陳硯這樣,用這種近乎自殺的方式,把自己釘死在‘貪官’的恥辱柱上,隻為了求死的‘瘋狗’!”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這份奏折,可是先過了他胡惟庸的手,才送到你麵前的!重八,一個貧寒出身、好不容易考中舉人、隻求安穩度日的小小知縣,會蠢到用這種方式去挑釁當朝宰相?去激怒開國皇帝?隻為求死?這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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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皇後鬆開捏著朱元璋耳朵的手,將那本奏折“啪”地一聲,重重拍在朱元璋寬厚的胸膛上,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重八,這奏折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蹊蹺!這陳硯,是在用他自己的命,給你遞一把刀!一把能攪動朝堂渾水的刀!他是不是真貪了百萬,我不知道。但他這份‘求死之心’背後,一定藏著雁門縣真實的樣子!藏著胡惟庸不想讓你看到的東西!”
    朱元璋下意識地接住拍在胸口的奏折。那薄薄的紙頁,此刻仿佛重若千鈞。他低頭,再次看向奏折上那潦草、瘋狂的字跡。那刺目的“一百零八萬七千五百兩”,那歇斯底裏的“求死”……在馬皇後抽絲剝繭的分析下,這些文字扭曲著,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充滿嘲諷的謎題,無聲地向他發出挑戰。
    禦書房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龍涎香還在無聲地燃燒。朱元璋臉上的暴怒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山雨欲來的沉凝和帝王特有的、冰冷刺骨的探究。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禦書房緊閉的門窗,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落在了那個遙遠的、風沙彌漫的邊陲小縣。
    “妹子……你說得對。”朱元璋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磨刀霍霍的森然,“是咱……一時氣急,差點著了道。”他捏著奏折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眼神銳利如鷹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咱這雙眼睛,”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得親自去下麵看看。看看這個小小的雁門縣,看看這個叫陳硯的‘大貪官’,到底是個什麽‘神仙’!看看這潭水底下,藏著多少咱不知道的魑魅魍魎!”
    他猛地將那份奏折攥緊,揉成一團,卻沒有再丟開。
    “毛襄!”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厚重的棉簾立刻被掀開,毛襄如同幽靈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躬身待命。
    “傳令下去!”朱元璋眼中寒光四射,“儀仗、欽差全給咱撤了!點二十名最精幹的緹騎,換上便裝!你親自帶隊,給咱星夜兼程,直奔雁門縣!給咱像釘子一樣,釘死在那陳硯身邊!盯緊他!盯死他的一舉一動!看看他這‘百萬贓銀’,到底藏在了哪裏!看看他這‘窮奢極欲’的宅子,到底是個什麽鬼樣子!有任何異動,立刻飛馬回報!記住,沒有咱的旨意,不許動他一根汗毛!咱要活的!明白嗎?”
    “臣,遵旨!”毛襄沒有任何多餘的字句,抱拳領命,眼中精光一閃而逝。他轉身,黑色的飛魚服下擺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迅速消失在門外。寒風從掀開的門簾縫隙鑽入,吹得禦案上的燭火一陣劇烈搖曳。
    朱元璋慢慢攤開手掌,那被揉得皺巴巴的奏折如同一個詭異的祭品躺在他掌心。他盯著那上麵陳硯的名字,嘴角慢慢勾起一絲冰冷、深沉、如同刀鋒般銳利的弧度。
    “陳硯……”他低低地念著這個名字,聲音在空曠的禦書房裏回蕩,帶著一種捕獵前的興奮與殘酷,“咱倒要看看,你這‘求死’的把戲,到底能唱出什麽花樣來!雁門縣……嗬嗬,好得很!”
    雁門縣衙,後衙那座紮眼的“養心齋”二樓。
    風沙敲打著新糊的窗紙,發出單調而惱人的沙沙聲。室內,一個半舊的黃銅炭盆裏,幾塊劣質的石炭半死不活地燃燒著,散發出嗆人的煙氣,隻能勉強驅散一小片區域的寒意。
    陳硯裹緊了身上那件油光發亮、露出棉絮的羊皮襖子,袖口縮在袖子裏,正伏在同樣劣質的榆木桌案上,小心翼翼地寫著什麽。他寫的不是公文,而是一份極其詳盡、圖文並茂的“雁門縣防蝗備荒策”。從蝗蟲越冬卵塊的分布區域圖,到如何組織鄉民利用農閑挖掘、焚燒;從幾種廉價易得、雁門本地可生長的驅蝗草藥圖譜及種植要點,到一旦蝗災爆發,如何快速組織人力,利用網捕、壕塹圍堵、火攻、甚至家禽滅蝗的具體操作流程……字跡工整清晰,配圖雖簡陋卻精準。
    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放下筆,揉了揉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又搓了搓臉頰。桌角放著一碗黑乎乎、散發著古怪氣味的糊糊——那是用去年曬幹的蝗蟲粉混合了少量粗糧熬成的。他端起來,皺著眉,屏住呼吸,如同喝藥般,艱難地一口口往下咽。那味道又腥又澀,刮得喉嚨生疼。
    “大人!大人!”門被猛地推開,一股刺骨的寒氣裹挾著風沙灌了進來,吹得桌上的紙張嘩啦作響。衝進來的是縣丞老趙頭,一張老臉嚇得煞白,嘴唇哆嗦著,像是見了鬼,“來了!錦衣衛!毛…毛閻王親自來了!已經…已經闖進前衙了!殺氣騰騰的,指名道姓要見您!說是…說是奉旨查抄贓銀!”他聲音都變了調,帶著哭腔,“大人,您…您快想想辦法啊!那可是活閻王啊!”
    陳硯端著碗的手隻是微微一頓,臉上非但沒有絲毫驚慌,反而像是終於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消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狂喜的亮光!來了!終於來了!朱元璋的刀,比他預想的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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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條斯理地將碗裏最後一口糊糊咽下,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這才放下碗,用袖子隨意地擦了擦嘴角殘留的黑漬。動作從容得不像大難臨頭,倒像是要去赴一場尋常的宴席。
    “慌什麽?”陳硯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輕鬆,“該來的,總會來。”他站起身,整了整身上那件破舊的官袍,袖口露出的棉絮也懶得遮掩了。“走,隨本官去迎接這位……‘欽差大人’。”
    他率先走出房間,走下那吱呀作響、散發著劣質木料氣味的樓梯。老趙頭看著自家大人那平靜得近乎詭異的背影,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比塞外的風雪還要冷。
    縣衙前院,氣氛已經降到了冰點。
    毛襄一身玄色勁裝,外罩半舊不起眼的青布棉袍,並未著飛魚服,但那身經百戰、執掌詔獄磨礪出的凜冽殺氣,卻比任何華服都更具壓迫感。他如同標槍般釘在院子中央,麵無表情,隻有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銳利如刀,緩緩掃視著這座破敗得不像話的縣衙:剝落的土牆,殘缺的瓦片,院子裏凍得硬邦邦的泥地,角落裏堆積的還沒來得及清理的積雪……還有眼前這個穿著破舊官袍、麵黃肌瘦、平靜得有些過分的知縣陳硯。他身後,二十名同樣便裝的錦衣衛緹騎,如同二十尊沉默的殺神,散開站立,將整個前院隱隱封鎖,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刀鋒,刮過每一個角落。
    “下官雁門縣知縣陳硯,參見上差。”陳硯走到院中,對著毛襄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聲音平穩,沒有絲毫波瀾。
    毛襄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在陳硯臉上停留了足足三息。那張臉很年輕,帶著讀書人特有的清瘦,隻是臉色透著營養不良的蠟黃,眼底有著濃重的疲憊,嘴唇因為寒冷和剛才那碗糊糊而有些幹裂。平靜,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像是即將被抄家滅族的巨貪,倒像是一個等待命運裁決的苦行僧。
    “陳知縣,”毛襄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帶著冰碴子,每一個字都砸在地上,“本官奉旨,查核你奏折中所言之事。奏稱貪墨紋銀一百零八萬七千五百兩整,私造豪宅,以官從商……贓款何在?豪宅何在?”
    他的目光銳利地刺向陳硯身後那座紮眼的“養心齋”,眼神裏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審視與嘲諷——這玩意兒,也叫豪宅?
    陳硯順著毛襄的目光也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混雜著羞愧與自嘲的苦笑:“上差明鑒。這……便是下官奏中所言的‘窮奢極欲’之所,‘養心齋’了。”他攤了攤手,指向那歪扭的磚牆、粗劣的窗紙,“下官無能,三年搜刮,也隻勉強湊了些磚瓦木料,建了這麽個徒有其表的空殼子,實在有負‘豪宅’之名,讓上差見笑了。”
    毛襄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空殼子?他目光如電,再次掃過那座小樓,確實,除了那點紮眼的新磚新瓦,再無任何奢華裝飾,甚至連像樣的家具恐怕都沒有。
    “那贓銀呢?”毛襄的聲音更冷了,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壓迫,“奏稱百萬巨資,藏於何處?莫非要本官將這破縣衙掘地三尺?”
    陳硯臉上的苦笑更深了,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坦然。他側過身,對著毛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上差請隨下官來。贓銀……就在縣衙後院的窖藏之中。”
    毛襄眼神一凝,微微頷首。兩名身材魁梧、目光如狼的緹騎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隱隱將陳硯夾在中間。一行人沉默地穿過破敗的庭院,繞過那座紮眼的“養心齋”,來到縣衙後院一個偏僻的角落。
    這裏有一個不起眼的地窖入口,蓋著一塊厚重的、布滿裂紋的青石板。
    “打開。”毛襄聲音冰冷。
    兩名緹騎上前,合力將沉重的石板移開,一股混合著泥土腥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略帶焦糊的古怪氣味撲麵而來。地窖很深,光線昏暗。
    毛襄沒有動,他身後的兩名緹騎立刻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火折子,率先躍下。片刻,下麵傳來沉悶的回音:“大人,安全!”
    毛襄這才邁步,沿著簡陋的土階走下地窖。陳硯被押著緊隨其後。
    地窖並不算特別寬敞。當火折子的光芒驅散黑暗,照亮窖底時,饒是毛襄這種見慣了詔獄血腥、心硬如鐵的人物,瞳孔也不由自主地猛烈收縮!
    沒有想象中的金磚銀錠!沒有堆積如山的銅錢!更沒有珠光寶氣!
    映入眼簾的,是堆積如山的……麻袋!
    一層層,一摞摞,碼放得整整齊齊,幾乎占據了地窖大半的空間。空氣裏彌漫著那股濃烈的、略帶焦糊和腥氣的古怪味道。靠近窖口的地方,有幾個麻袋敞開著口子,露出了裏麵的東西——
    那是一種深褐色、近乎黑色的粉末!細碎、幹燥,在火光下泛著一種詭異的光澤。
    毛襄身後的緹騎下意識地伸手,從敞開的麻袋裏抓起一把粉末。那粉末顆粒感很強,帶著一種…蟲殼般的堅硬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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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大人,”毛襄的聲音像是從冰縫裏擠出來,他緩緩轉過身,那雙足以讓江洋大盜肝膽俱裂的眼睛,死死釘在陳硯平靜的臉上,一字一頓,如同冰錐鑿地,“這,就是你奏折上所說的,‘貪墨紋銀一百零八萬七千五百兩整’?”他猛地抬手,指向那堆積如山的麻袋,“這些……是什麽東西?!”
    陳硯迎著毛襄那能凍結靈魂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恐懼,反而浮現出一種近乎解脫般的坦然。他甚至微微挺直了佝僂的脊背,聲音清晰而平靜地回答道:
    “回上差,正是。”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麻袋,像是在介紹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
    “此乃下官三年來,發動闔縣百姓,於夏秋兩季,在縣郊野地、河灘荒地,捕捉、曬幹、研磨而成的——蝗蟲粉。”
    “蝗……蟲……粉?”毛襄的語調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起伏,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荒謬感。他身後的緹騎們更是麵麵相覷,抓在手裏的粉末仿佛瞬間變得燙手無比。
    “正是。”陳硯平靜地點頭,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實,“此物雖其貌不揚,氣味不佳,卻富含油脂、粗蛋白,飽腹耐饑。去年冬春,縣裏糧荒,便是以此物混合少量麩糠、草籽,熬成糊糊,救活了三千七百餘口人,撐到了夏糧下來。”
    他微微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地窖的黑暗,望向了某個虛無的遠方,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卻又無比清晰:
    “下官奏折所書‘貪墨百萬’,所指,非是金銀,實乃此物之折算。若按市價,以糧易之,這些蝗蟲粉,確值百萬之數!此乃下官為雁門百姓,備下的……救命糧!”
    地窖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火折子燃燒發出的輕微劈啪聲。空氣仿佛凝固了,那濃烈的蟲粉氣味,混合著泥土的腥氣,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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