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龍吟驚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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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轅內室的空氣凝滯如鉛。劣質石炭在銅盆裏苟延殘喘,發出微弱的劈啪,驅不散滲骨的寒意,也壓不住那濃烈藥味下彌漫的鐵鏽般的血腥氣。
陳硯躺在硬板床上,蓋著打補丁的舊棉被。臉色是死灰般的蠟黃,深陷的眼窩如同幹涸的枯井,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扯動胸腔,發出破風箱般的嘶鳴。胡太醫剛拔下最後一根銀針,汗濕的額角映著昏黃的光。老趙頭抖著手端著一碗黑褐藥汁,渾濁老眼裏的驚懼幾乎要溢出來。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低於臨界值!】
【《蟄龍功》殘篇閹割版)強製灌注啟動!】
【能量引導中……目標經絡鎖定……】
腦海中冰冷的機械音如同喪鍾!一股絕非此世應有的狂暴力量——滾燙如熔岩,又陰寒似九幽玄冰——猛地從他意識最深處炸開!這力量蠻橫、混亂、毫無章法,如同失控的洪荒凶獸,咆哮著撞向他早已枯竭萎縮的周身經脈!
“呃啊——!”陳硯緊閉的雙眼驟然圓睜!瞳孔在瞬間放大到極致,裏麵倒映的隻有被活生生撕裂的劇痛和被異物強行塞滿的極致驚駭!那不是他的力量!那是無數燒紅的鋼針被無形巨手狠狠摁進他的骨髓、他的經絡!要將他從裏到外徹底碾碎、重塑!
“噗——!”
又一口粘稠的暗紅血箭,帶著髒腑碎片般的腥氣,從他口中狂噴而出!血霧在昏暗光線中淒厲綻放,濺在灰撲撲的被麵上,如同潑灑開的絕望圖騰。
“大人!”老趙頭魂飛魄散,藥碗“哐當”墜地,藥汁四濺!
胡太醫臉色煞白如紙,枯瘦手指閃電般搭上陳硯腕脈。指尖傳來的脈象讓他渾身劇震!那已非虛弱紊亂,而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變——剛猛無儔如怒濤拍岸,卻又陰寒蝕骨似萬載玄冰!兩股截然相反的狂暴力量在他體內瘋狂撕咬、衝撞,將本已瀕臨崩潰的經絡攪成一片混沌的廢墟!
“這…這絕非病邪!這…這是……”胡太醫駭然失聲,行醫一生的經驗在此刻崩塌。這脈象,已超出他認知的極限!
就在胡太醫心神失守、試圖再次施針強行壓製那兩股凶獸般的異力時——
異變再起!
陳硯的身體如同被無形重錘擊中,猛地一彈!那口噴出的淤血似乎帶走了部分肆虐的能量,也帶走了他最後一絲殘存的清明。他雙眼翻白,頭顱無力地歪向一側,徹底陷入死寂般的昏迷。
然而,就在意識沉淪的深淵邊緣,一股微弱到幾乎湮滅、卻異常精純凝練的氣息,如同冰封大地深處悄然萌動的一縷生機,從他丹田最隱蔽的角落頑強滋生!這縷氣息孱弱如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韌性。甫一出現,便本能地、極其艱難地開始嚐試梳理、引導那兩股在他體內瘋狂衝撞撕扯的狂暴異力!
這縷微弱的氣息,正是係統強行灌注的《蟄龍功》殘篇閹割版)催生出的第一縷——蟄龍內息!它像一條剛剛破卵而出、傷痕累累的幼龍,在混沌的狂暴中,開始了它痛苦而倔強的……蟄伏與求生!
胡太醫的手指仍搭在腕脈上,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縷微弱內息的誕生和它笨拙卻無比頑強的梳理動作。他臉上的驚駭瞬間凝固,化為一片觸及未知深淵的茫然與恐懼。這…這到底是什麽?!
外堂。死寂如同凝固的冰湖。
朱元璋端坐紫檀椅,指節叩擊扶手的篤篤聲,是唯一打破死寂的聲響,如同喪鍾敲在每一個跪伏官吏的心尖。內室傳來的驚呼、碎裂聲、壓抑的噴血聲,如同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下。
毛襄按刀侍立,如同玄鐵雕塑,隻有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死死鎖著內室門簾,銳利得似要將其洞穿。全身肌肉緊繃,如同嗅到血腥的獵豹,隨時準備暴起撲殺。
馬皇後的目光則凝注在桌案上攤開的《雁門縣防蝗備荒策》和陳硯手錄的縣誌災荒卷上。纖長的手指劃過那些描繪蝗蝻形態、標注驅蝗草藥、設計捕蝗壕塹的工整字跡,劃過縣誌裏“凍斃無算”、“禾稼盡毀”、“易子而食”等力透紙背的絕望記錄。她的眉頭越蹙越緊,眼中悲憫與凝重交織。
“陛下,”馬皇後的聲音清越,打破沉默,將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拉回,“您看這陳硯手書的備荒策,還有這些縣誌抄錄。字字泣血,非大毅力、大悲憫者不能為。他若真是一心貪墨享樂之徒,何須自苦若此?何苦嘔心瀝血至此?”
朱元璋叩擊的手指猛地一頓!重瞳抬起,銳利如電的目光掃過馬皇後手中的紙頁,又刺向內室。胡太醫的診斷,馬皇後的詰問,內室那觸目驚心的嘔血……一切線索都指向一個越來越清晰、卻又荒謬絕倫的輪廓!
“哼!”朱元璋鼻腔裏迸出一聲冷哼,帶著帝王威壓與被迷霧籠罩的煩躁,“是人是鬼,等那廝醒了,咱親自審!”他猛地一拍扶手,聲如寒鐵:“毛襄!”
“臣在!”
“帶人!給咱搜!掘地三尺!”朱元璋的手指如出鞘利劍,指向縣衙每個角落,眼神冰寒刺骨,“咱倒要看看,這雁門縣衙,除了那滿倉的蟲粉,還藏著什麽‘驚喜’!看看這位‘憂國憂民’的陳青天,是赤金,還是裹金的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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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毛襄眼中厲芒爆射!轉身,對著待命緹騎斷喝如雷:“一隊!封存所有庫房卷宗!二隊!搜後衙,尤其是‘養心齋’,掘地三尺!三隊!拘押所有胥吏仆役,分開關押,嚴刑盤問!敢有隱瞞,立斃!”
“是!”虎狼般的緹騎轟然應諾,如黑色潮水湧向縣衙各處!翻箱倒櫃的碰撞聲、厲聲嗬斥盤問聲、鐵器撬動地板的刺耳摩擦聲……瞬間將破敗縣衙拖入一片肅殺混亂!
毛襄親率四名心腹緹騎,如同黑色颶風,直撲那座紮眼的“養心齋”!
齋內寒酸更甚。劣質榆木家具散發刺鼻氣味,空蕩得可憐。唯有二樓書房那張寬大桌案上,堆滿紙張簿冊地圖。
毛襄目光如炬,寸寸掃視。牆壁敲擊,實心。地板撬開,凍土。家具拆解,空空。無夾層,無暗格。
“大人!床下舊木箱!”裏間緹騎喊道。
毛襄快步走入。普通樟木箱,未上鎖。掀開,無金銀,隻有幾件洗得發白的舊布衣,幾雙磨破底的布鞋,幾本翻毛邊的農書,以及……幾塊硬如石頭的雜糧餅子。
毛襄拿起一塊餅,冰冷硌手。麵無表情放下,目光再次掃視。最終,定格在桌案旁那個不起眼的竹篾字紙簍上。
簍子幾乎滿了,覆蓋著廢紙團。但毛襄目光何等銳利?簍底邊緣,一抹顏色略深、質地不同的紙角刺入眼簾!
他一步上前,毫不介意髒汙,探手入簍,撥開上層廢紙,精準抽出簍底那幾張疊放整齊、顏色略深、質地堅韌的宣州紙!
入手微沉。紙上密密麻麻寫滿工整冰冷的小楷!
毛襄目光落在首頁頂端,瞳孔驟然縮成針尖!
《雁門縣三年錢糧支應明細總賬》!
副題:甲字密檔·閱後即焚!
一股寒氣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他屏住呼吸,急速翻動!
賬冊格式,迥異於任何官私賬簿!條理清晰到令人窒息!
左列:朝廷州府撥付錢糧項目、數額、時間。
右列:實際入庫數額!差額觸目驚心!
差額後,並非空白,而是蠅頭小字清晰標注:
【經手克扣:某某官職、姓名)、某某官職、姓名)……】
【截留用途:購凍瘡藥防戍卒潰爛)、購耐寒蕎麥種備災)、修葺烽燧編號甲三、乙七、丙九)、補發戍卒欠餉雁門關戍所丙字營)……】
【最終去向憑證:回春堂票據存根甲字柒叁號)、北地糧行契書副本戍字陸號)、匠作李三收據押手印)……】
一筆筆,一項項,如同最冷酷的手術刀,將那些被層層盤剝、消失無蹤的錢糧去向,解剖得鮮血淋漓!那些被標注出的經手克扣官員姓名,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紙上,更燙在毛襄眼底!從州府佐吏到臨近衛所千戶,甚至……隱隱指向了應天府戶部清吏司的影子!
而更讓毛襄背脊發涼、如墜冰窟的是,那些被截留、最終用於“購藥”、“購種”、“修烽燧”、“補欠餉”的款項後麵,來源赫然標注著——正是那些被克扣的差額!陳硯,在用貪官汙吏吸走的血,去補那些被他們蛀空的牆!拆東牆補西牆,補得如此精準、如此無奈、如此……悲壯!
毛襄攥著賬簿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呼吸變得粗重如牛!這哪裏是罪證?!這分明是一本……浸透血淚與絕望的……保命賬!一本足以掀翻半個朝堂、將無數頂戴花翎拖入地獄的……催命符!
他終於明白了!明白了那份荒謬“認罪奏折”的由來!明白了陳硯聽聞麵聖時的嘔血絕望!明白了那主動求死、甚至求淩遲的癲狂!
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怕自己死得不夠快!不夠徹底!怕這本賬簿一旦落入某些人之手,他這三年嘔心瀝血、拆東補西才勉強護住的雁門關戍卒、那些靠蝗蟲粉熬過寒冬的百姓、那幾座剛剛修好烽燧……所有這一切,都將瞬間被碾為齏粉!
求死,是為了滅口!為了保住這賬簿的秘密!為了保護……那些賬本上,用被克扣的銀子換來的最後一點生機!
“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毛襄喉結艱難滾動,心底第一次對這個一心求死的年輕知縣,湧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沉重的震動。
恰在此時!
“蹬蹬蹬!”急促腳步自樓下傳來!一名緹騎臉色鐵青衝上二樓,對毛襄抱拳,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驚濤:
“大人!後衙柴房灶下新土!挖出密封陶甕!內藏……曆年州府錢糧撥付原始簽收底檔及……戶部核準截留批文副本!”
轟!
毛襄隻覺一股森寒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原始簽收底檔!戶部截留批文副本!鐵證如山!是足以將賬簿上所有名字釘死在恥辱柱上的鐵證!陳硯……他竟然連這些都藏了!
他猛地攥緊手中那本仿佛有千鈞之重的《甲字密檔》,指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眼神複雜如怒海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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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走!全部封存!列為絕密!”毛襄的聲音如同萬年寒鐵摩擦,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殺機,“此地所有,敢泄一字——誅九族!”
他捧著那本滾燙的賬簿,如同托著即將引爆的霹靂雷火,轉身,大步流星衝出養心齋!他必須立刻麵聖!此事……已非他一個錦衣衛都指揮使所能觸碰!
行轅外堂。
馬皇後敏銳地捕捉到毛襄去而複返時,周身彌漫的那股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冰冷殺意與沉重如山的壓力。她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毛襄手中那本顏色深沉的賬簿。
毛襄快步至朱元璋座前,單膝跪地,雙手將賬簿高高擎起,聲音沉凝如鐵:
“陛下!臣於陳硯書房字紙簍底層,搜得此物!請陛下禦覽!”
朱元璋的重瞳驟然收縮如針!他接過賬簿,入手微沉。並未立刻翻開,目光如刀,落在封皮上那幾行字——《雁門縣三年錢糧支應明細總賬·甲字密檔·閱後即焚》!
一股山雨欲來的巨大壓力,如同無形巨手,瞬間扼住了他的心髒!他緩緩翻開第一頁……
時間,在朱元璋一頁頁翻動賬簿的動作中,仿佛被凍結。堂內落針可聞,唯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如同毒蛇吐信。朱元璋臉上的陰沉,漸漸化為鐵青,眉頭緊鎖如磐石,重瞳深處,一場足以撕裂天地的風暴在無聲地醞釀、積聚!當他看到那些被清晰標注的“經手克扣”官員姓名,尤其是其中幾個赫然指向中書省考功司、戶部清吏司以及邊鎮衛所將領的名字時,一股焚天滅地的暴怒,如同壓抑萬載的火山,在他眼底轟然噴發!
“好!好!好!”朱元璋猛地合上賬簿!動作不大,卻似耗盡全身氣力!賬簿在他掌中被攥得咯吱呻吟!他連道三聲“好”,聲音低沉如九幽寒風,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磨而出,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酷烈!
“好一群國之碩鼠!好一個雁門縣!好一個陳硯!”他猛地抬頭,重瞳之中燃燒著焚毀一切的烈焰,目光仿佛穿透縣衙屋頂,直刺應天府那金碧輝煌的宮殿深處!
“毛襄!”
“臣在!”
“給咱……”朱元璋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的裁決,帶著滅絕一切的殘酷意誌,正要下達那雷霆萬鈞的殺令——
“陛下!”馬皇後清越而急促的聲音驟然響起,帶著洞穿迷霧的冷靜與不容置疑的提醒!
朱元璋那沸騰的殺意如同撞上無形壁壘,猛地一滯!他霍然看向馬皇後。
馬皇後並未看他,她的目光,卻落在了毛襄身後——兩名緹騎正抬著一個沾滿濕泥的密封陶甕步入堂中。
毛襄立刻會意,指向陶甕,聲音沉如寒潭:“陛下,此乃後衙柴房灶下新土掘出!內藏……曆年州府錢糧撥付原始簽收底檔及……戶部核準截留批文副本!”
鐵證!如山鐵證!足以將無數人打入十八層地獄的鐵證!
馬皇後這才迎向朱元璋的目光,眼神交匯,無聲的默契勝過千言萬語。此刻,雷霆震怒、大開殺戒非是上策!此刻,最關鍵的是……那個留下這本“保命賬”與如山鐵證、此刻正昏迷瀕死、一心求絕的人!
朱元璋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的暴怒如同被強行禁錮的熔岩,翻滾咆哮。他死死攥著那本《甲字密檔》,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慘白,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箭矢,帶著被徹底愚弄後的狂怒與一種更深沉的、無法理解的探究,狠狠射向內室的方向!
“陳硯……”朱元璋的聲音如同受傷的洪荒巨獸在低吼,帶著一種被徹底掀翻棋盤後的震怒與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棋逢對手般的戰栗,“你給咱醒來!給咱說清楚!你到底是忠!是奸!是蠢!還是……把咱這大明江山,當成了你一人操弄的棋局?!”
內室。
意識在無邊的混沌與劇痛中沉浮。那兩股狂暴的力量仍在體內瘋狂撕扯,每一次衝撞都帶來靈魂被碾碎般的痛苦。然而,那縷新生的蟄龍內息,卻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死死抓住礁石的藤蔓,微弱卻無比頑強地引導著、梳理著,將一絲絲狂暴的能量強行納入某種極其簡陋、充滿痛苦的運行軌跡。
【《蟄龍功》殘篇閹割版)初步運行…宿主生命體征回升…】
【強製生存任務倒計時:71時辰59刻…】
冰冷的提示音在靈魂深處響起,像一盆冰水澆在陳硯殘存的意識上。
任務!生存任務!
他猛地“睜開眼”——並非真實的視覺,而是靈魂在劇痛中發出無聲的咆哮!
不!他要的是死!是徹底的湮滅!是結束這該死的輪回!不是這該死的生存!不是這該死的任務!那縷剛剛成型的蟄龍內息,因他靈魂深處這劇烈的抗拒與不甘,瞬間變得紊亂不堪,幾乎要再次被那兩股狂暴的力量撕碎!
就在這意識劇烈衝突、瀕臨徹底崩潰的瞬間——
外堂。
朱元璋那如同九幽寒冰、帶著被愚弄後的滔天怒意和一種棋逢對手般奇異戰栗的咆哮,穿透了內室單薄的門板,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進了陳硯混亂的意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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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你給咱醒來!說清楚!你到底是忠!是奸!是蠢!還是……把咱這大明江山,當成了你一人操弄的棋局?!”
“棋局”二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陳硯的靈魂上!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極致荒謬、無邊憤怒、以及被徹底點醒的冰冷明悟,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衝垮了他意識中所有混亂的抗拒與不甘!
棋局?!
是啊!棋局!
這洪武朝堂,本就是天下最大的棋局!他陳硯,不過是其中一顆身不由己的棋子!前九世,他或貪或暴或反,都是棋子!這一世,他苦心孤詣求死,想跳出棋局,卻依舊被那該死的係統、被朱元璋、被這操蛋的命運……死死摁在棋盤上!
憑什麽?!憑什麽他隻能做棋子?!憑什麽他的生死不由己?!憑什麽這狗屁的係統要強加給他這該死的生存任務?!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被壓抑了整整十世的桀驁與暴戾,如同沉睡的火山,在這一刻被朱元璋那聲“棋局”徹底點燃、引爆!
“呃……嗬嗬……”陳硯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瘋狂轉動!
那縷因抗拒而紊亂的蟄龍內息,在這股滔天的不甘與暴戾意誌的強行催動下,非但沒有潰散,反而如同被投入滾油的火星,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凶悍與決絕!它不再小心翼翼地引導,而是如同一條被徹底激怒的幼龍,張開獠牙,以一種近乎自毀的瘋狂姿態,狠狠撲向那兩股仍在肆虐的狂暴異力!
吞噬!撕咬!同化!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劇烈的痛苦瞬間飆升到前所未有的頂點!陳硯的身體在硬板床上如同離水的魚般劇烈彈動、抽搐!破舊棉被被蹬開,露出下麵瘦骨嶙峋、布滿新舊傷痕的胸膛!皮膚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瘋狂凸起、跳動!一股微弱卻極其精純、帶著古老蒼茫氣息的能量波動,不受控製地從他周身毛孔絲絲縷縷地溢散出來!
“啊!”胡太醫首當其衝,被那溢散出的微弱氣勁拂過,如同被無形的針刺了一下,悶哼一聲,踉蹌後退,臉上血色盡褪,眼中隻剩下極致的駭然!那氣息……古老!蒼茫!帶著一種不屬於凡塵的威壓!雖然微弱,卻讓他靈魂都在顫栗!
老趙頭更是嚇得直接癱軟在地,牙齒咯咯打顫,如同見了活鬼!
外堂。
正欲再次開口的朱元璋,聲音戛然而止!他那雙重瞳之目猛地爆射出實質般的精光,如同兩道撕裂虛空的閃電,瞬間穿透內室的門板,死死鎖定了床上那劇烈掙紮的身影!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古老精純的能量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清晰地被他捕捉到!這股氣息……絕非尋常武夫所有!帶著一種……來自荒古的蒼茫!
毛襄按在繡春刀上的手猛地一緊!刀鞘與護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同樣感受到了那股突如其來的、令人心悸的氣息!如同沉睡的凶獸睜開了眼睛!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極致,銳利的目光如同兩把出鞘的匕首,刺向內室!殺機沸騰!
馬皇後也霍然起身,雍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驚容!她雖不習武,但身為開國帝後,見識非凡!那股氣息……絕非陳硯這個寒門舉子該有!
內室。
在靈魂與肉體的雙重極限痛苦中,在那縷瘋狂蟄龍內息的強行同化下,那兩股狂暴的異力終於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絲絲精純的能量被強行剝離、吞噬,融入了那縷倔強的內息之中!
“嗡——!”
陳硯的腦海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強行貫通!一股微弱卻真實不虛的清涼感,如同甘泉般流淌過被劇痛灼燒的識海!五感在瞬間被提升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敏銳層次!
他聽到了!清晰地聽到了!
外堂朱元璋那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毛襄繡春刀在鞘中因殺意而發出的嗡鳴!
馬皇後因驚駭而微微加速的心跳!
甚至……聽到了縣衙外寒風吹過殘破城垛發出的嗚咽!聽到了更遠處,雁門關戍所裏,戍卒因凍瘡發作而壓抑的痛哼!
【《蟄龍功》殘篇閹割版)初步貫通!宿主五感大幅提升!內息初成!】
【強製生存任務倒計時:71時辰58刻…】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命運的嘲弄。
“嗬……”陳硯喉嚨裏發出一聲悠長、嘶啞、如同破舊風箱終於被拉動的喘息。那劇烈抽搐的身體,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平息了下來。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不再有之前的絕望、不甘、或瘋狂。裏麵隻剩下一種……被劇痛和憤怒徹底淬煉過的、深不見底的……冰冷與疲憊。如同萬年寒潭,不起波瀾,卻又映照著整個……令人作嘔的棋局。
他看到了床前驚魂未定的胡太醫,看到了癱軟在地的老趙頭。然後,他的目光,穿透內室洞開的門,越過外堂驚疑不定的眾人,如同兩道冰冷的實質光束,毫無畏懼、毫無波瀾地……直直撞上了外堂主座上,那雙同樣蘊藏著驚濤駭浪、正死死鎖定著他的——帝王重瞳!
無聲的碰撞,在死寂的行轅內轟然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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