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蟄龍驚夜,棋手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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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轅內室,燈燭如豆。
    陳硯再次被安置在那張冰冷的硬板床上,破舊的棉被沾染著暗紅的血漬,如同幹涸的傷口。胡太醫額角汗珠密布,枯瘦的手指在陳硯周身幾處要穴飛快點過,又以三棱針急速刺入指尖、耳垂,擠出幾滴烏黑粘稠的血珠。藥爐在角落咕嘟作響,濃烈的苦澀藥氣幾乎壓過了血腥味。
    老趙頭被兩名緹騎“請”了出去,此刻室內隻剩下胡太醫和兩名如同石雕般侍立在床尾、眼神銳利如鷹的錦衣衛緹騎。他們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枷鎖,牢牢鎖在陳硯身上,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動靜。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劇烈波動!《蟄龍功》運行異常!能量逸散超過臨界值!】
    【強製生存任務倒計時:70時辰03刻…】
    【能量逸散懲罰疊加:經脈灼燒痛感提升300!髒器衰竭風險提升50!】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如同跗骨之蛆,在陳硯混沌的意識深處炸響!比之前強烈數倍的劇痛如同海嘯般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有無數燒紅的烙鐵在他脆弱的經脈中瘋狂攪動,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如同被撕裂的髒腑!
    “呃……”昏迷中的陳硯,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了一下,喉間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瀕死的嗚咽。蠟黃的臉上,冷汗如同溪流般滾落,瞬間浸濕了枕巾。
    胡太醫臉色劇變!他剛剛穩住的那股狂暴混亂的脈象,此刻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再次瘋狂炸裂!剛猛與陰寒兩股力量失去那微弱內息的引導,如同脫韁的野馬,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皮膚下,青黑色的血管再次猙獰凸起、狂亂跳動!那股微弱卻異常古老精純的氣息,如同失控的火焰,絲絲縷縷地不受控製地從他周身毛孔溢散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蒼茫威壓!
    “嘶!”距離稍近的一名緹騎被那微弱的氣勁拂過手臂,如同被無形的毒蜂狠狠蜇了一下,整條手臂瞬間麻痹刺痛!他悶哼一聲,臉色煞白,踉蹌後退一步,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駭然與難以置信!這……絕不是凡俗武功!
    另一名緹騎瞳孔驟縮,手下意識地按在了刀柄之上,全身肌肉繃緊,看向床上那如同承受著煉獄酷刑般的身影,眼神如同在看一個隨時會爆裂的妖物!
    胡太醫咬緊牙關,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再次取出銀針,手卻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他知道,尋常針石對此等“異症”幾乎無效,但職責所在,他隻能竭盡全力,試圖用銀針封住幾處狂暴能量衝撞最烈的要穴,延緩其破壞的速度。
    內室的氣氛,凝重壓抑得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口。
    外堂。
    燈燭通明,卻驅不散那無形的沉重。
    朱元璋並未就寢。他獨自一人坐在那張臨時征用的紫檀木椅上,明黃色的常服在燭光下顯得深沉。桌上攤開著那本《雁門縣三年錢糧支應明細總賬·甲字密檔》,旁邊是那幾卷從陶甕中取出的、沾著濕泥的原始簽收底檔和戶部截留批文副本。紙張在燭火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上麵那些被朱砂筆圈出的名字,如同一個個滴血的烙印。
    毛襄肅立在階下,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絕世凶刃,無聲無息。他已將朱元璋那一道道裹挾著腥風血雨的口諭,通過錦衣衛最高等級的渠道發了出去。此刻,應天府、涉案的州府、衛所,恐怕已掀起了滔天巨浪。無數頂戴花翎將在今夜被摘下,無數門楣將在黎明前被貼上封條。這是一場由邊陲小縣掀起的、針對整個帝國貪腐脈絡的殘酷清洗。
    朱元璋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賬簿冰冷堅硬的封皮上緩緩劃過。重瞳之中,翻湧的不再僅僅是暴怒,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如同寒潭般的冰冷審視。陳硯那嘔血質問的場景,那字字泣血的控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頭。
    “以貪官汙吏吸走的血,去補他們蛀空的牆……”朱元璋低低地重複著陳硯的話,聲音在空曠的外堂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金屬質感,“簽下催命借據契書,背上滔天罵名,隻求百姓多一口吃食,戍卒手上少一道凍瘡……這是忠?還是奸?”
    他猛地抬頭,重瞳之中精光爆射,如同兩道實質的閃電,穿透虛空,落向內室的方向!那股微弱卻蒼茫精純的氣息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深潭的石子,再次清晰地被他捕捉到!雖然比之前微弱了許多,卻更加凝練、更加……危險!
    “毛襄。”朱元璋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重量。
    “臣在。”毛襄如同標槍般挺直。
    “你習武多年,見多識廣。”朱元璋的目光依舊鎖著內室,仿佛能穿透那層薄薄的牆壁,“告訴咱,那小子身上的……是什麽路數?”
    毛襄的喉結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這個問題,直指核心!他沉吟片刻,聲音沉凝如鐵,帶著一種武者的敏銳判斷:“回陛下,臣……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氣息!非佛非道,非中原任何已知流派!其氣息古老蒼茫,似蟄伏於九地之下,又隱有龍蛇起陸之威!初時狂暴混亂,幾欲破體而出,方才……似乎被強行收束了一絲,卻依舊凶險莫測!臣觀其行氣,絕非正道法門,倒像是……某種極其古老霸道、卻又殘缺不全的……魔功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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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功異術?”朱元璋的重瞳微微眯起,銳利的目光如同刮骨鋼刀,“一個寒窗苦讀的舉子,如何習得此等異術?是機緣巧合,還是……有人刻意安排?”
    “臣不知。”毛襄垂下眼瞼,“然此等異術,凶險異常,稍有不慎便是爆體而亡!陳硯方才嘔血昏迷,脈象幾近崩潰,便是明證!其能活到現在,已是……異數!”
    “異數……”朱元璋緩緩咀嚼著這兩個字,嘴角勾起一絲冰冷、深沉、如同刀鋒般的弧度。“好一個異數!”
    就在這時,內室的門簾被輕輕掀開。胡太醫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地走了出來,對著朱元璋深深一揖,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驚悸:“陛下,陳知縣……暫無性命之憂了。”
    朱元璋的目光瞬間銳利如刀:“說清楚!”
    胡太醫深吸一口氣,艱難地組織語言:“陳知縣體內那兩股……極其凶險的異力,不知何故,竟被一股新生的、同樣微弱卻異常精純凝練的內息……強行收束住了!雖依舊盤踞體內,衝突不息,但已不再狂暴失控,如同……如同被套上了枷鎖的凶獸!脈象雖依舊混亂凶險,卻趨於一種……詭異的穩定!如同……冰封的火山!”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極度的茫然與敬畏:“此等景象,老朽行醫一生,聞所未聞!那新生內息,古老蒼茫,隱有龍吟之威,竟能鎮壓那等狂暴異力……若非親眼所見,老朽絕難相信!此子……此子體內,如同自成一方凶險戰場!非藥石可及!全憑……其自身意誌與那新生內息苦苦支撐!能撐多久……老朽……不敢妄斷!”
    “自身意誌……苦苦支撐……”朱元璋低聲重複,重瞳之中風暴翻湧,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胡太醫,再次落向內室深處。一個寒門舉子,身懷來曆不明的凶險異術,在邊陲絕地,以身為餌,布下驚天之局,隻求一死?這背後……到底藏著什麽?
    他揮了揮手:“知道了,下去吧。好生看顧,有任何變化,即刻來報。”
    “老臣遵旨。”胡太醫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外堂再次陷入死寂。燭火在朱元璋冷硬的臉上投下跳動的光影,將他眼底的深沉算計映照得如同深淵。
    “毛襄。”
    “臣在。”
    “傳朕口諭。”朱元璋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落子棋盤,帶著一種冰冷的掌控力,“明日卯時,命陳硯……來見朕。”
    毛襄心頭猛地一跳!卯時?陳硯那副樣子,還能站起來?
    “告訴他,”朱元璋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仿佛已經穿透了牆壁,釘在了那張硬板床上,“咱要聽聽他這‘異數’,對這本‘保命賬’上沒寫完的……‘後賬’,有何‘高見’。”
    “臣,遵旨!”毛襄抱拳領命,心中凜然。陛下這是……要將這顆剛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棋子”,再次摁回風暴中心!是要榨幹他最後一點價值?還是……另有所圖?
    朱元璋不再言語,緩緩閉上那雙重瞳之目。手指,卻在桌案上那本冰冷的《甲字密檔》封皮上,輕輕地、有節奏地叩擊著。
    篤……篤……篤……
    聲音不大,卻如同催命的鼓點,在寂靜的行轅內回蕩,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尖上,也仿佛穿透了牆壁,落在內室那張硬板床上,落在那個在劇痛與冰冷意誌中掙紮的靈魂深處。
    內室。
    劇痛如同永無止境的潮汐,一波波衝擊著陳硯殘存的意識。經脈如同被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攪動,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如同被撕裂的髒腑。係統懲罰帶來的灼燒感,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他的每一寸神經。
    【警告!經脈灼燒加劇!髒器負荷持續升高!請宿主立刻收斂內息!】
    【強製生存任務倒計時:70時辰01刻…】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惡毒的詛咒,不斷在意識深處回響。
    “收斂……收斂個屁……”陳硯在靈魂的劇痛中發出無聲的嘶吼,那是一種被徹底激怒的、混合著無邊痛苦與桀驁的咆哮!係統要他活!朱元璋要榨幹他!這狗屁的“蟄龍功”把他變成了一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怪物!
    他拚命地想要凝聚那縷新生的蟄龍內息,試圖再次強行壓製、引導體內那兩股狂暴的異力。然而,劇痛如同無形的巨手,不斷撕扯著他的意誌,讓他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不定。每一次凝聚都異常艱難,每一次引導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痛苦。
    就在這意誌與劇痛激烈拉鋸、瀕臨崩潰的邊緣——
    篤……篤……篤……
    外堂傳來那冰冷、清晰、帶著不容置疑威壓的叩擊聲!如同無形的重錘,精準地敲打在他意識最脆弱的節點!
    朱元璋!
    那聲音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混沌的劇痛!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被強行摁在棋盤上的屈辱與暴戾,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爆發!
    “呃啊——!”昏迷中的陳硯,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如同離水的魚!雙眼雖然沒有睜開,但喉嚨裏卻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困獸瀕死般的嘶吼!一股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凶悍的蟄龍內息,在這股滔天的不甘與暴戾意誌的強行催逼下,如同被投入滾油的烈焰,猛地從他丹田深處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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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一股無形的、帶著蒼茫龍吟之威的微弱氣浪,以陳硯的身體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床邊的燭火劇烈搖曳,幾乎熄滅!那兩名如同石雕般的緹騎,隻覺一股沛然莫禦的古老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般轟然壓下!胸口如遭重擊,氣血翻騰,悶哼一聲,竟齊齊不受控製地後退了一步!眼中駭然之色達到了頂點!
    胡太醫剛剛端起的藥碗,“啪”地一聲脫手墜地,摔得粉碎!褐色的藥汁濺了一地。他整個人僵在原地,如同石化,看著床上那如同被無形力量托起般弓著身體、周身散發出微弱卻令人靈魂戰栗的蒼茫氣息的身影,大腦一片空白!
    外堂。
    那有節奏的叩擊聲,戛然而止!
    朱元璋緊閉的重瞳之目,驟然睜開!兩道實質般的精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閃電,瞬間刺破虛空,死死鎖定了內室的方向!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陡然爆發的、更加凝練、更加凶悍、帶著古老龍吟威壓的氣息!
    他放在賬簿封皮上的手指,緩緩收攏,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嘴角,那冰冷的弧度,卻悄然加深了一絲。
    “好……好得很……”朱元璋的聲音低不可聞,如同寒冰摩擦,“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內室。
    那股強行爆發的內息如同曇花一現,迅速衰弱下去。陳硯弓起的身體重重摔回硬板床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雙目依舊緊閉,氣息微弱,但周身那股狂暴失控的異力波動,卻詭異地平息了許多。皮膚下瘋狂跳動的青黑色血管,也緩緩隱沒下去。隻有額頭上不斷滾落的冷汗和微微抽搐的身體,昭示著他仍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胡太醫如同從噩夢中驚醒,連滾爬爬地撲到床邊,手指顫抖地搭上陳硯的腕脈。這一次,他感受到的脈象雖然依舊虛弱混亂,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但那股致命的狂暴失控感……竟真的被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意誌和內息,強行壓製了下去!如同……冰層下洶湧的暗流被暫時凍結!
    他猛地抬頭,看向床尾那兩名驚魂未定、臉色煞白的緹騎,又看向內室門口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極致的茫然與一種觸及未知深淵的恐懼。
    這個陳硯……他……他到底在對抗什麽?又是什麽……在支撐著他?!
    而外堂那冰冷的叩擊聲,再也沒有響起。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沉沉地籠罩著整個雁門縣衙行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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