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早晚都當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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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睿親王府,吃飽喝足,又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寧姮終於有種“回家真好”的踏實感,長舒了一口氣。
    阿嬋以一敵眾,隻受了皮肉輕傷,已經自行上藥包紮了。
    寧姮外感風寒,內裏骨頭斷裂需要修養,身上刮擦出來的傷口也不少,掌心那道尤其深。
    陸雲玨也好不到哪裏去。
    本就體弱,這幾天憂思過甚,還急得吐了血,此刻臉色比寧姮還要蒼白幾分。
    好嘛,這一屋子上下,愣是湊不出一個全須全尾的“好人”來。
    見大主子和小主子都完整回來,王管家激動得老淚縱橫,親自守在藥爐子前,將熬好的湯藥和補品一趟趟地往主院裏送。
    喝了安神和祛風寒的藥,夫妻倆就這麽病歪歪地依偎著,十指緊緊相扣。
    疲憊如潮水般湧來,兩人竟就這麽沉沉睡去,一直睡到了天色擦黑。
    再次醒來,已是酉時末。
    陸雲玨比寧姮先醒轉,這兩天,他根本就沒合過眼,精神極度緊繃,稍有風吹草動便會驚醒。
    看著身邊安然的睡顏,心頭那塊大石總算徹底落了地。
    隻是喉間總有種揮之不去的幹澀癢意,讓他忍不住想咳嗽。
    陸雲玨忍耐著,輕輕拂去寧姮睡亂的發絲,在她眉心輕輕一吻,才披上外袍,輕手輕腳走到門外。
    一到門外,壓抑了許久的咳嗽便再也控製不住,如同決堤般爆發出來。
    “咳咳……咳咳咳……”
    陸雲玨連忙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彎下腰,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王爺,您還好吧?”王管家不放心,一下午都守在門外。
    聽到咳嗽聲立刻上前給陸雲玨拍著背,滿臉憂色。
    劇烈的咳嗽讓陸雲玨原本蒼白的臉染上不正常的潮紅,但這潮紅褪去後,卻顯得他更加虛弱無力。
    沒找到寧姮之前,他全憑一股意誌力強撐著,如今人找回來了,心神一鬆懈,連日來的透支和那口淤積的急火仿佛瞬間反噬,舊疾似乎又有複發的跡象。
    “王伯,我沒事……咳咳……”陸雲玨勉強止住咳嗽,聲音嘶啞。
    王管家連忙攙扶著他到廊下的長椅坐下,拍背順氣,“您這身子,還是得針灸才行啊,要不,老奴去宮裏請個太醫先用著……”
    從前王妃幾乎每天都給王爺紮針調理,最長間隔也沒超過兩日。
    這回耽擱太久,王管家是真怕王爺這剛見起色的身子骨,又給拖垮回去。
    “以前太醫紮的針不少,也沒什麽用,咳咳,我沒事……”
    陸雲玨喘勻了氣,擺擺手,“放心吧,我對自己的身體有數。”
    他還要陪阿姮長長久久,看著宓兒長大,不會在這時候就倒下。
    王管家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隻能默默給他披好厚實的披風,長長歎了口氣,“唉……”
    抬眼便看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抱著繈褓從院外走進來。
    “參見陛下!”王管家連忙躬身行禮。
    “表哥,咳咳……”
    赫連??抱著宓兒,眉頭微蹙,單手托住他單薄的胳膊,“咳得這麽厲害,藥喝了嗎?”
    陸雲玨:“早上的喝了,晚上的等會兒喝……”
    聽到熟悉的聲音不住咳嗽,被赫連??抱著的小宓兒似乎被驚動了,發出細弱的咿呀聲。
    “啊,啊……”
    小手努力朝陸雲玨的方向伸了伸,似乎想要去夠他,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裏帶著懵懂的擔憂。
    陸雲玨心中一暖,卻不想過了病氣給孩子,隻是捂住唇,用手輕輕碰了碰那開花的小爪爪。
    “爹爹沒事,宓兒別擔心……”
    陸雲玨緩了緩,“表哥,別告訴阿姮,我等會兒喝了藥就好了……她還沒醒,我們去書房說吧。”
    赫連??的目光卻越過他,落在他身後,“醒了。”
    陸雲玨身子微僵,卻又劇烈咳嗽起來,喉間甚至湧上一抹腥甜。
    緊接著,帕子中心便染上點點紅色。
    “咳咳……”
    寧姮緩緩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凝神診脈,而後歎了口氣。
    “陸雲玨,我看你是真想讓我年紀輕輕就變成寡婦。”
    陸雲玨反而彎了彎眉眼,蒼白清俊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這不是遲早的嗎?”
    寧姮:“……”
    赫連??:“……”
    陸雲玨連忙補充,“我開玩笑的。”
    可另外兩人都快被這冷笑話給冷死了。
    寧姮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明天我給你藥裏加雙倍黃連,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別說明天,陸雲玨現在都已經笑不出來了。
    “阿姮,不要,我很怕苦的。”
    寧姮不搭這話,“王伯,晚上的藥端來讓王爺喝了,準備熱水,等會兒藥浴紮針。”
    “阿姮,不急,等你好了再說。”陸雲玨覺得自己還能行,短時間死不了,阿姮受那麽多傷,怎麽能又為他勞累。
    可王管家已經選擇性忽略他這個王爺了,立馬聽吩咐辦事,“是,王妃。”
    寧姮:“走吧,先進去,有什麽話等吃了晚膳再說。”
    她純粹是被餓醒的,肚子裏唱了半天空城計。
    王管家立刻吩咐下人將早就備好的晚膳擺了上來,都是病患,今晚菜式偏清淡些。
    一家四口難得地圍坐在一起,安靜地用了一頓飯。
    寧姮雖然無感疼痛,但畢竟到了傷筋動骨的地步,偶爾咳兩下都牽動肺腑,不是很舒服。
    上回的躺椅又派上了用場,怏怏地躺著。
    這回是赫連??喂的,畢竟她自己手不方便,正宮夫君那身體也指望不上。
    離得近,寧姮才注意到赫連??眼下濃重的黑青,和眉宇間堆積的厚重陰雲,雖然極力掩飾,還是泄露了他極度的疲憊和心力交瘁。
    她歎了口氣。
    早知道就不去什麽寺廟求神拜佛了,搞得全家都半死不活的。
    寧姮伸手,輕輕探了探赫連??的額頭。
    觸手微涼,並沒有發燒。
    應該是這幾日不眠不休,加之精神緊繃所致。
    “你是回來後就一直沒休息嗎?”寧姮問。
    赫連??哪裏能休息,刺客要抓,京中爆發的流言要追查源頭,還有幕後之人……樁樁件件,都壓在他心頭。
    寧姮大概也猜到了,輕聲勸道,“人都平安回來了,其他的慢慢追查就是,不急這一時半會兒……你是皇帝,還有那麽多朝政要處理,再好的身子也禁不住累。”
    “……對了,裏麵床鋪還是暖和的,你要不要去躺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