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凡心中一驚！
    明明有著一張如同櫻花般甜美動人的臉龐，可顧依依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全是難以言述的陰冷，宛如一尊被人無情拋棄在萬丈寒崖深處，許久不見天日的森冷冰雕一般！
    這樣的顧依依，與當年那個總是喜歡緊緊攬住他臂膊甜甜稱呼他為先生的少女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變化之大，甚至讓許凡都忍不住有種心神俱顫的深深陌生之感，隻覺心神飄零，猝不及防！
    雖心中思緒繁雜，但許凡還是第一時間擠出一抹笑容安撫道，“依依！你在說什麽胡話呢？！”
    聯想到顧依依剛剛的突然出手，許凡心頭不妙之感湧動，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能重新見到依依，先生自然很高興...但有些事情或許我們得先坐下來好好說一說。”
    許凡身後，姬寒月三女聞言齊齊神色一愣，麵麵相覷一番，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大差不差的複雜情緒。
    原來，又是許凡的一段情緣麽...
    見到許凡第一時間便朝自己解釋，顧依依心頭難言情緒稍緩。
    但顧依依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許凡，一雙水光瀲灩的幽幽美眸寂默無聲地小心繞過許凡，旋即落在了他身後姬寒月等人的身上。
    “先生，你先等一會兒，好嗎？”餘光膩在許凡身上停留一瞬，顧依依的聲音忽然憑空放輕了不少，宛如熟睡之人的夢囈呢喃，似乎生怕驚擾了現在的他一般。
    察覺到顧依依的態度變化，許凡心頭一鬆，還以為這中間是有什麽誤會，連忙上前一步想要打個圓場，“依依，你是不是把幽棠她們當成敵人了？不是的，其實事情是...”
    可下一秒，許凡的話頭卻是被顧依依直接岔開。
    “你比問雲界那個飯桶厲害不少。”看著許凡身後的姬寒月，顧依依臉上笑容忽然一瞬間消失不見，麵無表情，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麽一句，聲音更是重新變得冷若冰霜，忽然就如同徹底變了個人一般。
    許凡一愣，忽然意識到情況似乎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複雜。
    姬寒月眯了眯眼睛。
    “明明那個飯桶有著半帝巔峰的修為，可依舊弱的跟一隻螞蟻般隨手就能捏死，連帶著他養的一窩廢物也差不多，從上到下都是一踩就死的垃圾。”
    “但你很不錯，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
    顧依依表情雲淡風輕，語氣很是淡然，似乎隻是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
    可話語中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殺意，以及那完全草菅人命，似對生命毫不在乎的態度，隻在一瞬間便令眾人心頭猛顫，渾身俱寒！
    半帝巔峰？一捏就死？還有顧依依口中的那一窩廢物...莫非是一個完整的大宗門？
    一念至此，許凡心頭一跳！
    先不論顧依依如今這強大到令人難以想象的恐怖實力，自然而然的，一個很嚴肅的問題立即出現在了許凡心頭！
    依依...為什麽要殺掉那個半帝巔峰？！
    聯想到剛剛顧依依的突然出手，許凡心中先前那股不妙之感愈演愈烈，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攔在了顧依依麵前，挽住了她白淨滑膩的皓腕！
    “依依！你冷靜一點！先聽先生說一下，好不好？”
    顧依依沒想到許凡會忽然上手，思緒驟頓，嬌軀更是止不住的一顫！
    感受到手上那久違的熟悉溫度和輕柔力道，顧依依微微垂下的眸子裏立即便閃過了一抹難以掩飾的嬌羞和驚喜，甚至就連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速了不少，隻覺心頭一陣難以言說的悸動再次滋生。
    可這種近乎本能的肢體愛戀反應並沒有持續多久。
    一想到許凡此刻的所有動作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身後那幫女人，顧依依眼中的光芒便又瞬時消散不見，隻留下一抹濃到宛如實質的，如同被拋棄被辜負的哀怨委屈。
    似癡似嗔，顧依依抬眸癡癡怔怔看向許凡臉龐，修長睫毛輕顫，水光瀲灩的美眸裏閃爍著一抹異樣病態的光芒，表情裏先前流露出來的森然殺意全然消失不見，隻留下一抹非同尋常的小心翼翼。
    甚至連帶著，顧依依聲音都放的很輕很輕，似乎隻是想等許凡的一個回答。
    “先生...你為什麽要攔著依依？”
    許凡心係自家師尊等人的安危，一心隻想先把顧依依應付過去，不假思索開口道，“因為她們和依依一樣，都是對先生很重要的人啊！”
    “和依依一樣，對先生都很重要嗎？”
    沒有聽到自己想聽到的回答，顧依依眸子中的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了下去，恍若一顆即將消亡的隕落星辰，在夜空中燃燒升華殆盡了自己最後一抹璀璨餘暉，隻餘口中機械的重複喃喃。
    見顧依依表情有點不對勁，許凡眉頭微皺，正欲繼續開口。
    不料下一刻。
    “那也就是說，先生，你把本該屬於依依的愛，都分給別人了，對嗎？”顧依依忽然緩緩抬起了螓首，淩亂如墨的發絲不覺間悄然遮住了一隻逐漸猩紅起來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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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凡愣住了，一瞬間心頭如遭雷擊，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心頭一陣思緒翻湧，埋藏在內心最深處不願被提及的記憶也在此時猶如潮水般襲來。
    第四世的時候。
    他不顧係統一反常態的極力勸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由血殺星辰轉世而成，生來便具有天煞孤星命格的顧依依，就是希望能夠盡自己那一世極為短暫的壽命，教顧依依向上向善，去一點一滴的發現世界的美好。
    命運的推演告訴他。
    若是自己不出手幹涉，顧依依隻會在不斷的本能殺戮中逐漸迷失，逐漸淪為一尊隻知屠戮眾生的萬古大魔，化為一方可怕災劫肆虐人間，直到最後被某位驚才絕豔的天驕無情鎮壓，成為他成帝道路上的一塊踏腳石。
    許凡雖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好人，但也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麽滅絕人性的冷血魔頭，在得知顧依依注定的命運軌跡後更是心生不忍。
    既然第四世注定短命而亡，那自己為什麽不試著出手，去改變一番既定的悲慘命運呢？
    許凡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但很可惜，窺探天機，改變因果，這要付出的代價，遠比他想的還要慘重。
    無論他怎麽嚐試，命運的輪線都按著既定的軌跡不斷滾動，顧依依的死更是裹挾著無數蒼生的求饒哀嚎，如同夢魘一般在許凡夢裏反複輾轉，宛如解不開的千千結一般命中注定。
    以至於到最後，許凡不得不做出一個違逆天意的決定。
    也是一個讓他後悔愧疚了大半輩子，始終不願想起的決定。
    前半生，他將自己的所有的愛與光明都灌注在了顧依依身上，甚至為之沒有絲毫道德底線的用盡了一切手段來設局謀劃。
    好的壞的，明的暗的，許凡如同光芒萬丈的烈陽，又好似人間最溫暖的一縷春風，在顧依依無依無靠的敏感心靈裏，卑鄙又無恥的裝滿了自己的身影，甚至顧依依連每晚做的夢中都有著他溫和微笑的身影。
    燃盡自己的前半生，許凡給了顧依依傾盡一切的愛。
    直到戛然而止的後半生。
    第五十年，他以一種極其猙獰的方式慘死在了顧依依麵前，當著她的麵被天水界最強盛宗門中的修士活活剝去人皮，直至屍首分離，風幹殆盡。
    一夜之間，顧依依就從一個有人關心、有人照顧、有人無微不至疼愛嗬護的幸福少女，淪為了一個無人關心、無人在乎、也沒人要的孤兒，受盡歧視欺淩。
    這種從天堂跌落回地獄，幾乎難以形容的巨大落差，一瞬間便摧毀了顧依依所有的心理防線，也讓她的世界從此失去了所有色彩，隻餘一個不斷流淌著瘮人刺目鮮血的目標複仇！
    滔天的仇恨，化為了滋生無窮無盡力量的沃土，也譜寫了衝破命運軌跡的驚天奇跡。
    許凡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後，顧依依到底吃了多少苦，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但不得不說，他最後還是成功了。
    以這種極端的方式幫助顧依依衝散了既定的命運因果，用生命改寫了顧依依必死的命運，也間接性的拯救了無數蒼生。
    可以說，許凡對得起所有人。
    但他偏偏。
    就負了顧依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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