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的嘲諷如同一顆巨石投入深潭，聚賢樓內頓時炸開了鍋。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有人掩袖偷笑，有人搖頭歎息，目光在林天與陸歸之間來回打轉。
    陸歸的臉漲得紫紅，額頭上青筋暴起，手指死死攥著靛青錦袍的下擺，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他怒極反笑，笑聲中帶著幾分猙獰：“好一個林兄！平日裏鬥雞走狗、欺男霸女，倒是把這無賴嘴臉練得爐火純青！如今竟也裝模作樣點評起詩作來了？我看你是大字不識幾個，才會說出這般可笑之語！”他刻意拖長尾音，折扇“唰”地展開，扇麵上的墨竹圖隨著動作輕晃，“不過是個胸無點墨的草包，也配在這詩會上大放厥詞？”
    林天歪戴著玉冠，漫不經心地將酒壺在手中把玩，月白錦袍半敞，露出裏麵暗繡雲紋的中衣，腰間玉佩隨著動作搖晃，撞在桌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斜睨著陸歸，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陸兄這是急了？被我說中痛處，就開始咬人了？”他故意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我就算是草包，也比某些隻會掉書袋的酸儒強！起碼本公子活得痛快！”
    這話引得周圍紈絝子弟哄笑起來，幾個與原主交好的公子哥跟著起哄：“說得好！陸公子有本事，別光嘴上逞強啊！”“就是就是，咱們林大公子雖說不愛讀書，可論瀟灑自在，在座諸位誰能比得上？”
    江穎彤原本倚在湘妃竹榻上，手持團扇輕搖，此刻嫌惡地別過臉，精致的眉峰緊緊蹙起，仿佛林天身上帶著什麽令人作嘔的氣味。蘇瑤郡主卻來了興致，她猛地一拍桌子，腰間長劍“啷啷”作響：“林公子這張嘴，當真是毒得很！不過本郡主就愛聽這痛快話！”
    靖安侯府的葉明玥始終安靜地坐在角落，一襲月白綃紗在燭光下泛著朦朧的光暈，腕間金鈴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她麵紗微動，眼尾丹砂如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場鬧劇。
    陸歸被眾人的目光刺得渾身不自在，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他上前半步，刻意壓低聲音道：“我看你就是仗著一張利嘴逞威風，有本事作出一首像樣的詩來，也好讓大家知道，你這草包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他的眼神中充滿挑釁，“若作不出來，就給我當眾磕頭認錯，從此滾出這文人圈子！”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嘩然，眾人紛紛起哄：“對！讓林公子也露一手！”“就是，隻會罵人算什麽本事！”工部尚書家的楚清婉好奇地探出半個身子，眼神中帶著期待；五皇子趙睿敲擊案幾的手指驟然停頓，鎏金護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林天心中冷笑，表麵上卻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哎呀，我不過是個粗人，哪會什麽作詩？陸兄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他伸手抹了把嘴角的酒漬，又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來，發出清脆的聲響。但在低頭的瞬間，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主位——三皇子趙斌握著玉杯的指節發白，在陸歸說出激將之語的瞬間，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那是一種獵物入彀的默契對視。
    林天將嗑到一半的瓜子重重吐在瑪瑙盤中，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在喧鬧的議論聲中格外刺耳。他歪著頭，眼底翻湧著戲謔的光，慢悠悠道：本公子從不平白作詩，既然陸公子想讓我獻醜，總得有點彩頭吧？
    此言一出，聚賢樓內瞬間安靜下來。陸歸先是一怔，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冷笑——在他看來，林天不過是垂死掙紮，妄圖用天價彩頭嚇退自己。林兄想賭什麽？盡管開口！他故意將折扇敲在掌心，發出聲響，莫不是要拿你那幾件祖傳的破玩意兒作賭注？
    破玩意兒？林天突然逼近，酒氣混著淡淡的血腥味撲麵而來，驚得陸歸下意識後退半步。他一把扯下腰間玉佩，狠狠砸在桌案上，青玉與檀木相撞的悶響讓滿堂皆驚：陸兄若是輸了，便給我二十萬兩銀子！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聚賢樓內頓時炸開了鍋。工部尚書家的楚清婉輕呼一聲，手中的帕子滑落都未察覺；蘇瑤郡主雙眼放光，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滿桌酒盞叮當作響；就連一向沉穩的李大學士也忍不住撫須驚歎，渾濁的老眼裏滿是詫異。
    二十萬兩？！陸歸的聲音陡然拔高，臉上血色盡褪。他當然拿不出這麽多銀子，慌亂間偷瞥向主位。隻見三皇子趙斌端著玉杯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朝他隱晦地點了點頭。得到暗示的陸歸瞬間底氣十足，猛地挺直腰板，折扇直指林天鼻尖：好！若你能作出比我更好的詩，我陸歸必雙手奉上二十萬兩銀子！但若輸了......他故意拖長尾音，眼中閃過陰鷙，林大公子便脫光衣服，從聚賢樓遊街到西市如何？
    陸兄好狠的賭約！林天放聲大笑，抓起酒壺仰頭灌下一大口，酒水順著下頜線滴落，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痕跡，不過本公子喜歡！他突然轉身，麵向滿堂賓客，歪斜的玉冠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今日在場諸位皆是見證！若我輸了，任憑陸兄處置；若我贏了......他故意停頓，目光一一掃過三皇子、陸歸等人，二十萬兩，一文都不能少！
    蘇瑤郡主率先鼓掌，長劍在鞘中發出清越鳴響：好！本郡主倒要看看，林公子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江穎彤皺著眉別過臉，卻也忍不住偷偷打量林天；葉明玥腕間的金鈴無風自動，麵紗下傳來若有若無的輕笑，仿佛早已洞悉這場賭局的結局。
    李大學士輕咳一聲，顫巍巍站起身來：既然如此，老臣便為兩位公子做個見證。他渾濁的目光在林天身上停留片刻，似是想從這個紈絝子弟身上看出幾分底氣，林公子，請！
    李大學士的話音如同一記重錘，敲碎了廳內緊繃的空氣。林天踱步至廳中，月光穿過雕花窗欞，在他歪斜的玉冠與淩亂的錦袍上投下破碎的銀斑，倒像是為這場賭局鋪就的戲台。他故意踉蹌半步，撞得身旁的青銅香爐輕晃，嫋嫋青煙裹著龍涎香的氣息彌漫開來，恰好掩蓋住他眼底轉瞬即逝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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