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那幾名白衣人的足跡，在風雪中跋涉了約莫半個時辰，一座依托著險峻山勢修建的堡壘，赫然出現在淩塵等人眼前。
    這座堡壘通體由巨大的黑灰色岩石壘砌而成，牆體上布滿了歲月和風霜侵蝕的痕跡，以及一些幹涸發黑、疑似血跡的汙漬。堡壘不算特別宏偉，但氣勢森嚴，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仿佛一頭蟄伏在冰雪中的巨獸。一麵繡著仰天長嘯的雪狼圖案的旗幟，在堡壘最高的望樓上迎風獵獵作響，即便在狂風中也沒有絲毫破損，顯然並非凡物。
    這裏，便是北境邊緣地帶為數不多的人類據點之一——雪狼堡。
    那幾名引路的白衣人到了堡門前，其中一人取下覆麵的皮毛，露出一張被凍得通紅、但線條剛毅、飽經風霜的臉龐。他對著望樓上打了個手勢，那沉重的、包裹著鐵皮的木質大門便在一陣嘎吱聲中，緩緩開啟了一道縫隙。
    “外來者，跟我來。”那為首的漢子回頭看了淩塵等人一眼，聲音粗糲，帶著北境特有的口音，語氣談不上熱情，但也並無明顯惡意，更像是一種公事公辦的淡漠。
    淩塵點了點頭，帶著眾人跟隨其後，踏入了雪狼堡。
    堡內的景象與外麵幾乎是兩個世界。雖然依舊寒冷，但肆虐的風雪被高大的牆體阻擋，顯得安靜了許多。街道不算寬闊，兩旁是低矮的石屋或木屋，窗戶大多蒙著厚厚的獸皮。一些穿著厚實皮襖、身上帶著兵刃的修士或凡人匆匆走過，他們的眼神大多帶著警惕和審視，掃過淩塵這一行陌生的麵孔。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皮革、汗水、烤肉和淡淡血腥氣的複雜味道。偶爾能看到一些店鋪，售賣著皮毛、肉幹、粗糙的武器和防具，以及一些散發著微弱靈氣、專門用於抵禦寒冷的符籙和丹藥，價格都頗為昂貴。
    這裏的一切，都透著一股粗獷、原始以及在生存壓力下形成的堅韌。
    那漢子將淩塵一行人帶到了一處位於堡壘角落、看起來像是驛館的石屋前。“這裏是‘冰原驛’，堡內唯一接待外來者的地方。住宿費用，一日一人一塊下品靈石，或者等值的貨物。堡內禁止私鬥，違者格殺勿論。”他言簡意賅地交代完，便不再多言，轉身帶著手下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錯綜的巷道中。
    “多謝。”淩塵對著他的背影道了聲謝，雖然對方可能並不在意。
    推開冰原驛厚重的木門，一股夾雜著黴味和煙熏氣的暖意撲麵而來。屋內空間不大，陳設簡陋，隻有一個燃著炭火的壁爐和幾張粗糙的木桌椅。一個須發皆白、臉上皺紋如同幹裂樹皮的老者，正蜷縮在壁爐旁的一張躺椅上假寐，聽到動靜，才懶洋洋地抬起眼皮。
    “住宿？”老者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風箱。
    “六個人，先住三天。”淩塵取出六塊下品靈石放在桌上。在北境，靈石是硬通貨。
    老者瞥了靈石一眼，又打量了一下淩塵幾人，尤其是在淩塵和靈兒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他慢吞吞地起身，從身後的櫃子裏取出六把鏽跡斑斑的鑰匙，指了指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樓上房間自己選，左邊三間，右邊三間。熱水食物另算錢。”
    淩塵接過鑰匙，帶著眾人上了樓。樓上的房間更是簡陋，隻有一張硬板床和一張破木桌，四處漏風，寒冷依舊。但對於剛剛經曆過野外風雪的眾人來說，已經算是難得的安穩之所。
    淩塵、靈兒一間，老陳和影子一間，紅姑單獨一間，阿木雖未北上，但房間預留）一間，正好三間。
    安頓下來後，淩塵將眾人召集到自己的房間。
    “我們初來乍到，對北境和雪狼堡都知之甚少。當務之急，是搜集情報。”淩塵沉聲道，“老陳，你經驗豐富，去堡內的酒館、集市這些人多口雜的地方，聽聽消息，重點是近期北境的異常動向，特別是關於‘冰鳳’、‘遺跡’之類的傳聞，以及……有沒有幽冥殿活動的痕跡。”
    “明白，先生。”老陳點頭領命。
    “紅姑，你負責打探堡內的勢力分布，以及基本的物資價格和獲取渠道。我們需要補充一些北境特需的物資。”淩塵又看向紅姑。
    “交給我吧。”紅姑應道。
    “影子，”淩塵最後看向如同陰影般站在角落的少年，“你的任務是熟悉堡內的每一個角落，摸清所有的明哨暗崗，以及可能的逃生路線。同時，留意是否有可疑的人在監視我們。”
    “是，先生。”影子言簡意賅，聲音低沉卻堅定。
    “我和靈兒會留在驛館，一方麵保護靈兒，另一方麵，我也需要時間進一步適應和煉化此地的玄冥寒氣。”淩塵安排道，“記住，一切以安全為重，遇事不可強求，及時返回商議。”
    “是！”三人齊聲應道，隨即各自離去，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無聲息地開始執行自己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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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塵則關好房門，布下幾個簡易的隔音和預警禁製。他盤膝坐在硬板床上，開始主動引導外界的玄冥寒氣入體。
    這一次，他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引入一絲，而是放開了部分防禦，讓更多的寒氣如同潮水般湧入經脈！
    刺骨的冰寒瞬間襲來，仿佛要將他的血液、真元乃至靈魂都徹底凍結！經脈壁障上甚至開始凝結出細密的冰晶！
    然而，混沌龍元如同被觸怒的君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起來！那混沌色的龍元仿佛化作了熔爐，將湧入的寒氣盡數包裹、煆燒、吞噬！每一次吞噬，都有一縷精純至極的冰屬性能量被剝離出來，融入龍元本身，使得龍元的顏色似乎變得更加深邃，隱隱泛著一層極淡的冰藍光澤，而其總量，也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緩緩增長！
    同時，淩塵能感覺到，自己的肉身在這極熱龍元）與極寒玄冥寒氣）的交替淬煉下，也發生著細微的變化，變得更加堅韌，對寒冷的抵抗力顯著提升。
    “果然是一處寶地！”淩塵心中欣喜。照這個速度，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尋找天材地寶，僅僅依靠吞噬這無處不在的玄冥寒氣，修為就能穩步提升，並且龍元會附帶更強大的冰係抗性乃至攻擊特性。
    靈兒乖巧地坐在一旁，沒有打擾淩塵，自己也默默運轉著《蘊靈訣》，嚐試吸收這裏與黑岩城截然不同的冰寒靈氣。她的寶靈根適應性極強，雖然開始時有些困難，但很快就找到了一絲節奏，小臉上露出一絲專注的神色。
    時間在修煉中緩緩流逝。
    約莫一個時辰後，老陳率先返回。他臉色凝重，帶回了重要的消息。
    “先生，打聽到幾個關鍵信息。”老陳壓低聲音，“第一，關於‘冰鳳異動’，並非空穴來風。大約三個月前，葬神冰原核心區域確實傳來過數次劇烈的能量波動，伴有清越的鳳鳴之音，同時冰原上的寒氣也變得更加狂暴，甚至形成了數十年不遇的‘寒潮’。有膽大的修士試圖靠近探查，但大多一去不回，僥幸逃回來的也語焉不詳，隻提到看到了巨大的冰藍色身影和撕裂天空的寒流。”
    淩塵眼中精光一閃：“葬神冰原核心……看來百曉生的消息無誤。”
    “第二，”老陳繼續道，“關於遺跡。北境一直流傳著各種上古遺跡的傳說，但近段時間，確實有一個關於‘噬淵’的傳言開始在一些高階修士和小圈子裏流傳，據說與上古某種強大的吞噬傳承有關，其入口可能就在‘萬載玄冰窟’附近。但消息來源不明，真假難辨。”
    “噬淵……”淩塵摸了摸懷中的那塊古老骨片，看來不止他一人得到了消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老陳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寒意，“我確定，幽冥殿的人，已經滲透進雪狼堡了！就在堡內最大的酒館‘烈火燒’裏，我看到了兩個雖然換了北境裝束，但舉止氣息與幽冥殿殺手極其相似的人，他們在暗中打聽近期進入北境的、形跡可疑的外來者，尤其是……獨行的，或者帶有小女孩的修士隊伍！”
    淩塵目光驟然冰冷。果然來了！而且動作如此之快！
    “他們認出你了嗎？”
    “應該沒有，我偽裝得很好，隻是遠遠觀察。”老陳搖頭，“但他們既然在此設點盤查，說明鬼麵長老即便本人未到，也必定派出了精銳力量。我們雖然改變了容貌匿神麵具效果仍在），但靈兒的特征比較明顯，需要格外小心。”
    淩塵點了點頭，這正是他擔心的。靈兒是他的軟肋，也是容易被追蹤的特征。
    不久後，紅姑也回來了。她帶來的消息同樣不容樂觀。
    “先生，雪狼堡內勢力錯綜複雜。明麵上由堡主‘韓烈’掌控，據說是一位真元境八重的高手，麾下有一支‘雪狼衛’，維持堡內秩序。但堡內還有幾股不容小覷的勢力，包括以狩獵和采集為主的‘冰牙傭兵團’，專門從事地下交易和情報買賣的‘霜語商會’，以及……一個名為‘寒寂穀’的北境本土宗門的分部。這些勢力盤根錯節，對外來者並不友好，尤其是我們這種不明底細的。”
    “此外，”紅姑補充道，“北境物資匱乏，價格高昂。尤其是能夠長期抵禦玄冥寒氣的‘暖陽玉’和‘赤血酒’，以及用於在冰原定位、抵禦風雪的‘定風盤’和‘破冰符’，價格更是外麵的數倍甚至十倍。我們帶來的靈石，需要精打細算。”
    最後回來的是影子。他如同真正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滑入房間。
    “先生，堡內明哨十七處，暗崗九處，主要集中在堡牆、望樓和幾大勢力的駐地附近。逃生路線有三條相對安全，但都需要經過人員複雜區域。另外……”影子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冷意，“我確認，我們被監視了。冰原驛對麵那家皮貨店的二樓，有一個窗口，在我們入住後不久，就一直有人潛伏觀察，氣息隱匿手法很高明，但逃不過我的感知。還有，堡內至少有四處地方，散發出與之前那兩名幽冥殿殺手相似的、極淡的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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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初來乍到，強敵環伺，資源匱乏，還被多方勢力監視。這雪狼堡，果然不是善地。
    淩塵沉默片刻，眼中卻並無懼色，反而閃過一絲淩厲的光芒。
    “既然躲不過，那就不躲了。”他緩緩開口，“幽冥殿要找我們，我們何嚐不想‘見見’他們？在這堡內他們不敢明著動手，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他看向老陳和影子：“老陳，影子，你們想辦法，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將‘有一支攜帶重寶、知曉噬淵秘密的外來隊伍秘密潛入雪狼堡’的消息，巧妙地透露給‘冰牙傭兵團’或者‘霜語商會’的人。記住，要做得像是他們自己偶然發現的。”
    老陳和影子立刻領會了淩塵的意圖——驅虎吞狼，禍水東引！讓地頭蛇去和幽冥殿這條過江龍碰一碰！
    “紅姑，你設法接觸一下‘霜語商會’，看看能否通過他們，購買到關於‘萬載玄冰窟’和‘冰鳳異動’的更確切情報，同時打聽一下‘寒寂穀’的底細。”淩塵繼續部署。
    “是！”紅姑領命。
    “那我們……”淩塵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窗外那片被冰雪覆蓋的、危機四伏的堡壘，“就暫且在這雪狼堡內，會一會這北境的牛鬼蛇神吧！”
    他需要時間讓龍元徹底適應並融合更多的玄冥寒氣，也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讓靈兒進一步成長。而這座暗流洶湧的雪狼堡，在成為險地的同時，又何嚐不能成為他龍影在北境的第一個立足點和跳板？
    幽冥殿的陰影已然籠罩而下，而淩塵的反擊，也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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