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燼中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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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劍宗的飛舟掠過熔晶川時,張阿鐵正在數自己新長的牙齒。
第三顆臼齒冒尖的瞬間,船身突然傾斜。他蜷縮在貨艙角落,舌尖舔過齒縫間新生的棱角——這是吞噬鎖星釘後的異變,每顆牙齒都泛著隕鐵特有的冷灰。艙外傳來劍器破空聲,卻比三日前在化金池聽到的更加綿密,像春蠶啃食桑葉。
又有人攔船。他貼著艙壁嘀咕,掌心按著的鐵木地板正在輕微震顫。昨夜偷吃的半塊羅盤殘片在胃裏翻騰,賦予他感知方向的天賦:飛舟此刻正偏離天鍛山脈,往西極雷澤迂回。
貨艙門吱呀作響,滲入的光線裏飄著藥香。捧藥匣的小童不過總角年紀,腰間卻懸著玄天劍宗內門弟子的青魚佩。張阿鐵鼻翼翕動,嗅出藥湯裏混著碎星砂——這些名門正派總愛把天材地寶當水喝。
師尊說你的噬金體需要溫養。小童放下藥碗時,腕間銀鈴輕響,這是用雷澤紫晶熬的...
話音未落,張阿鐵突然打翻藥碗。紫晶湯潑在鐵木地板上,騰起的霧氣凝成密密麻麻的雷紋。他赤腳踩上去,腳底立刻浮起細鱗狀的焦痕——果然和昨夜偷聽到的一樣,湯裏摻了鎖靈砂。
小童臉色煞白,銀鈴炸開刺目青光。張阿鐵卻抓起藥渣塞進嘴裏,混著碎木屑大嚼:告訴你師尊,下次要試藥,記得放點赤霄川的辣椒粉。
船身突然劇烈顛簸。貨箱崩裂,露出裏麵碼放整齊的冰魄石。張阿鐵瞳孔收縮,這些產自北境深淵的礦石,正是《天工譜》記載過的最佳鎮鼎材料。他佯裝跌倒,手肘重重磕在冰魄石上,皮膚瞬間黏住寒霜。
別碰!小童驚叫,這些是要送進劍塚...
寒意已順著經脈遊走全身。張阿鐵看見幻象:積雪覆蓋的劍塚深處,十萬把古劍倒插成林,最中央的祭壇上供奉著半尊青銅鼎。鼎耳缺失處插著柄冰晶劍,劍穗上係著的玉牌刻著二字。
飛舟突然急墜。貨艙外傳來星河劍主的清叱:陰傀宗倒是會挑時候!
張阿鐵扒著舷窗望去,漫天紙鳶遮雲蔽日。每隻紙鳶腹部都鼓著人形凸起,細看竟是活人修士被抽幹精血製成的傀儡。為首的紙轎上斜倚著個紅衣婦人,發間別著的青銅梳正滴落屍油。
劍主偷了人家的鼎胚,還不許奴家討些利錢?婦人屈指彈落梳齒,九枚青銅釘破空而來,把這噬金體讓給奴家煉成血傀儡,改日定當送上三具元嬰劍修的屍身做謝禮。
飛舟防禦陣亮起的刹那,張阿鐵滾進了冰魄石堆。極寒讓他牙齒打戰,卻意外壓製住體內躁動的金屬洪流。他摸索著最底層石料,指尖觸到絲滑的紋路——有人用冰魄石雕刻了整篇《鑄劍經》。
...其血如汞,其骨如鋼...他無意識地念出刻文,周身毛孔滲出細密的鐵砂。這是噬金體遇到頂級煉器材料時的本能反應,昨夜在貨艙角落發現的鐵木碎屑突然懸浮而起,在他掌心凝成粗糙的劍胚。
甲板傳來金鐵交鳴之聲。陰傀宗的青銅釘竟在腐蝕飛舟的玄鐵龍骨,張阿鐵聽見金屬哀鳴中混雜著熟悉的呼喚——是化金池底那個獨眼女子的聲音,從每顆融化的鉚釘裏滲出。
小兄弟...往東南跳...
他踹開舷窗時,正看見星河劍主斬落最後一具血傀儡。西極雷澤的罡風卷著碎星砂撲麵而來,張阿鐵握緊冰魄石雕刻的劍胚,在躍出飛舟的瞬間將它深深刺入大腿。
劇痛喚醒了吞噬鎖星釘獲得的能力:周身毛孔噴出金屬粉塵,在空中凝成短暫的踏腳點。他就這樣在雷雲與紙鳶間跳躍,像隻偷食的寒鴉,每一次落腳都精準踩在陰傀宗傀儡的關節處。
倒是小瞧了這小畜生。紅衣婦人冷笑,青銅梳突然暴漲成門板大小,但你以為雷澤是噬金體的樂園?
梳齒刮起的腥風裏裹著細碎鱗片。張阿鐵突然渾身發燙,那些鱗片竟是活的,沾到皮膚便往血肉裏鑽。他認得這種材料——是金剛門叛徒用蛟龍逆鱗煉製的噬骨金,專克煉體修士。
多謝款待。他卻在笑,任由鱗片割破臉頰。丹田處的青銅碎片瘋狂旋轉,將噬骨金熔成滾燙的金液。當第一滴金液滲入經脈時,他看見了雷澤深處的秘密:九百座鍛天塔底部,鎖著條奄奄一息的太古雷龍。
紅衣婦人終於色變。她精心煉製的噬骨金非但沒能製住少年,反被他皮膚表麵浮現的龍鱗紋同化。張阿鐵踏著最後一隻紙鳶躍向雷澤,背後追來的劍光與傀儡在雷電中炸成煙火。
墜入雷雲的刹那,他摸到懷裏半塊冰魄石。這是躍出飛舟前從貨艙順走的,石料表麵還刻著那句其血如汞。雷光映出石料內部流動的紋路,竟與劍塚幻象中青銅鼎的裂痕完全吻合。
原來如此...張阿鐵在震耳欲聾的雷鳴中大笑,任由雷霆劈開周身鐵砂,你們找的從來不是鼎,而是能承受天劫的活鼎胚!
雷澤深處的鍛天塔群突然亮起符文,九百道鎖鏈破空而來。而在千裏外的百煉穀地宮,淩大小姐正將七寶瓔珞投入血祭爐,爐火中浮現的正是少年在雷雲中掙紮的身影。
繼續添火。她撫摸著新換上的玄鐵義肢,等雷澤把他淬煉成器胚,就是我們收網的時候。
爐膛深處,半枚青銅鼎心正在吞吐雷光。若是細看,會發現鼎心表麵的裂痕與張阿鐵懷中的冰魄石,恰好能拚成完整的《天工譜》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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