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喉洞的暗河裹著藥渣的苦味，張阿鐵蜷縮在鍾乳石後的陰影裏，將最後半枚噬金蠱碾碎在石壁上。蠱蟲甲殼的玄鐵粉混著洞頂滴落的靈泉，在凹凸處凝成蛛網狀的青銅紋路——這是他在九嶷山偷學的簡易探靈陣，雖不及器盟精妙，卻能捕捉十丈內的靈氣波動。
    洞外傳來巡山弟子的腳步聲，腰間玉鈴輕響如催命符。張阿鐵屏息凝神，耳廓貼緊潮濕的石壁。噬金體賦予的辨金耳能捕捉金屬震顫，此刻正將腳步聲轉化為清晰的方位圖：五人小隊，領隊者配著藥堂的玄鐵藥鏟，末尾那人靴底嵌著追蹤用的赤霄釘。
    “昨夜藥池異動，長老疑有外門弟子誤闖。”領隊的聲音混著洞內回響，“仔細搜，尤其注意寒潭邊的朱顏草。”
    張阿鐵指尖輕撫腰間青玉牌，那是他偽造的外門弟子令。玉胚用的是膳房偷來的靈穀匣夾層，內嵌半枚噬靈釘碎片——此物能幹擾驗骨尺的探查，是他耗費三日才琢磨出的伎倆。
    待腳步聲漸遠，他貓腰鑽出藏身處。洞頂滲下的晨光裏，昨日布置的蛛網陣已捕獲關鍵信息：三枚赤霄釘的鏽跡顯示追兵來自東南藥圃，玄鐵藥鏟上的凹痕暗示他們剛處理過暴走的藥傀。更重要的是，所有金屬器物都殘留著淡紫色藥漬——正是鎖魂散的痕跡。
    “要玩毒，便陪你們玩個大的...”張阿鐵舔了舔開裂的嘴角，從袖中抖落幾株暗紅的噬魂草。這是他在靈草園“除蟲”時私藏的毒物，葉脈間還粘著器盟金縷絲的殘骸。
    行至寒潭邊，他佯裝失足跌入淺灘。潭水浸透粗麻外衫時，掌心暗藏的噬魂草汁已滲入水中。昨日吞噬的玄陰鐵寒毒在丹田翻湧，被他刻意逼至指尖，將毒汁凝成冰晶薄片——遇熱即化的劇毒暗器。
    “那邊有動靜！”
    巡山弟子折返的刹那，張阿鐵捏碎冰片。毒晶混著水霧炸開，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幻光。追兵下意識揮袖遮擋，卻不知每粒水珠都裹著噬魂草毒。
    “不過是朝露反光。”領隊弟子收起藥鏟，“去北坡看看。”
    張阿鐵伏在潭石後數著心跳。三十息後，落在隊尾的弟子突然踉蹌——靴底的赤霄釘最先接觸毒霧，鐵鏽與噬魂草發生反應，正順著足三陰經往上侵蝕。
    “李師弟怎的滿頭大汗？”
    “許是...許是昨夜修煉岔了氣...”
    隊伍漸行漸遠。張阿鐵知道，三個時辰後，當赤霄釘的鏽毒徹底爆發時，九嶷山會迎來第一場“意外”。他需要這場騷亂，來掩蓋真正的殺招。
    暗局
    藥圃的晨霧泛著丹砂色。張阿鐵握著玄鐵鋤，將朱顏草根係的土翻得鬆散。每挖一鋤，都精準避開埋在地下的青銅陣盤，卻故意讓鋤刃擦過陣紋節點——細微的金屬疲勞在累積，隻待某個契機便會引發連鎖崩潰。
    “丁字號藥田的，領靈露！”
    灰衣雜役推著青銅車碾過青石路。張阿鐵低眉順眼地遞上陶罐，袖口輕拂車轅。昨日吞噬的鼎耳殘片在丹田輕顫，賦予他短暫操縱金屬的能力。車軸榫卯處悄然偏移半厘，足夠讓這輛載滿毒露的水車在午時顛簸時傾覆。
    回到茅舍，他自床板夾層取出個陶甕。甕中是混合了噬金蠱甲殼的靈穀酒——九嶷山弟子好飲此物暖身，卻不知甲殼中的玄鐵粉遇酒會凝成鎖脈針。昨日他“不慎”打翻酒壇，此刻庫房新領的三十壇皆已動過手腳。
    月過中天時，第一聲慘叫劃破夜幕。張阿鐵倚窗看著藥堂方向騰起的青光，那是元嬰長老在鎮壓毒發的弟子。他抿了口摻著寒潭水的靈茶，感受玄陰鐵在胃裏化開，將刻意壓製的修為緩緩推回鐵骨境巔峰。
    毒芽
    三日後，九嶷山的混亂已肉眼可見。
    丹房炸爐七次，因爐底嵌著的鎮火銅無端脆化；藥傀暴走十三具，關節處的玄鐵釘皆被腐蝕；就連長老們的本命法寶也頻頻失靈——所有金屬器物都像被抽去精魄，留下蜂窩狀的鏽痕。
    “定是器盟作祟！”刑堂長老的驗罪尺劈碎案幾，“查！所有接觸過赤霄川礦材的弟子！”
    張阿鐵在受審隊列中瑟瑟發抖。驗骨尺掃過他經脈時，噬靈釘碎片在丹田處震顫，將銀髓境殘存的氣息攪成亂麻。刑堂弟子看著尺麵浮現的駁雜脈絡，隻當是個被毒露傷及根基的倒黴藥農。
    是夜，他蹲在寒潭邊清洗藥鋤。水麵突然倒映出綠裙少女的身影，紫玉鈴在月色下泛著血光。
    “外門丁九七。”少女的聲音甜如鴆毒，“你可知朱顏草汁混噬魂草露，可煉成蝕金散？”
    張阿鐵握緊藥鋤，指節發白：“弟子...弟子隻懂澆水除草...”
    一枚銀針釘入他肩井穴。少女指尖繞著金縷絲，絲線另一端沒入潭水：“那日藥池底少了三斤鼎耳殘渣，你說它們會否...”
    水麵突然沸騰！金縷絲釣起的不是殘渣，而是張阿鐵早前埋下的玄陰鐵蒺藜。噬金體全開之下，鐵蒺藜化作流光沒入他掌心，少女的驚呼還未出口，喉間已抵上根淬毒的鍾乳石刺。
    “師姐可知...”張阿鐵眼底泛起青銅紋，“蝕金散遇玄陰鐵，會變作何物？”
    紫玉鈴炸裂的刹那，他借著反震力倒墜入潭。少女捂著滲血的玉鈴，看著寒潭泛起猩紅漩渦——那裏麵融著她三日來暗中投放的十七種奇毒，此刻卻在噬金體催動下，凝成顆琉璃般的萬毒丹。
    潭底暗流通往龍喉洞深處。張阿鐵含著毒丹，感受劇痛與修為交織攀升。這場餌毒之局才剛布妥，他要讓九嶷山親自嚐嚐，何為養虎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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