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伽藍城，當晨鍾的聲音撞碎琉璃舍利上最後一縷黑氣時，張阿鐵正站在一座古老的寺廟裏，他的目光緊盯著自己的掌心，仿佛那裏隱藏著什麽秘密。
    歸墟道種已經完全融入了他的皮肉之中，就像一個沉睡的生命，靜靜地潛伏著。然而，在他的皮膚下，卻有一些奇異的星紋在緩緩浮動，這些星紋如同活物一般，隨著他的呼吸而吞吐著淡淡的香火氣。
    張阿鐵好奇地觀察著這些星紋，他試著握緊拳頭，突然間，他腳下的青石地磚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攪動，竟然呈現出漩渦狀的坍陷。那些碎裂的地磚碎屑還來不及落地，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吸力所吞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被他的毛孔完全吸收了進去。
    這算哪門子四境？龍焱蹲在藥師殿飛簷上，指尖戳了戳自己額間龍角。混沌龍珠懸浮在側，表麵凸起數十個小鼓包——幼龍們正在啃噬內壁，老子這珠子裏養的到底是龍還是蝗蟲？
    明覺的掃帚尖忽然點在張阿鐵後頸。老僧閉目感應片刻，僧袍突然無風自燃，露出脊背上三百年前烙下的《心經》：道種噬主，佛經焚身。張施主現在就像個漏底的饕餮鼎，吞得越多，漏得越快。
    青溟的冰魄蓮台降下九重霜霧，勉強封住張阿鐵周身逸散的吞噬力場。她指尖撫過他鎖骨處新生的星艦紋路：北極罪業與星艦遺骸正在你經絡裏廝殺，需尋一處能同時容納混沌與秩序之地......
    話音未落，張阿鐵突然抓住路過沙彌的銅缽。缽體瞬間鏽蝕成灰，其中供奉的米粒卻在掌心凝成微型星圖。他額角滲出冷汗：伽藍城的香火氣，快壓不住吞噬欲了。
    龍珠突然傳出裂帛聲。首隻幼龍破珠而出，額生冰晶龍角，鱗片卻泛著歸墟道紋的幻彩。它歪頭啃住明覺的掃帚柄，千年鐵木竟如嫩筍般被咬出牙印。完犢子！龍焱揪住幼龍後頸，這崽子怎麽帶著老張的道韻？
    明覺突然掀開佛龕下的暗格，取出一卷泛黃的《楞伽經》。經卷展開時，內頁星砂突然凝成九嶷星艦的解剖圖：三日前掃塔時發現的。初代艦長在引擎艙藏了枚混沌道種胚胎，看來被張施主......
    吞了。張阿鐵扯開衣襟，心髒位置浮現出胚胎虛影。伽藍城的晨光穿過殿門，將他影子投射成饕餮吞天相，不止是胚胎，整艘星艦的因果線都纏在我的骨髓裏。
    幼龍突然掙脫束縛，撲向殿內藥師佛金身。琉璃佛掌應聲碎裂，佛心處的舍利子被它囫圇吞下。令人驚駭的是，幼龍鱗片上的歸墟道紋竟與張阿鐵胸口紋路同步閃爍，仿佛共用同一套血脈經絡。
    共生。青溟的冰魄刻刀點在幼龍逆鱗處，你的道種在北極吞噬龍脈時，已經和混沌龍珠產生共鳴。刀尖挑出一縷星砂，砂粒中竟浮現幼龍在張阿鐵識海嬉戲的畫麵，它們是你失控的吞噬欲具象化。
    龍焱突然將龍珠按在藥師佛底座。珠內幼龍們感應到地脈靈氣，瘋狂撞擊內壁：老子就說在伽藍城住著憋屈！他額間龍角迸發混沌玄光，映出城外百裏處若隱若現的虛空裂縫，九嶷天墟的星瘴最適合養龍崽子，去不去？
    明覺的掃帚忽然橫在殿門前。老僧撕下燃燒的僧袍，露出胸口猙獰的饕餮噬佛圖：二十年前老衲也試過吞噬道種。疤痕處隱約可見星艦殘片的光澤，後來發現，有些因果得用禪火反複灼燒九遍......
    他忽然將燃燒的僧袍拋向空中。火焰裏浮現張阿鐵三百世輪回的畫麵，每一世臨終前都握著半塊星艦殘片。當最後一縷火光湮滅時，殿內菩提樹突然結出枚琉璃果，果核正是縮小版的歸墟道種。
    禪茶一味。明覺摘下琉璃果遞給張阿鐵，施主可知伽藍城為何種滿菩提？
    張阿鐵吞下果實時，滿嘴都是星艦金屬的腥甜。道種突然在識海掀起狂潮，將伽藍城百年香火凝成柄青銅茶刀。當他下意識揮刀斬向虛空時，城外饕餮魔相殘留的罪業竟如茶葉般紛落，被龍焱的幼龍們爭相吞食。
    原來如此。他拭去嘴角溢出的金血，大師讓我當這伽藍城的茶筅，攪散淤積的因果業力。
    暮鼓響起時，首隻幼龍已長到丈餘。它盤踞在藥師殿梁柱間，啃噬著張阿鐵周身溢出的星艦煞氣。每當吞噬一分煞氣，張阿鐵皮膚下的星紋便黯淡一線，而幼龍的冰晶龍角則明亮一分。
    明日啟程。張阿鐵忽然捏碎青銅茶刀。碎片化作星砂沒入龍珠，正在啃噬內壁的幼龍們突然安靜下來，九嶷天墟的星瘴，或許能把這些餓死鬼托生的龍崽子......
    養成真正的吞天噬地種。龍焱接口道，指尖摩挲著珠內某條幼龍的逆鱗。那處鱗片下隱約浮現有淩家血咒改良的紋路，正是當年星艦基因實驗的烙印。
    青溟站在冰魄蓮台上，手中握著冰魄刻刀，她的眼神冷冽而專注。隨著最後一道封印落下，張阿鐵右臂上的暴走吞噬欲被暫時鎖住。
    青溟看著張阿鐵，心中鬆了一口氣，但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的解決辦法。在出城之前，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去討回薛九姑欠她的炙雪鯨。
    她揮動冰魄刻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寒鴉穀的方位突然亮起了一道血色極光。這是玄龍淵特製的求援信號，隻有在緊急情況下才會使用。
    夜幕降臨，黑暗籠罩著整個城市。張阿鐵獨自一人站在藥師殿的屋頂上，他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孤獨。他凝視著自己的掌心，那裏有一道遊動的星紋，仿佛是宇宙中的星辰在他手中流轉。
    突然，張阿鐵張口吞下了半邊月亮。月華如銀，傾瀉入他的腹中。在這一瞬間，他體內的道種與肉身融合處綻放出一朵琉璃優曇花。花心處蜷縮著初代艦長最後的詛咒——一枚刻有九嶷宗主生辰八字的星艦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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