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我坐在案前，掌心托著那枚玄冰玉佩。昨夜的震顫再未出現，仙緣鏡也無異動，隻餘一道極細的靈紋沉在識海深處，似有若無。我凝神細察半晌，終歸未得其解。指尖輕撫玉麵，溫潤依舊，仿佛昨夜那一瞬的波動，不過是風過林梢的錯覺。
    我將玉佩收回袖中，整衣起身。既無明兆，便不必滯於疑慮。修行之人，當以行證道。
    門扉輕響，令羽立於門外，手中執一卷青符：“司音，墨淵師尊命你與疊風、八師弟即刻啟程，往北麓山采三株月華靈草，限日落前歸返。”
    我接過符卷，點頭應下。符上墨跡未幹，顯是剛擬不久。我未多問，隻將符收入袖中，轉身取了玉清昆侖扇，縛於腰側。此扇乃昆侖虛弟子標配，形製簡樸，卻可引靈力成風，破障驅霧，尋常任務皆可應對。
    出居所時，疊風已在演武場外等候，八師弟背負藥簍立於一旁。見我走近，疊風抬眼掃來，目光落在我腰間扇上，略一頓，道：“準備好了？”
    “已備妥。”我答。
    他頷首，袖中劍光一閃，騰空而起。八師弟緊隨其後，我亦催動靈力，足尖輕點，禦風而行。
    北麓山距昆侖虛不過半日路程，山勢不高，卻靈氣氤氳，月華靈草喜陰寒之地，多生於山陰石縫之間。我們落於山腳，疊風取出一道定位符，靈光微閃，指向山腰一處幽穀。
    “就在那邊。”他說。
    三人並行而上，林木漸密，霧氣浮動。八師弟取出藥鏟，神色謹慎：“此地陰氣重，恐有精怪盤踞。”
    疊風冷笑：“不過是些山野小精，若敢現身，一劍斬之。”
    我未言語，悄然催動仙緣鏡。鏡光不顯於外，隻在識海流轉，映出周遭靈力分布。穀中氣息平穩，唯有一處石隙間，靈草所在之地，隱隱有怨氣纏繞，似被什麽遮掩了本源。
    “靈草未損。”我道，“但地脈有異，恐非自然生長。”
    疊風挑眉：“你已察覺？”
    我點頭。仙緣鏡所見，那怨氣如絲，纏於草根，若強行采拔，必引地氣反噬，靈草頃刻枯敗。
    八師弟皺眉：“難道是山精作祟？”
    話音未落，穀中風勢驟變。地麵藤蔓破土而出，如蛇般扭曲纏繞，瞬間結成一道屏障，將靈草護在其中。三道黑影自石後竄出，形如老樹盤根，眼泛幽綠，正是由古木怨氣所化的低階山精。
    疊風冷哼一聲，劍勢已起：“區區小妖，也敢攔路？”
    他正欲揮劍強破，我伸手攔住：“不可。藤蔓與地脈相連，若硬破，靈草必毀。”
    他頓住，側目看我：“那你待如何？”
    我盯著藤蔓交匯處，仙緣鏡已映出其靈力節點——三股怨氣匯於老樹根心，若能一擊震散核心，便可瓦解陣法而不傷地脈。
    “我來破陣。”我說，“你與八師弟佯攻兩側，引其注意。”
    疊風略一遲疑，終是點頭：“好。但若你失手，我立刻強攻。”
    “不必。”我解下玉清昆侖扇，指尖靈力輕引，“一招足矣。”
    八師弟躍向左側，高聲喝罵，引得一隻山精撲出。疊風騰身而起，劍光虛晃，逼退另一隻。第三隻山精立於藤蔓之後，正欲結陣，我已悄然繞至其後。
    老樹根心處，怨氣最盛。我凝神，將《清心訣》靈力聚於扇尖，此訣主柔，不以剛猛破敵，而以靜製動，以柔化剛。仙緣鏡所示節點，正在此處。
    扇影輕落，如風拂柳。
    玉清昆侖扇點中根心刹那，靈力順著怨氣脈絡逆流而上。那山精猛然一顫，藤蔓驟然崩解，其餘兩隻亦受牽連，哀鳴一聲，化作黑煙潰散。
    三株月華靈草完好無損，靜靜立於石縫之間。
    八師弟快步上前，小心翼翼采下靈草，放入藥簍。他抬頭看我，眼中仍有疑色：“你怎知那節點所在？”
    我收扇入鞘：“靈草有靈，地脈有律。順其勢，破其結，不過如此。”
    疊風走來，盯著我半晌，忽而一笑：“十七弟，你這手‘繡花’功夫，比藥閣長老還穩。”
    我未接話，隻將扇柄輕擦袖口，拂去一絲塵灰。
    歸途上，八師弟仍低聲與疊風交談：“若非她恰好看出節點，未必能成。畢竟……這等精怪，誰又能料其靈力走向？”
    疊風未應，隻看了我一眼。
    我走在前方，聽得分明，卻未回頭。金手指能指路，但出招的力道、靈力的分寸、時機的拿捏，皆由己手掌控。他們不知仙緣鏡，便以為是僥幸。無妨，結果已定，質疑自會消散。
    日落前，我們踏回昆侖虛山門。
    藥閣長老親自查驗靈草，指尖輕撫草葉，又探地氣，終是點頭：“未損一絲本源，采取得法。十七弟子，心思縝密。”
    消息傳得極快。不過片刻，墨淵便來了。
    他立於廊下，玄袍未動，目光落在我身上。疊風上前，將經過一一道來，未添半分，也未減半句。
    墨淵聽完，頷首，聲音清冷而沉穩：“十七弟子，臨敵不亂，術法有度，甚好。”
    我低頭，雙手交疊於前：“弟子不敢居功，唯恐誤事。”
    他未再多言，隻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那目光極短，卻似有重量。我站在原地，袖中玉佩忽又一顫。
    極輕，極細。
    我停步，內察靈力，一切如常。仙緣鏡緩緩流轉，鏡麵浮出一線微光，與玉佩共鳴頻率略有偏差——不是警示，不是追蹤，而是……另一端有人輕觸此玉，如試其應。
    昨夜如此，今日又現。
    我緩緩將手探入袖中，指尖觸到玉佩邊緣。它不再隻是溫的。
    而是像被什麽輕輕推了一下，又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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