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凡間趣事,司音體驗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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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未透,我已起身。袖中玉佩靜臥,再無昨夜那般輕顫,指尖拂過,溫潤如常。仙緣鏡沉於識海,毫無異動。既無警示,便不必拘於一念。我將玉佩係緊內襟,束發整衣,推門而出。
    廊下風清,疊風與八師弟已在等候。他手中執一卷符令,見我出來,遞上前:“師尊新令,今晨再入凡間,往南隅小鎮采三株霜露草,日落前歸。”
    我接過符令,墨跡尚新,顯然剛擬不久。南隅?非荒嶺幽穀,而是人煙稠密之所。我未多問,隻將符收入袖中,取了玉清昆侖扇縛於腰側,隨二人騰空而起。
    禦風途中,八師弟道:“昨回山門,藥閣長老讚你采藥有法,連墨淵師尊都親來查驗。今日這霜露草雖尋常,可莫要再出風頭,惹人疑心。”
    疊風冷笑:“她若真有本事,何須藏?倒是你,整日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我未接話。金手指能指路,但出手分寸、靈力流轉,皆憑己身。他們不知內情,便以為僥幸。無妨,事成即可。
    南隅小鎮依河而建,青瓦連片,炊煙嫋嫋。我們落於鎮外林邊,換下昆侖虛弟子常服,披上粗布短褐,混入市集。街巷縱橫,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孩童追逐嬉鬧,攤前油鍋滋響,香氣撲鼻。我腳步微頓,靈力本能排斥這滿街俗氣,竟覺呼吸微滯。
    “怎麽?”疊風側目,“不慣?”
    我搖頭:“隻是……從未見過如此熱鬧。”
    “你自昆侖來,自然不知凡人日子。”他輕笑,“走吧,霜露草在鎮東茶攤旁,據傳因灶火煨地,反生靈性。”
    我們穿街而行,市井百態撲麵而來。一老婦支攤賣糖酥,金黃酥脆,孩童圍攏爭購。一賣藝漢子赤膊耍刀,刀光翻飛,引來陣陣喝彩。我目光掠過,忽覺識海中仙緣鏡微動——東南方三丈外,有微弱靈息波動。
    “茶攤到了。”八師弟低聲道。
    那是一處臨河小攤,竹棚遮陽,灶台半舊,爐火未熄。霜露草果然生在灶邊石縫,細葉帶霜,根須纏土,靈氣微吐。但凡人往來不絕,若貿然采拔,必引圍觀。
    “如何取?”八師弟皺眉。
    我靜立片刻,忽解腰間布囊,上前拱手:“老丈,可缺幫工?粗活雜役,皆可為之。”
    茶攤老者抬眼打量:“小子麵生,哪來的?”
    “山外來戶,暫無落腳。”我低頭,“願以勞換錢,三日都可。”
    老者打量我片刻,點頭:“行,掃地挑水,一日二十文。”
    我應下,當即掃地、添柴、端茶送水。疊風與八師弟立於街角,遠遠望著,疊風搖頭:“十七弟今日真像凡人了。”
    我未應,隻低頭幹活。灶火映麵,汗濕衣背,竟覺四肢微酸。這般勞作,遠比禦劍引雷更耗心神。待至午時,老者遞來一碗粗麵,我接過道謝,坐在棚下吃罷,忽覺腹中暖意升騰,竟比昆侖清膳更覺踏實。
    飯後,我借清理灶台之機,悄然靠近霜露草。仙緣鏡再動,映出地脈走勢——此草根係與灶火地氣相連,若斷火三刻,地氣散盡,方可安全采拔。
    我低聲喚來疊風:“需熄灶一刻,再取草。”
    他皺眉:“若惹凡人不滿?”
    “我自有法。”
    我上前對老者道:“老丈,灶火旺則費柴,不如歇火半晌,省些本錢。”
    老者猶豫:“可還有客要茶。”
    “我替您燒水,用炭爐便是。”
    他終點頭。我熄灶後,迅速以靈力護住霜露草根係,輕輕采下,收入藥囊。三株完好,靈息未損。
    任務已畢,疊風道:“回吧。”
    八師弟附和:“市井嘈雜,呆久了汙了靈台。”
    我卻未動:“你們先回,我再走走。”
    疊風挑眉:“你竟舍不得?”
    我未答。他們禦風而去,我獨自立於街心,望著這煙火人間。
    孩童在橋頭舞龍燈,彩綢翻飛,笑聲清脆。一盲眼老琴師獨坐橋欄,膝上橫琴,指尖撥動,琴聲蒼涼,曲調古樸。我駐足聽之,竟是《山河謠》——講離人遠行,故裏荒蕪,守者白頭,終未相逢。
    琴音入耳,識海中仙緣鏡忽泛微光。非示敵,非指寶,而是映出琴弦之上,纏繞一絲極細執念之氣——非怨非煞,而是綿長不絕的等待。那老者等的,是一個再未歸來的故人。
    我靜立良久,直至一曲終了。老者停手,輕撫琴身,似在摩挲舊夢。
    我從袖中取出一枚銅錢,放入他麵前的木盒。他未謝,隻微微點頭。
    “您等的人,若記得,終會回來。”我低聲說。
    他笑了,聲音沙啞:“姑娘不懂,等的不是人,是那段日子。”
    我怔住。
    他繼續道:“人走了,日子還在。我每日坐此,彈這支曲,不是盼他回頭,是告訴自己——我還活著,還記得。”
    我喉間忽覺發緊,竟無言以對。
    仙門之中,情之一字,向來忌諱。修道者斬塵緣、斷愛欲,方得清淨。可眼前這凡人,無仙法護身,無長生之壽,卻以一生守一段無果之念。他的執,不為破陣,不為奪寶,隻為心安。
    這等執念,仙緣鏡照得出,卻解不開。
    我轉身欲走,忽覺袖中微動。玉佩又顫了一下。
    極輕,極短。
    我停下,指尖探入內襟,觸到那溫潤玉麵。它不再隻是溫的。
    而是像被什麽輕輕推了一下,又沉了回去。
    我未驚,隻將手覆於其上,輕輕按住,似回應,似安撫。
    歸途上,我禦風緩行,未追疊風與八師弟。凡間炊煙漸遠,河上漁火點點,市集喧囂化作風中餘音。我從袖中取出一小包糖酥——臨行時,賣糖老婦塞給我的,說是“小姑娘幹活勤快,賞你的”。
    我捏起一塊,放入口中。甜香彌漫,微膩,卻不令人厭。
    “你們不嚐,怎知它不甜?”我喃喃。
    風過耳畔,我忽覺心口一鬆。七萬年守棺,血飼冰棺,我以為堅韌是沉默承受。可今日所見,凡人哭笑皆真,悲歡皆實,他們不避苦,不懼短命,活得熾烈如火。
    原來凡世,不是弱,而是另一種堅韌。
    玉佩又顫。
    這次,我笑了。
    指尖仍覆其上,掌心微熱。
    遠處昆侖虛山門隱現,我未加速,隻緩緩前行。
    風卷起衣角,袖中糖酥紙包窸窣作響。
    我忽然想起那老琴師的話。
    等的不是人,是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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