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幻境初現,青丘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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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中那道“我”開口的刹那,天地驟然失聲。
    我尚未來得及後退,仙緣鏡轟然炸裂,碎片未落地,已化作無數光點,如星塵逆流,盡數沒入我雙目。一股巨力自識海深處拽下,仿佛有手將我從軀殼中硬生生抽出,眼前景物寸寸崩解——石碑、霧穀、殘台,盡數褪色成灰。
    再睜眼時,風已不同。
    冷,卻不刺骨;帶著泥土與枯葉的氣息,還有……桃樹腐爛的甜腥。我立於一處石階前,腳下青磚斑駁,縫隙間生著暗紫色苔蘚,台階盡頭是一座古祠,簷角翹起如狐尾,門楣上懸一匾,字跡被歲月磨蝕,依稀可辨“青丘祖祠”四字。
    這不是我記憶中的青丘。
    我幼時所居的青丘宮闕巍峨,金瓦映日,四季桃花不謝。而此處,桃樹盡枯,枝幹扭曲如爪,地上落英堆積成泥,散發出腐朽的甜香。石階兩側立著九尊石狐像,皆低首閉目,唯最末一尊,頭顱微偏,空洞的眼窩正對著我。
    我未動。
    心口玉佩靜如死水,袖中扇也無半分躁動。這不像試煉,倒像一場早已布好的局。
    我抬步上前,足音未起,卻聽見腳下磚石發出細微的“哢”聲,似有裂痕隨我腳步蔓延。行至祠前,我駐足,目光落在祠側石碑上。碑麵刻滿古名,字形繁複,多不可識。唯有最下一行,“白淺”二字清晰如新,筆鋒淩厲,竟與墨淵手跡有幾分相似。
    我指尖微顫。
    為何此處會刻我真名?司音是假名,昆侖虛無人知我本相,連墨淵亦以為我乃尋常狐族旁支。可這碑,卻直書“白淺”,如認祖歸宗。
    正欲細察,地麵忽震。
    一道裂痕自碑底裂開,直延至我足邊。青光自縫中湧出,如液如煙,聚而不散。片刻,光中浮現出一隻巨狐虛影,通體雪白,九尾舒展,每尾皆纏繞一道金紋鎖鏈。它未動,卻讓我神魂俱顫——那是青丘先祖的圖騰,傳說中締造狐族血脈的始祖之靈。
    光流一轉,巨狐化作人形,為一老嫗,發如銀瀑,眼瞳金黃,額心一點朱砂痣,形如狐印。她著玄底紅紋長袍,衣袂無風自動,目光落在我身上,不似打量,倒像穿透。
    “司音?”她開口,聲如古鍾,震得我耳膜生疼,“不,你是白淺,青丘帝姬,為何藏身昆侖,避情逃劫?”
    我脊背一緊。
    她竟一眼識破。
    我張口欲辯,她抬手一壓,我喉間驟然如被扼住,聲息全無。她緩步向前,每一步落下,地麵青光便蔓延一分,枯桃簌簌抖動,似在跪伏。
    “五萬歲離族求道,七萬載守棺飼血,你以為這是修行?”她冷笑,“你不過是在逃。逃身份,逃血脈,逃那一個你不敢直視的人。”
    我心頭劇震。
    她指尖忽點我眉心,一道寒流直貫識海。眼前驟然閃現片段——昆侖冰棺前,我割腕滴血,血珠墜入棺縫;桃林深處,我獨酌桃花酒,杯沿印著唇痕;校場之上,我破陣而出,墨淵立於高台,目光落在我身上,久久未移。
    那些畫麵,我從未對人言,連自己也刻意回避。
    “情劫未破,仙途難通。”她聲沉如雷,“你以男裝遮身,以道法掩心,可你的血,你的魂,你的命格,皆係於那一劫。此身不歸心,大道自拒汝。”
    我終於掙出一句:“我求的是道,不是劫。”
    “道?”她嗤笑,“狐族成仙,從來不是斬情滅欲。九尾通天,靠的是情念凝魄,心火煉魂。你壓製本相,割裂真我,縱有仙緣鏡助你窺破萬法,也不過是外道旁支,終不得正果。”
    我欲反駁,卻覺胸口悶痛,仿佛有東西在體內衝撞。玉佩依舊冰冷,可腹中卻升起一股熱流,自丹田而起,直衝命門。我強壓氣息,運轉《清心訣》,可那熱流不散,反與識海中殘留的幻象相激,掀起陣陣刺痛。
    就在此時,四周景物開始扭曲。
    祠堂的輪廓如蠟熔化,石階崩解成霧,枯桃化作灰燼升騰。空中浮現出數道身影,皆是我,卻又不是我。
    其一,著昆侖弟子青袍,眉目清冷,手持玉清昆侖扇,正是“司音”;
    其二,披雪白長裙,發間簪金蝶,唇染胭脂,醉倚紅帳,似大婚之日的“白淺”;
    其三,跪於冰棺前,指尖滴血,雙目赤紅,是守棺七萬年的“白淺”;
    其四,著戰甲,手持長劍,與墨淵並肩立於戰場,風卷戰旗,是曾隨師出征的“我”。
    她們彼此交錯,目光齊齊落在我身上。
    “你到底是誰?”男裝的司音開口,聲如寒刃。
    “是願為他守棺的白淺,還是隻求大道的司音?”新娘模樣的我輕笑,指尖撫過唇角。
    “你不敢承認,你早已動心。”戰場上的我冷聲道,“你怕一旦承認,便再無法站在他身側,隻能退為弟子,退為螻蟻。”
    “可你明明知道——”守棺的我抬起頭,眼中血絲密布,“他若醒,你要如何自處?師徒之別,天地之隔,你拿什麽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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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踉蹌後退,額角冷汗滑落。
    “閉嘴!”我厲喝,運轉《清心訣》第九重,靈流自命門起,強行鎮壓識海翻湧。
    可她們不退,反步步逼近。
    “你藏了太久。”司音冷笑,“你以為穿男裝,改名字,就能騙過天地?可你的血,認得他。每次他靠近,你的心跳都亂了半拍。”
    “你連自己都不敢麵對。”新娘輕歎,“那夜桃林,你對著冰棺說‘司音好想你’,你以為隻是師徒情深?可你的眼淚,為何滾得那麽急?”
    我雙手抱頭,神識如被撕扯。
    就在此時,懷中仙緣鏡忽地一熱。
    一道微光自鏡麵透出,雖未完全顯現,卻如刀鋒劃過混沌。所有幻影動作一滯,麵容凝固,連唇角的笑意都僵在臉上。
    短暫的寂靜。
    隨即,她們齊聲開口,聲音重疊,如從地底傳來:
    “情劫……是你不敢麵對的人。”
    話音落,幻影轟然碎裂,如琉璃崩塌,碎片四濺。我下意識抬手護麵,可那些碎片未觸身,已化作黑霧,反卷而上,纏住我的四肢,勒入皮肉。我奮力掙紮,卻發現雙腳離地,整個人被黑霧拖向空中。
    下方地麵徹底裂開,青光衝天,化作巨大旋渦。漩渦中心,浮現出一座青銅巨鍾的虛影,鍾身刻滿符文,鍾頂盤踞一頭猙獰獸首,似龍非龍,似狐非狐。
    我認得此鍾。
    東皇鍾。
    墨淵封印擎蒼所用的上古神器。
    可它為何會出現在青丘幻境?
    我尚未細想,黑霧驟然收緊,將我狠狠砸向鍾影。後背撞上鍾麵的刹那,一股劇痛自脊椎炸開,眼前一黑。識海中最後浮現的,是墨淵封印前回眸的那一眼——平靜,卻深不見底。
    我張口,卻發不出聲。
    黑霧纏住我的脖頸,越收越緊,肺中空氣被一點點擠出。我雙手摳住霧氣,可它如活物般滑膩,無法著力。視線開始模糊,唯有那鍾影愈發清晰,鍾身上一道裂痕緩緩張開,似在等待什麽。
    就在此時,心口忽有一絲溫熱。
    玉佩終於有了反應。
    它貼著我的皮膚,微微發燙,仿佛在回應某種召喚。那熱度順著血脈蔓延,直衝眉心。我殘存的意識中,竟浮現出一個念頭——
    這鍾,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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