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碎玉猛地一震，我下意識攥緊仙緣鏡。那股熟悉的灼熱自腕骨竄起，直衝肩胛，鏡背金紋倏然發燙，一行細字浮現在眼前——鍾內有人等你。
    雲舟尚未靠近戰場，虛空驟然扭曲。前方氣流如沸水翻騰，星辰殘骸在無形之力牽引下紛紛碎裂，化作點點光塵被吸入遠處那座倒懸的巨山之中。東皇鍾懸於山頂，黑霧纏繞，鍾身微顫，仿佛察覺到了我們的到來。
    “穩住。”墨淵低喝一聲，左手扣住我手腕，右手迅速結印。戰神本源自他掌心湧出，在雲舟四周凝成一道銀紋屏障。可那股吸力太過強橫，雲舟劇烈顛簸，靈紋接連崩斷，船體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我咬牙催動仙緣鏡，鏡麵泛起微光，護體光罩瞬間撐開，將我們二人籠罩其中。就在此時，鏡中景象一閃——鍾舌處怨念翻湧，鍾壁裂痕擴大，而鍾心那點紅光，竟輕輕跳了一下，如同回應某種召喚。
    “它在蘇醒。”我說。
    墨淵目光未移：“不是蘇醒，是感應到了你。”
    話音未落，雲舟前端轟然炸裂，靈樞斷裂，整艘舟身失控前傾。他不再遲疑，足尖一點殘破甲板，攜我縱身躍出。腳下仙紋閃現，每踏一步，便有一道符文凝實虛空，硬生生在紊亂的空間亂流中辟出一條通路。
    風聲呼嘯，混沌氣流刮過臉頰，帶著腐朽與焦灼的氣息。我緊握仙緣鏡，任那股反噬之力順著經脈遊走，強行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身後雲舟徹底解體，碎片被卷入漩渦般的引力場，眨眼間化為齏粉。
    百丈之外，東皇鍾靜靜懸浮。
    鍾體龐大，通體漆黑，唯有鍾心一點紅光不滅。三處破綻依序浮現：鍾舌纏怨，鍾壁生隙，鍾心藏樞。仙緣鏡映照之下，那些原本隱匿的弱點清晰可見，如同命門暴露於刀鋒之前。
    我們落在一片破碎星岩之上，腳下地麵不穩，時有裂痕蔓延。墨淵鬆開我的手，站至身側半步，玄袍獵獵，戰神威壓緩緩鋪展。他抬手抹去嘴角滲出的一絲血跡，那是舊傷複發的征兆。
    “你還撐得住？”我問。
    “七萬年都等了，不在這一時。”他聲音沉穩，“倒是你，精血催鏡，不可久持。”
    我未答，隻將碎玉貼於心口。那玉片仍在震顫，頻率與鍾心紅光隱隱相合，仿佛某種共鳴正在形成。仙緣鏡背麵金紋流轉，溫潤中透著沉重——那是他半縷本源融入後的印記，從此鏡之所見，即他所察。
    遠處，東皇鍾忽然輕鳴一聲。
    並非響徹天地，卻如針尖刺入識海，令人心神劇震。我立刻運轉心法，仙緣鏡橫於胸前，鏡麵微轉，將那股聲波折射而去。墨淵同時掐訣，周身玄光暴漲，一道無形屏障橫亙前方。
    鍾鳴不止，一聲接一聲，節奏漸急。空間隨之震蕩，腳下的星岩開始崩塌，碎石漂浮，又被吸入鍾域深處。黑霧翻滾，隱約可見其中浮現出無數扭曲麵孔，皆是過往被吞噬的魂魄殘影。
    “它在試探。”墨淵冷聲道，“也在警告。”
    “我們不是來談判的。”我握緊鏡柄，“是來終結的。”
    他側目看我一眼，眸光深邃。片刻後，輕輕點頭。
    就在此刻，仙緣鏡忽然自行翻轉，鏡麵朝天，浮現出四個古篆——情之所至，鍾亦有靈。字跡一閃即逝，可鍾心紅光，確確實實又跳了一下。
    墨淵並未察覺異樣，但我知道，這絕非偶然。
    少綰當年自願封印，以情鎮怨，以魂鎖鍾。她留下的執念，是否仍在鍾心深處徘徊？而擎蒼……七萬年來被視作魔頭，斬殺無數，可若真相並非如此呢？
    這些念頭隻是一閃而過。無論背後藏著什麽，今日都必須走進去。
    “按計劃行事。”我說，“先破壁，再入心。”
    墨淵頷首：“我主攻鍾壁裂痕，你護法，隨時準備應對變數。”
    我點頭，退後半步，雙手捧鏡，靈力緩緩注入。鏡背金紋再次發燙，與他氣息相連的感覺愈發清晰。這不是簡單的配合，而是性命相托的契約。
    他緩步向前，每一步落下，戰神威壓便增強一分。玄甲浮現，長劍自虛空中凝成，劍身流淌著古老符文。他舉起劍，指向鍾壁左側那道細微裂痕。
    “破！”
    劍光如虹，撕裂混沌，直擊鍾壁。刹那間，黑氣狂湧，整座東皇鍾劇烈震顫，鍾鳴驟停，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嗡響，如同怒獸咆哮。裂痕處黑霧翻騰，竟伸出數條觸須般的暗影，迎向劍光。
    墨淵冷哼一聲，劍勢不變，戰神之力全數爆發。轟然巨響中，鍾壁裂痕擴大三分，黑氣四散，但隨即又有新的怨念匯聚，迅速修補破損之處。
    “它在自我修複！”我疾聲道。
    “那就讓它來不及修。”墨淵旋身再斬，劍影重重，封鎖四方。與此同時，我催動仙緣鏡，鏡光掃過鍾體，精準鎖定怨念匯聚的節點——正是鍾舌根部那道暗紋。
    “那裏！怨念中樞！”
    他聞聲而動，劍鋒一轉，直取鍾舌。可就在劍尖即將觸及的瞬間，鍾內傳出一聲淒厲嘶吼，整座鍾猛然一震，一股浩瀚吸力自鍾口噴發而出，竟將他的劍勢生生拉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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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淵身形晃動，險些失衡。我立刻撲上前，將仙緣鏡擋在他身後，鏡麵反照那股吸力，勉強穩住兩人立足之地。
    “不能再硬攻。”我喘息道，“它已覺醒意誌，隻會越戰越強。”
    墨淵收劍回立，呼吸略重：“你說得對。真正的破局點，不在外，而在內。”
    我們同時望向鍾心。
    那一抹紅光依舊跳動，微弱卻不曾熄滅。它不屬於擎蒼，也不屬於怨念，它是少綰留下的清明，是整座鍾唯一未被汙染的核心。
    “要進去。”我說，“隻有觸碰到鍾心，才能喚醒她殘留的意識。”
    墨淵盯著那點紅光，良久未語。終於開口時，聲音極輕：“若你進去，可能出不來。”
    “你也一樣。”我看著他，“但你不也等了七萬年？”
    他嘴角微動，似想笑，終究沒有笑出來。
    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卷動殘破的星屑。東皇鍾靜懸前方，鍾口幽深，如同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戶。碎玉在我掌心持續震顫，頻率越來越快，幾乎與鍾心跳動同步。
    我抬起仙緣鏡，鏡麵映出鍾心紅光。鏡背金紋流轉，溫熱如血。
    墨淵伸手覆上我的手背，力道堅定。
    “這一次。”他說，“我不讓你一個人走。”
    我點頭，握緊他的手。
    兩人並肩而立，麵向東皇鍾，步步前行。
    吸力越來越強，腳下星岩盡數崩碎，唯有我們踏出的每一步都穩如磐石。仙緣鏡光芒大盛，映照出通往鍾心的唯一路徑——一條由金紋勾勒的虛線，貫穿怨念與黑霧，直指核心。
    就在我們即將踏入鍾口的刹那，鍾體忽然劇烈一震。
    鍾心紅光急速閃爍三下，隨即，一道模糊的人影浮現在鍾內深處。
    女子素衣赤足，長發披散，雙手合十，仿佛在等待什麽人。
    她的 ips 動了——
    我沒有聽見聲音，卻在識海中清晰捕捉到三個字：
    司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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