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山口吹進來，拂過桃林石階。我站在原地，袖袋裏的符牌還帶著溫度，掌心的傷口隱隱發緊。昨夜滴血結痂的痛感尚未散去，可肩上的擔子比傷更沉。
    正要抬步回房，身後傳來腳步聲。不急不緩，踏在青石上穩如磐石。我回頭，是墨淵。
    他手中捧著一具銀光長匣，玉蓋雕有星紋，邊緣流轉著淡淡的靈光。他走到我麵前，將匣子打開。
    一件戰衣靜靜躺在其中。
    銀色為底，泛著冷光，表麵似綢非綢，似鐵非鐵。細看之下，衣麵有無數微小符文排列成陣，像是星辰連綴而成的軌跡。
    “這是玄甲戰衣。”他說，“以玄鐵融星辰砂，再淬入我三百年的神元煉成。可擋九重雷劫，今日贈你。”
    我愣住，連忙低頭：“師尊，此物貴重，弟子不敢受。”
    “你守我七萬年，從未退過一步。”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今四海再危，我護你一次，有何不可？”
    我沒有再推辭。
    伸手接過戰衣，觸手的一瞬，竟不覺寒涼，反而有種溫潤之意順著指尖蔓延上來。它輕若無物，卻又透出不容忽視的厚重感。
    我依禮披上。
    戰衣貼身而合，仿佛本就為我定製。銀線隨呼吸微微亮起，如同體內仙脈被悄然接引。肩、胸、背三處符陣自動激活，隱隱與我的靈力節奏同步。
    就在此時，藏在衣襟內的仙緣鏡忽然一震。
    鏡麵自行浮現影像——正是這玄甲戰衣的內部結構圖。層層陣紋交錯盤繞，像是一幅立體的星軌圖譜。中央有一枚古符緩緩旋轉，形狀奇特，似眼非眼，似印非印。
    我盯著那符號，心頭一動。
    這陣法不隻是防禦用的。那些細密紋路之間，藏著一種共振機製。一旦外界靈力衝擊足夠強，反而能借力反彈，形成反震之力。
    “你能看出它的運轉方式？”墨淵問。
    我點頭：“它不隻是護具，還能化外力為己用。”
    “不錯。”他目光微動，“此衣認主之後，會隨穿戴者心意調節防禦層級。危急時刻，不必硬撐，我會在你身後。”
    我低頭看著雙手。
    銀光映在皮膚上，像是披了一層月華。這件戰衣不僅護體，更像是給了我一個支撐點。我不再隻是獨自扛下所有的人了。
    “謝師尊。”我說。
    他沒有應聲，隻輕輕抬手，在我肩甲處一點。
    一道金光沒入戰衣深處，中央那枚古符瞬間明亮一分。與此同時，仙緣鏡中的投影也跟著閃爍了一下。
    我察覺到異樣。
    剛才那一擊，並非單純注入靈力。他留下的痕跡，和戰衣原有的符文產生了某種共鳴。這種共鳴很輕微，但確實存在。
    “這符……”我抬頭看他。
    “日後你會明白。”他說，“現在隻需記得，當你需要時，它可以喚醒。”
    我沒有追問。
    風穿過桃林，花瓣落在戰衣肩頭，未留痕跡。這件衣太幹淨，連花粉都不沾。
    墨淵看著我，片刻後道：“你不必事事都自己承擔。有了盟約，有人信你；有了戰衣，有人護你。這一戰，換我走在你前頭。”
    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七萬年過去，我一直守著他冰冷的仙身，以為永遠隻能等。可現在，他站在我麵前，親手為我披上鎧甲。
    不是命令，不是指點，而是實實在在地，替我擋一次風雨。
    遠處鍾聲響起，是昆侖虛的巡天時辰到了。
    墨淵轉身欲走。
    “師尊。”我叫住他。
    他停下，沒有回頭。
    “這戰衣……能撐多久？”
    “隻要你不倒，它就不會碎。”
    他說完便走，身影漸漸隱入雲台深處。
    我獨自立在石階上，手指撫過胸前的仙緣鏡。鏡麵仍映著那枚古符的投影，緩慢轉動，像在等待什麽。
    我試著調動靈力，引導戰衣中的陣紋運轉。
    第一層防禦開啟，肩甲微震；第二層激活，腰側符文亮起藍光；當我嚐試觸及第三層時，中央古符突然一顫，鏡中影像劇烈波動。
    一瞬間，我感到胸口發悶，像是有股力量在拉扯我的神識。
    我立刻收力。
    鏡麵恢複平靜，但那枚符依舊在轉，速度比之前快了些。
    我盯著它，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符文的走向，和誓師台上將要布下的大陣，似乎有某種對應關係。不是完全一樣，而是……互為呼應。
    就像一把鑰匙，早已嵌進了鎖孔，隻差最後一步開啟。
    我閉眼調息，壓下體內翻湧的靈力。戰衣貼身如影，銀光隨呼吸明滅。
    遠處傳來弟子練劍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在山壁上。
    我睜開眼，抬手按住胸前的鏡子。
    它還在熱，熱度來自戰衣深處。
    這時，我注意到戰衣內襯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道極細的刻痕。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那是一個縮微版的古符，和鏡中所見分毫不差。
    我用指尖輕輕劃過。
    刻痕微微發燙，像是回應我的觸碰。
    風又起，吹亂了耳邊一縷發絲。
    我抬手將發別到耳後，動作停在半空。
    就在剛才那一瞬，戰衣的左袖口閃過一絲微光。極短，幾乎看不見。那光的顏色不是銀，也不是藍，而是暗金。
    我卷起袖子查看。
    什麽都沒有。
    可我知道，剛才確實有東西動了。
    戰衣不是死物。
    它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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