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窗紙透進一絲灰白。我靠在冰棺邊，手還握著仙緣鏡，指尖能感覺到它溫潤的觸感。昨夜看到的畫麵還在腦中——那扇半掩在水底的石門，金光忽明忽暗，三個字浮現在鏡中：“門將啟。”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墨淵的元神錨在若水河底，封印鬆動，隨時可能崩裂。我傷未愈，三成功力都不到，可昆侖虛不能亂。隻要我還醒著，就必須守住這裏。
    我深吸一口氣，胸口刀口傳來拉扯般的痛，像是有細線在皮肉裏來回割。我不去管它，慢慢坐直身子，將仙緣鏡托在掌心。鏡子安靜地躺著，沒有再震動，也沒有顯影，但它昨晚的示警不是錯覺。我能感覺到它的靈性比以往更活泛了些，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
    我閉眼，開始運轉《昆侖引氣訣》。這是最基礎的吐納法，適合調理經脈。靈氣從四周緩緩聚來，被仙緣鏡輕輕吸納，再反哺入我體內。這過程緩慢，但確實有用。每一次呼吸，都能覺出體內的堵塞鬆動一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眼，額上已滲出薄汗。力氣雖沒恢複多少，但至少能支撐施法了。
    我扶著冰棺邊緣站起身，左手按住肋下，右手穩穩托著仙緣鏡。寒玉室空曠寂靜，隻有腳下青磚映著冷光。我走到房間中央，盤膝坐下，將鏡子輕輕放在身前。
    “九宮鎖靈陣，借地勢而立，以心為引，以鏡為樞。”
    我低聲念出古咒，手指在地麵劃動，一道符印緩緩成形。仙緣鏡微微一震，鏡麵泛起漣漪，隨即投射出一片光影——那是昆侖虛的地脈走向，蜿蜒如龍，貫穿山門。
    我順著地脈走勢，在八個方位各點一指。每落一處，便有一盞靈燈自虛空中浮現，靜靜懸立。這些燈是昆侖虛舊製，平日用於祭典，此刻被我喚來布陣。
    第一盞燈亮起，東方甲乙木位穩固。
    第二盞燈燃起，南方丙丁火位成形。
    我繼續催動仙力，指尖發麻，額頭冷汗滑落。第三盞、第四盞……直到第八盞燈點亮，整個寒玉室已被八方靈光包圍。
    最後一盞燈在我正前方升起，對應中宮之位。我咬牙撐起身體，右手結印，指向仙緣鏡。
    “天地歸衡，九宮合鎖，護靈止妄，結界——開！”
    一聲輕喝，仙緣鏡驟然升空，懸於九盞靈燈中央。鏡麵光芒大盛，一道柔和卻凝實的光柱灑下，與八方靈燈連接成網。淡金色的結界緩緩展開，籠罩整間寒玉室。
    我能感覺到結界的脈動，像是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外界的氣息。這陣法不傷人，卻能反彈入侵者的靈力七成以上。若有強者硬闖，必受反噬。
    做完這一切，我幾乎脫力。唇色發白，呼吸急促，胸口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但我沒有倒下，而是緩緩挪回冰棺旁，靠著冰冷的棺體坐下。
    仙緣鏡仍懸浮在結界中央，鏡光如紗般垂落，輕輕覆蓋在墨淵的冰棺上。那光不刺眼，卻帶著一種安定的力量，仿佛在守護沉睡中的魂魄。
    我抬手摸了摸冰麵，他的眉骨輪廓依舊清晰。我沒說話，隻是把手貼在那裏，像是在確認他還存在。
    屋外風雪已停，晨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結界光幕上，泛起淡淡波紋。遠處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幾名昆侖虛弟子巡夜至此，察覺異樣，停在門外。
    “這光……是司音師兄設的？”一人低聲問。
    “不像尋常護陣，”另一人皺眉，“你看那鏡子，懸在中間，和結界連著。”
    “難怪昨夜疊風師兄說，寒玉室有異動，讓我們嚴加看守。”
    他們議論著，不敢靠近。片刻後，一人上前幾步，拱手道：“司音師兄，可是出了什麽事？需不需要增派人手？”
    我閉著眼，聲音很輕：“不必。結界已成，你們隻需守好四方山門，若有不明氣息接近，立刻傳訊。”
    “是！”幾人齊聲應諾，退了下去。
    室內重歸安靜。
    我睜開眼，看著頭頂的仙緣鏡。它靜靜地懸著，鏡光穩定，與結界融為一體。我能感覺到它的力量在延伸，不隻是護住這一間屋子，更像是在感知整個昆侖虛的動靜。
    突然，鏡麵輕輕一顫。
    我心頭一緊。
    結界外，西北方向，有一股陌生的氣息掠過山門。那氣息極淡，轉瞬即逝，若非仙緣鏡警覺，恐怕連我都無法察覺。
    不是鬼族，也不是妖修。
    更像是某種隱匿已久的探子，試圖窺視寒玉室。
    我屏住呼吸，盯著鏡麵。漣漪擴散，映出結界外的一角景象——山崖邊緣，一道模糊身影一閃而過，隨即消失在林間。
    結界光幕微微波動，似有外力觸碰。下一瞬，那股氣息猛然增強，像是要強行突破。
    我沒有動。
    隻見結界表麵金光一閃，鏡光驟然壓下，如雨落湖麵，層層蕩開。那股侵入之力撞上光幕，瞬間被彈開。遠處林中傳來一聲悶哼，接著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入侵者退了。
    我鬆了一口氣，肩頭一軟，差點栽倒。我用手撐住冰棺，才穩住身形。
    仙緣鏡緩緩降下，落回我手中。鏡麵溫熱，像是剛經曆一場較量。
    我知道，這隻是開始。
    有人已經盯上了墨淵的仙體，也盯上了我。昨夜鏡中所示“門將啟”，不隻是警告，更是信號——若水河底的封印正在鬆動，而某些勢力，早已蠢蠢欲動。
    我不能離開昆侖虛，至少現在不能。
    墨淵的仙體在此，若被人奪走，元神徹底斷聯，就再無複蘇可能。我必須守住這裏，等到傷勢恢複，等到查清若水河的秘密。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鏡子，輕聲道：“你看到了嗎？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鏡麵沒有回應，但我知道它懂。
    我把它貼回心口，靠在冰棺上，閉目調息。結界仍在運轉，九盞靈燈靜靜燃燒。隻要我還醒著，這道光就不會滅。
    外麵天色漸明，晨鍾響起，回蕩在昆侖虛群山之間。
    我坐在原地，手貼冰棺，一動不動。
    忽然，仙緣鏡又震了一下。
    我睜開眼，看見鏡中浮現出一行古字，緩緩流轉：
    “西嶺三更，影現雙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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