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著那道裂痕遊去，水流像刀子一樣刮過傷口。左肩的血一直在流，已經分不清是疼還是麻木了。右手死死攥著仙緣鏡，掌心被銅邊硌出深痕，但我不能鬆手。
    三尺距離，像是隔著千山萬水。每動一下，肺裏就壓得更緊，眼前一陣陣發黑。可我知道，不能再等了。頭頂上那獸還在盤旋，我能感覺到它的影子在上方緩緩移動，像一張網，隨時會撲下來。
    我咬破舌尖，腥味在嘴裏散開。一陣刺痛讓我清醒了幾分。借著石柱撐起身子，我把最後一點力氣灌進右臂，將仙緣鏡往前推。
    鏡麵貼上了核心的邊緣。
    刹那間，鏡身震了一下。不是我催動它，是它自己在動。我看到鏡背上的古符開始泛光，那行我一直念不出的字，此刻竟一個個亮了起來。我沒有猶豫，用指甲劃破指尖，把血抹在鏡麵上。
    鮮血順著銅紋蔓延，銀色的光慢慢變成了金色。一道細芒從鏡中射出，直直落在那道裂痕上。
    金光核心猛地一顫，原本逆向旋轉的符文頓了一下。那一瞬，整個河底的嗡鳴聲都停了。連水流都靜了一瞬。
    然後，有光從核心深處浮了起來。
    一朵蓮花，緩緩升起。
    通體鎏金，花瓣閉合，沒有一絲雜色。它不像是長在這裏的，倒像是從虛空中生出來的。我不認識這花，可它散發的氣息讓我心跳加快。那是種很熟的感覺，說不上來在哪見過，但就是覺得……不該陌生。
    仙緣鏡突然劇烈震動，差點脫手飛出去。我左手猛地扣住鏡背，指節發僵。它想衝過去，像是被什麽東西拉住了。我閉上眼，不再用力壓製，而是把心神沉進去。
    腦海裏閃出一幅畫麵——昆侖虛後山，一個洞口，少年時的我跪在地上，手裏捧著剛得到的仙緣鏡。那時洞壁一閃而過一個影子，像是一朵花，金光流轉，轉瞬即逝。
    我睜眼，看著眼前的金蓮。
    原來那時候你就出現了。
    我鬆開右手。
    仙緣鏡緩緩飄起，懸在半空，正對金蓮。兩者之間蕩開一圈圈金波，像是水麵投了石子，聲音極輕，卻傳得很遠。那聲音聽著像鍾，又像風拂過鈴，一聲接一聲，在河底回蕩。
    金蓮開始動了。
    一片花瓣輕輕展開，接著是第二片、第三片。每一開，光芒就強一分。等到第五片打開時，一道純粹的光灑了下來，正好落在封印核心上。
    那些斷裂的鎖鏈不再晃動，殘破的符咒也不再閃爍。原本紊亂的能量流，一點點歸順，像是被什麽牽引著，重新走回原來的路。
    我靠在石柱上，喘著氣。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可我還醒著。我看得很清楚——這不是幻覺。封印真的在恢複。
    仙緣鏡緩緩轉回來，落在我胸前。鏡麵映出金蓮的影子，同時浮現一行新字。
    “心之所係，魂亦歸途。”
    我盯著那句話，喉嚨發緊。眼淚一下子湧上來，混進河水裏。七萬年，我守著他，喂他心頭血，陪他說說話，哪怕他知道不知道。我以為隻是我在堅持，原來天地也記下了。
    這金蓮不是法寶，也不是陣靈。它是回應。回應我的執念，回應我的等待。
    我慢慢抬起手，指尖朝金蓮伸去。離它還有寸許，就感覺到一股暖意。不是熱，是溫潤的，像春天曬過的玉。我繼續往前，碰到了第一片花瓣。
    沒有排斥，沒有反噬。那光輕輕包裹住我的手指，順著經脈流進來一點，落進丹田。
    我體內亂竄的仙力穩住了。
    胸口的悶壓感減輕了些，肩膀的血似乎也止住了。我不是好了，隻是還能再撐一會兒。
    金蓮仍在綻放，第六片、第七片……還剩兩片未開。隨著每一次開合，封印核心的光芒就更穩一分。我能感覺到，墨淵的元神還在，沒有消散，隻是被困著。隻要這個核心不毀，他就不會徹底離開。
    我想立刻帶它回去，可我現在走不了。體力耗盡，仙力枯竭，連抬手都費力。我隻能坐在這裏，靠著石柱，看著金蓮緩緩轉動。
    仙緣鏡貼在胸口，溫溫的。它不再震動，像是完成了某件事，安靜下來。我把它握進手裏，低聲說：“再等等，等我好一點，我就帶你回去見他。”
    金蓮微微晃了一下，像是聽懂了。
    頭頂的水流忽然波動。那獸的身影又出現了，繞著空洞邊緣遊動。它沒再攻擊，隻是盯著這裏看。也許它也感覺到了變化，知道現在不能輕舉妄動。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光落在金蓮最後一片花瓣上。
    它遲遲沒有展開。
    是不是還差什麽？
    我低頭看手中的仙緣鏡，又看向金蓮。它們剛才共鳴過，說明彼此有關聯。可為什麽現在停住了？是力量不夠，還是需要別的東西？
    我試著把仙力注入鏡中。可剛提氣，肋骨處就傳來鈍痛，像是有東西在裏麵刮。我咳了一聲，嘴裏泛出血沫。
    不行。現在的我做不了更多。
    但我不能放棄。隻要我還醒著，就不能讓這封印再崩一步。
    我挪了挪身子，讓自己坐得更穩些。左手按在冰涼的石柱上，右手握緊仙緣鏡。眼睛一直盯著金蓮。
    等我緩過來，一定要弄明白你到底是什麽。
    為什麽偏偏在這時候出現。
    為什麽回應的是我的心意。
    金蓮靜靜懸浮，最後一片花瓣在微光中輕輕顫動，始終未開。
    我的手指還貼在花瓣邊緣，暖意不斷滲入體內。
    遠處，河底暗流緩緩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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