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剛過，風向變了。
    我靠在老桃樹後，掌心貼著仙緣鏡，神識仍連著那片染血的花瓣。岩洞裏的人動了，黑袍魔族抬手吹滅骨燭，五道身影魚貫而出，腳步極輕，沿著北坡緩行而下。他們分作兩路，三人直撲東門，兩人繞向桃林深處，動作有序，顯然演練多次。
    我知道他們要做什麽。
    火種會點燃守衛交接時的空檔，血引將釘入主根，墮靈陣一旦紮根，七日內便可腐化整片靈脈。可他們不知道，我已在此等了三日。
    我沒動，直到他們踏入預定區域。
    東門外的石階前，一名魔族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團幽綠火苗。他剛要點燃地麵符紋，我手中靈力一引，玉清昆侖扇瞬間展開。風起於林間，卷著濕氣撲麵而來，那團火苗“嗤”地一聲熄滅，連煙都沒冒。
    他愣住，抬頭望向桃林。
    我走出樹影，扇子橫在身前，聲音不重：“你們的動作，比我預想的慢了些。”
    四人立刻散開陣型，黑袍人站到中央，手中多出一根骨杖。他冷笑：“司音？你果然在這兒等著。倒是有膽，敢一個人來。”
    我沒有回答，隻是將仙緣鏡悄然翻轉，藏於袖中。鏡麵早已映出他們的靈力流轉——五人結陣，以左前方那人為核心，他的左臂纏著黑氣，氣息不穩，是強行催動外法所致。這是破綻。
    他們動手了。
    黑袍人揮杖，一道灰霧自陣中湧出，直撲我麵門。其餘四人同時掐訣，地麵浮現出暗紅色符紋，正是墮靈小陣啟動的征兆。這陣法能擾人心神，誘人生幻，若修為不足者入陣，頃刻便會神誌潰散。
    我閉眼。
    仙緣鏡在我識海中浮現，鏡光掃過，灰霧的路徑、符紋的節點、每人靈力的薄弱之處盡數顯現。那左臂有瑕者正全力催動陣法，經絡鼓脹，魔氣在體內逆行。隻要打斷他，陣法必破。
    我佯裝被惑，身形微晃，腳步踉蹌後退一步。
    他們以為得手，加大靈力輸出。灰霧逼近，符紋亮起，整個陣勢即將合攏。
    就在此刻，我睜眼，玉清昆侖扇猛然前指，一記“裂風斬”直取左臂那人咽喉。風刃撕裂空氣，他倉促抬臂格擋，黑氣炸開，手臂當場斷裂，鮮血噴出。陣法嗡鳴一聲，瞬間崩解。
    黑袍人怒吼：“你早看穿了！”
    我沒理會，扇子一收，足尖點地，身形掠出。剩下四人反應不慢，兩人撲向桃林深處，顯然是想趁亂毀掉主根。另兩人則抽出骨刃，直衝我而來。
    我左手掐訣，默念淨魔咒。
    整片桃林忽地震顫，那些枯灰的枝條驟然抽動，如同活物般揚起。早已埋入地下的咒紋被激活，桃枝如鞭，橫掃而出，精準纏住奔逃二人的腳踝，猛地一拽。兩人重重摔落在地，頭撞上石塊，一時爬不起來。
    近戰的兩人已殺到眼前。
    骨刃劃破夜色，一左一右夾擊而來。我旋身避讓，玉清昆侖扇橫擋，擋住右側一擊，左側那刀卻快了一瞬，直逼胸口。
    我側肩避開要害，衣袖被劃開一道口子，皮膚擦出血痕。但就在那一瞬，仙緣鏡再次閃現提示：喉部護甲未合。
    我沒遲疑，右手揮袖，一道劍氣自扇骨激射而出，直取左側敵人咽喉。他慌忙後仰，劍氣擦過頸側，護甲碎裂，血湧而出。他踉蹌後退，捂住脖子，眼中滿是驚駭。
    我趁勢上前，扇子一轉，封死退路。
    另一人見狀，轉身就逃，卻被先前被桃枝摔暈的同伴絆倒。我足尖輕點，已至其身後，扇柄輕敲其後頸，他當即昏死。
    隻剩黑袍人。
    他站在原地，手中骨杖插進地麵，口中開始念咒。我能感覺到，他體內的魔核正在急速膨脹，靈力紊亂，顯然是要自爆。
    我早料到這一招。
    仙緣鏡提前預警：能量暴增，三息內引爆。
    我雙手結印，引動天象。桃林上空積雲翻湧，片刻便降下細雨。水汽浸潤魔核，削弱其爆發力。他咒語卡在喉嚨，魔核光芒黯淡，自爆被硬生生壓了下來。
    我走到他麵前，玉清昆侖扇抵住他頂門，封印符紋一閃，他全身靈力盡失，癱倒在地。
    戰鬥結束。
    我站在桃林中央，呼吸平穩，隻有手臂上的傷口滲著血。四人被禁製鎖住，扔在石台上，昏迷的兩人也已被捆住手腳。他們帶來的火種、骨符、圖卷全數繳獲，墮靈陣布置失敗，襲擊徹底瓦解。
    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清昆侖扇，扇骨上的刻紋依舊清晰。墨淵親手所製的東西，從未讓我失望。
    遠處傳來腳步聲。
    疊風帶著幾名弟子趕來，看到地上俘虜，眉頭一皺：“你沒按計劃等信號？”
    我搖頭：“他們不會給我等信號的時間。既然來了，就別想活著回去。”
    他點頭，示意弟子將人押走。臨走前，他低聲問：“審嗎？”
    我說：“現在。”
    他轉身欲走，我又開口：“等等。”
    他停下。
    我從懷中取出那張羊皮卷，遞給他：“上麵有巡山路線，說明他們盯我們很久了。這不是普通的遊兵散卒，背後有人指揮。”
    疊風接過圖卷，臉色凝重：“你說的是‘幽冥使’？”
    我未答。
    這個名字不在任何戰錄中，卻能精準布局，選在桃林最弱處下手，還知道我的習慣。他了解昆侖虛，甚至了解我。
    疊風看出我的顧慮：“你要親自審？”
    我點頭。
    他不再多言，帶人離開。
    我站在原地，看著桃林。雨停了，樹葉上掛著水珠，滴落在地。那些枯灰的桃枝還在微微顫動，像是尚未完全放鬆。
    我伸手撫過身旁一棵老樹的樹幹，指尖觸到一處新裂的縫隙。剛才的戰鬥震動了根係，有些地方受損了。
    我取出一顆丹藥，碾成粉末，撒在裂縫處，又輸入一絲靈力。樹身輕輕一震，像是回應。
    這時，石台上的黑袍人忽然動了下手指。
    我走過去，蹲下身，盯著他。
    他睜開眼，嘴角扯出一絲笑：“你以為贏了？”
    我沒說話。
    他低聲道：“我們隻是第一批。你守得住一次，守不住十次。桃林終會枯，人心終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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