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的濕氣滲進衣袍，腳下越陷越深。我握緊仙緣鏡，鏡麵那行“禁地勿入”的字跡還未散去，可身後妖獸的嘶吼已逼近耳畔。
    疊風站在我前方半步，劍尖微顫。他左腿還陷在泥裏，動作遲緩了一瞬，立刻抬手將劍橫掃而出，逼退一頭躍起的蜈蚣妖。那妖獸落地翻滾，節肢劃破泥麵，發出刺耳摩擦聲。
    更多妖獸從兩側湧出，圍成半圓。它們步伐一致，眼神渾濁，明顯不是自發攻擊。我閉眼催動神識，讓仙緣鏡映照全場。鏡光流轉，畫麵快速掠過一隻隻妖獸的身體，最終停在最遠處那隻巨蠍身上。
    它體型比其餘大上近倍，背甲刻著金紋，尾鉤高高揚起，每一次擺動，周圍的妖獸便隨之進退。仙緣鏡顯示出一道細弱的黑線，從它的尾部直通體內，那裏有一團模糊的影子在跳動——是控製核心。
    “疊風！”我開口，聲音有些發啞，“中間那隻是頭領，毀掉它就能解圍。”
    他沒回頭，隻微微點頭。下一刻，他忽然收劍後撤，腳步踉蹌，像是力竭。幾隻妖獸見狀猛撲上前，卻被他猛然旋身斬斷前爪。他借勢騰空，落在一塊稍硬的泥殼上，喘了口氣。
    “撐住。”他說。
    我沒有回應，迅速從袖中取出三張符籙。這是昆侖虛特製的困靈符，能短暫封鎖空間。我咬破指尖，將血抹在符紙上，引動仙緣鏡中的破解之力。符紙泛起微光，被我擲向巨蠍所在的位置。
    第一張落於左側，炸開一圈淡青色光幕；第二張飛向右側，同樣形成屏障；第三張直擊上方，空中瞬間凝結出一層薄障。巨蠍察覺異動，尾鉤一甩就要後退，卻被三麵封住，隻能原地怒吼。
    它猛地轉身衝向左側，卻發現退路已被鎖死。暴怒之下，它高高揚起尾鉤，狠狠砸向地麵。一聲悶響，泥漿炸開，金紋亮起，竟硬生生撕裂了左側符陣的一角。
    “要逃！”我喊。
    疊風早已蓄勢待發。他腳尖一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衝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他的劍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直指巨蠍頭部。
    巨蠍察覺危險，尾鉤迅速回防，橫掃而來。疊風在半空強行扭身，險險避開，但右肩仍被鉤尖擦過，衣袍破裂，血跡滲出。他落地未穩，又立即蹬地前衝，劍鋒直刺其首。
    巨蠍仰身躲避，尾鉤順勢下壓，帶起一陣勁風。疊風被迫低頭，劍勢偏移，隻在其額甲留下一道淺痕。他翻身退開，呼吸變得粗重。
    我盯著仙緣鏡，鏡中清晰映出那團魔核的位置——就在巨蠍頸後第三節背甲之下，正隨著它的動作微微閃動。我立刻傳音：“下方三節，破甲！”
    疊風聽清，不再強攻正麵。他繞至側麵，故意露出破綻。巨蠍果然追擊，尾鉤橫掃。他在最後一刻矮身滑步，從其腹下穿過，反手一劍向上猛刺。
    劍尖刺入背甲縫隙，發出金屬相撞的聲響。他雙手握柄，用力下壓，終於將劍送入深處。巨蠍劇烈掙紮，尾鉤狂舞，泥漿四濺。疊風死死抵住劍柄，不讓它掙脫。
    就在這時，魔核突然爆發出一團黑霧。那霧氣如活物般纏繞劍身，試圖將劍推出。疊風手臂青筋暴起，咬牙支撐。
    我知道不能再等。立刻調動全部神識，催動仙緣鏡。鏡麵光芒大盛，一道銀光投射而出，精準落在巨蠍頸後。那一處背甲瞬間浮現裂紋，魔核暴露在外。
    “現在！”我大喊。
    疊風雙目赤紅，猛然發力，劍刃順著裂紋徹底沒入。一聲尖銳的哀鳴響起，黑霧驟然潰散。巨蠍四肢抽搐，尾鉤無力垂下，轟然倒地。
    周圍妖獸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它們的眼神失去焦距，原本整齊的步伐開始混亂。有的原地打轉，有的互相衝撞，還有的直接調頭奔逃。片刻之間，包圍圈土崩瓦解。
    我鬆了口氣，腿一軟差點跪倒。連忙用手撐住泥麵，才勉強站穩。仙緣鏡的光芒漸漸暗去，鏡麵出現一道新的細裂痕，觸手發燙。
    疊風拔出劍，劍身沾滿黑血。他單膝跪在泥中，一手拄劍，一手按著肩膀傷口。血順著指縫流下，混入泥漿。
    四周安靜下來，隻有風吹過沼澤的輕微響動。那些逃走的妖獸已消失在霧中，留下的屍體緩緩沉入泥底。
    我慢慢走到疊風身邊，蹲下查看他的傷勢。傷口不深，但被魔氣侵蝕，邊緣泛著暗紫。我從懷中取出藥瓶，倒出一粒丹丸遞給他。
    他接過吞下，閉眼調息片刻，睜開時目光清明了些。
    “還能走嗎？”我問。
    他點頭，扶著劍慢慢起身。腳下一滑，我又伸手扶住他手臂。兩人靠得極近，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剛才……多謝。”他說。
    “你也沒讓我失望。”我收回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裏有泥，也有幹涸的血跡。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隻是並肩向前走。泥潭依舊難行，每一步都沉重。但至少，前方的路暫時安全了。
    疊風忽然停下。
    “怎麽了？”我問。
    他望著前方，眉頭微皺。“那邊……”
    我順著他視線看去。遠處霧氣中，隱約露出一段石階，半埋在泥裏，通向一片更高的幹地。石階兩側有殘破的柱子，像是某座廢棄建築的入口。
    我沒有動。仙緣鏡貼在掌心，毫無反應。
    “要過去看看嗎？”他問。
    我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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