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圈的波浪紋又動了一下。
    我立刻將手按在石壁上，仙緣鏡貼緊刻痕。剛才那一瞬的偏移比前一次快了半息，說明機關運轉正在加速。不能再等了。
    “它在變。”我說，“每過一刻，位置就往前推一段，再不動手，組合對不上就會失效。”
    疊風抬起頭，臉色有些發白。他一直靠著牆角坐著，左手壓著右肩傷口，血已經止住，但動作明顯受限。聽見我的話，他撐著劍站了起來。
    “來得及。”他說，“我們還有六個時辰。”
    我搖頭：“不，現在隻剩五個半。鏡麵顯示外圈已經偏移了三格，中圈和內圈雖然沒動，可一旦聯動開始，三重符號會同時變化。我們必須在它們全部錯位前完成觸發。”
    他走到我身邊，低頭看那組環形符文。外圈十二段波浪，中圈九道螺旋，內圈三十六個點劃交錯。這些符號原本靜止時就已經極難推演，如今機關活化，時間成了最鋒利的刀。
    我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仙緣鏡中央。
    鏡麵微震，銀光驟亮。那些符號的軌跡在牆上投出虛影，開始快速流轉。我能感覺到鏡子裏的力量被強行催動，裂痕處傳來灼熱感，像是要燒起來。
    “你在透支。”疊風伸手想碰鏡子，又收回，“你體內的仙力還沒恢複。”
    “沒別的辦法。”我盯著光影中的交匯點，“它隻能維持這個狀態半柱香，我要在這段時間裏把正確順序記下來。”
    他不再勸，轉身從懷裏取出玉簡和刻筆。我把看到的每一幀變化念給他聽，他飛快記錄。當第三輪推演結束時，玉簡上已布滿密密麻麻的標記。
    “外圈第十一格、中圈第七格、內圈第二十三位。”他念了一遍，“這是唯一能形成閉環的節點。”
    “對。”我閉眼回想昆侖古曆裏的逆行節律，“天地氣機順行，唯有在午時三刻這種陰陽交界的時候，才能短暫逆轉。第六日那天，正是七日之期的倒數第二天，也是最後的機會。”
    他點頭：“那就定在第六日午時三刻。”
    話音剛落，石壁突然輕顫。外圈的波浪紋猛地向前跳了一格，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塵土從頭頂簌簌落下，砸在肩頭。
    “機關在提速。”我睜眼，“它知道我們找到了答案。”
    疊風立刻收起玉簡：“接下來就是按順序觸碰？”
    “必須精準。”我看向三層符號，“先外圈，再中圈，最後內圈。任何一步錯了，能量反衝會直接震傷神識。”
    他握緊劍柄：“我來守你。你動手時別分心。”
    我深吸一口氣，把手放回石壁。
    仙緣鏡再次亮起，這次沒有投影，而是直接在鏡麵上浮現出一條清晰的光路。起點是外圈第十一格，終點落在內圈第二十三位。中間兩段轉折分明，像是一條被拉直的線。
    我順著光路移動手指，在觸碰到第一格的瞬間，整麵岩壁發出一聲悶響。波浪紋緩緩旋轉，停在指定位置，泛起一層淡青色的光暈。
    “成了。”我低聲說，“第一層已激活。”
    疊風立刻上前，用劍尖輕輕點向中圈第七格。他的動作很穩，盡管肩上的傷讓他手臂微微發抖，但他沒有遲疑。劍尖落下時，螺旋紋開始轉動，一圈接一圈，最終定格，幽藍光芒自刻痕中滲出，與外圈的青光交織在一起。
    “第二層完成。”他退後半步，“最後一道。”
    我點點頭，指尖移到內圈。第二十三位的點劃組合極為複雜，像是被打亂的星軌。我一邊默誦父神禁製中的“時之精魄”真言，一邊緩緩劃過那串符號。
    指尖剛走完最後一劃，三層光芒同時暴漲。
    銀光如環，層層相扣，籠罩整麵石壁。轟的一聲，地麵劇烈震動，碎石從頂部落下。我和疊風同時後退幾步，靠在對麵岩壁上。
    前方的石麵開始向兩側滑動。
    塵煙彌漫中，一道巨門緩緩顯現。高達十丈，通體青銅，表麵布滿古老符文。那些文字我不全認識，但有幾處與東皇鍾上的印記極為相似。門中央有一個凹槽，形狀像一口鍾，四周纏繞著混沌般的氣流。
    一股氣息撲麵而來。
    不是風，也不是溫度的變化，而是一種壓迫感。像是站在深淵邊緣，腳下空無一物，卻又無法後退。
    “這就是歸墟入口。”我說。
    疊風站在我身側，一手扶著劍，目光緊鎖大門。他沒有說話，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變沉了。
    我收起仙緣鏡，掌心還在發燙。連續使用讓我體內空蕩蕩的，連抬手都有些吃力。但我不能停下。
    “時間定在第六日午時三刻。”我看著門縫裏透出的微光，“我們還有五天。”
    “夠了。”他說，“隻要門開了，就能進去。”
    我搖頭：“門開隻是第一步。裏麵是什麽，誰也不知道。若水河卷軸上說‘執鍾者歸來’，可墨淵還未醒。”
    他轉頭看我：“你是說，我們需要他？”
    我沒回答。我想起冰棺旁的桃花酒，想起每年春天我都對著那具靜止的身體說話。他也曾是我的執念，是我守了七萬年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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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現在不一樣了。
    “也許。”我輕聲說，“有人不需要醒來，也能發揮作用。”
    疊風皺眉，還想問什麽，忽然抬起了頭。
    門縫中，那股氣息波動了一下。
    細微，卻真實存在。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動了。
    我們同時屏住呼吸。
    三秒後，那股波動消失了。
    門依舊矗立，沒有進一步開啟的跡象，也沒有關閉的動靜。它就那樣靜靜地站著，像一座沉睡的山。
    “它在等。”我說，“等那個時間點，等那個人出現。”
    “或者。”他低聲說，“等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我看了他一眼。他神色平靜，但眼神裏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
    我沒有追問。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
    我走向前，伸手觸碰門邊的符文。指尖剛碰到，那些文字就微微發亮，隨即又暗下去。
    “機關已經認下了密碼。”我說，“不會再重置。我們隻需要等到時候來。”
    “那你休息。”他說，“我守著。”
    我本想拒絕，但腿一軟，差點跪下去。他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把我帶到角落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坐下。
    “別硬撐。”他說，“後麵的事，我也能做。”
    我靠在牆上，閉上眼。腦子還在轉，想著第六日那天的每一個細節。時間、順序、咒語、手勢……都不能錯。
    外麵的世界還在運轉。
    鬼族有沒有發現我們的行蹤？擎蒼的複活進程到了哪一步？昆侖虛那邊有沒有新的消息？
    我不知道。
    我現在隻知道一件事——
    門已經開了。
    剩下的，是走進去的勇氣。
    疊風坐在我對麵，背靠著牆，手始終沒離開劍柄。
    洞穴裏很安靜。
    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呼吸聲，一起一落。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我再睜開眼時，他正盯著門口，睫毛都沒眨一下。
    “你沒睡？”我問。
    “不敢。”他說，“怕錯過什麽。”
    我張嘴想說什麽，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門縫裏的氣息，又動了。
    這一次，不是波動。
    是一道聲音。
    極輕，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一個字。
    “司。”
    我猛地抬頭。
    門沒變。
    符文也沒亮。
    可那個音節，清清楚楚地鑽進了耳朵。
    不是幻覺。
    疊風也聽見了。他站了起來，手按在劍上，眼睛死死盯著大門。
    我又等了幾息。
    沒有下文。
    隻有寂靜。
    我慢慢站起來，走到門前。
    這一次，我沒有碰它。
    我隻是看著那道縫隙，看著裏麵深不見底的黑暗。
    三秒後。
    那個聲音又來了。
    還是一個字。
    “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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