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月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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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固執地震動著,屏幕上“年年”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著墨白的掌心,也灼燒著喬情的心。
    在喬情那冰冷而銳利的目光逼視下,墨白知道,這個電話非接不可了。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指尖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劃開了接聽鍵,甚至下意識地點開了免提,仿佛想以此證明自己的“坦蕩”。
    “阿墨!”
    一個清脆、溫柔,帶著幾分嬌嗔和依賴感的女聲,瞬間從聽筒裏流淌出來,打破了房間內幾乎凝滯的空氣。
    “我回國啦!飛機剛落地,我在機場B2停車場的老地方等你,你來接我吧!”
    女人的聲音裏充滿了雀躍和理所當然的期待,那股親昵勁兒,隔著電話線都撲麵而來。
    此話一出,墨白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僵住。他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喬情。
    喬情的臉,在他目光觸及的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了所有血色,變得一片慘白。她那雙剛剛還氤氳著羞澀和溫情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冰冷的寒潭,深不見底,映不出絲毫光亮。她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周身散發出的氣息,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要凜冽。
    電話那頭,沒有得到回應,疑惑地催促著:“阿墨?阿墨?你在聽嗎?聽見我說話沒有呀?”
    那一聲聲“阿墨”,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喬情的心髒,然後殘忍地攪動。
    墨白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堵住,他看著喬情那雙仿佛瞬間死去的眼睛,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在電話那頭越來越急切的呼喚聲中,他幾乎是機械地、倉促地對著話筒應了一聲:
    “好,你……等我一會兒。”
    說完,他像是被火燒到一樣,猛地掛斷了電話。
    世界重新陷入死寂,但那幾句對話,卻如同魔音灌耳,在房間裏反複回蕩。
    “老婆,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墨白急切地上前,想要抓住喬情的手。
    喬情猛地向後一退,避開了他的觸碰,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冷風。她看著他,眼神裏是全然陌生的疏離和一種被徹底背叛後的絕望。
    她什麽也沒說,隻是用一種墨白從未見過的、冰冷到極致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裏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震驚、痛苦、嘲諷,以及……心死。
    然後,她決絕地轉身,快步走向套房內的洗手間,“砰”地一聲巨響,將門狠狠甩上,並從裏麵反鎖。
    “喬情!喬情!你開門!你聽我說!”墨白衝到門前,用力拍打著門板,聲音裏充滿了恐慌和焦急。
    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隻有嘩啦啦的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掩蓋了門外的一切,也仿佛想要衝刷掉某種令人作嘔的痕跡。
    洗手間裏,喬情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她打開盥洗台的水龍頭,開到最大,冰冷的水柱傾瀉而下。她俯下身,近乎瘋狂地用手掬起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潑在自己的臉上、脖子上,用力搓洗著那些昨夜墨白留下的、曖昧的吻痕。
    冷水刺激著皮膚,卻無法澆滅心頭那團熊熊燃燒的、名為背叛的火焰。
    她抬起頭,看向鏡子裏那個狼狽不堪的女人。水流順著她的發絲、臉頰滑落,像淚水,卻又比淚水更冰冷。鏡中的她,臉色蒼白如紙,眼圈泛紅,脖頸上那些紅紫的印記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而更刺眼的,是眼角那幾道不知何時悄然爬上的、細碎的紋路。
    老了。
    她真的老了。
    不再是那個可以肆意揮霍青春、相信愛情的年紀了。
    喬情對著鏡子裏那個可笑又可悲的自己,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冷笑,聲音沙啞而破碎:
    “真可笑,喬情……你已經老了,你還在圖什麽呢?”
    “圖他年輕?圖他聽話?還是圖他那點廉價的、不知道摻了多少水分的真心?”
    “結果呢?新婚第一天……哈哈……新婚第一天……”
    自我厭棄和巨大的羞辱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她撐著盥洗台邊緣,手指用力到幾乎要摳進大理石台麵裏,指節猙獰地凸起著。她大口喘息著,試圖平複那幾乎要炸裂的胸口,可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裏,隻帶來更深的寒意和絕望。
    水聲依舊嘩嘩作響,她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崩塌。
    不知過了多久,水流聲停止。
    喬情用毛巾用力擦幹臉和手,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力道。她整理了一下睡袍,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脊背,試圖重新戴上那副慣有的、冷漠堅強的麵具。
    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他麵前倒下。
    她擰開門鎖,走了出去。
    房間裏,空空蕩蕩。
    剛才還在門外焦急拍門解釋的男人,早已不見了蹤影。隻有淩亂的大床,和空氣中尚未完全散盡的玫瑰甜香,昭示著昨夜以及今晨曾有過的纏綿與溫存。
    他走了。
    真的去機場接那個叫“年年”的女人了。
    在她最需要解釋、最痛苦不堪的時候,他選擇了離開,去找另一個女人。
    喬情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涼透了。心髒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踉蹌著走到床邊,拿起自己的手機,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她撥通了助理的電話,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帶著一種瀕臨崩潰邊緣的詭異平靜:
    “給我查,墨白現在去了哪裏,見了誰。立刻!馬上!”
    電話那頭的助理顯然被老板這異常的語氣嚇到,不敢多問,連聲應下。
    等待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淩遲。
    幾分鍾後,手機震動,助理發來了幾張照片。
    喬情點開圖片——
    背景是機場停車場。墨白那輛熟悉的車停在那裏。車旁,站著一個穿著雪白連衣裙的年輕女孩,一頭烏黑亮澤的卷發如同海藻般披散在肩頭,頭上別著一個精致的水晶蝴蝶結發卡,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女孩仰著頭,正對著墨白笑得燦爛,那笑容純粹而美好,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而墨白,就站在女孩麵前,微微低著頭,正在和她說著什麽。照片的角度抓拍得很好,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臉上那種……喬情從未見過的、帶著幾分無奈、幾分縱容,甚至可以說是溫和的笑意。
    他們看起來,那麽登對,那麽……和諧。
    仿佛她喬情,才是那個突兀的、不該存在的闖入者。
    “轟——!”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強撐,在這一刻徹底土崩瓦解。
    看著照片裏墨白對著那個年輕女孩露出的笑容,想到他剛才在自己麵前的慌亂和此刻的“迫不及待”,再聯想到自己鏡中那張逐漸衰老、布滿痕跡的臉……
    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
    喬情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勉強扶住旁邊的衣櫃才沒有倒下。
    無邊的怒火混合著徹骨的冰寒,如同火山噴發般在她體內衝撞、爆炸。她死死攥著手機,指甲幾乎要嵌入屏幕,將那幾張刺眼的照片捏碎。
    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卻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混合著極致憤怒、羞辱和絕望的血淚!
    她對著空氣,從齒縫裏擠出那個名字,聲音嘶啞,充滿了被徹底背叛的刻骨恨意:
    “墨白……連你……也背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