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支配者(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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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卡修斯興致盎然地瞧著時越心對上自己的目光後突然僵硬的臉色,在她像受驚的兔子般掙紮時,很配合地鬆了手。
    時越心迅速後退好幾步,捂著胸口平複被嚇到的小心髒,謹慎地思考盧卡修斯為什麽會在這裏,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夏利。
    她先是一愣,旋即驚喜地看向夏利的左手,“夏利少尉,你的傷勢好了?!”
    白襯衫下的臂膀完好無缺,還能隱約看到緊繃的肌肉線條。
    時越心親眼看到他斷了一條手臂,不到半個月的功夫竟然好全了?
    夏利笑著對她點了點頭:“是的,多謝您關心。”
    盧卡修斯剛升起的好心情眨眼間消失殆盡,他頗為不耐地看了一眼旁若無人說話的兩人,冷冷下達命令:“夏利,去看看尤裏安。”
    夏利聽出他語氣裏的不悅,不明白這位祖宗又抽什麽風,斂下心頭的無語,恭恭敬敬應了聲是就朝尤裏安走了過去,路過時越心的時候,還撿起掉在地上的鴨舌帽遞還給她。
    時越心接過鴨舌帽,笑著和他說了聲謝謝。
    夏利再次對她回以一笑。
    盧卡修斯冷眼看著他們眉來眼去,非常不悅地打斷:“你怎麽在這兒?”
    恰在這時,他聞到了飄過來的山茶花香,眉頭不自覺隆起。
    頂級Alpha的信息素具有強烈的排他性,就算是親兄弟,盧卡修斯也難以忍受尤裏安的信息素,剛說完話就往旁邊走了兩步,站在通風口下。
    時越心難以用言語形容自己倒黴透頂的運氣,瞥了他一眼,幹巴巴道:“碰巧。”
    這家夥性格惡劣,還我行我素,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有過之前接連幾次的教訓,她已經深刻的認識到,最好不要和他廢話,直接離遠點。
    她不想交流的態度表露得很明顯,盧卡修斯心頭冷笑更甚。
    對夏利喜笑顏開,見了他卻如喪考妣,還真是能耐了!
    夏利沒有注意到後方的“暗潮洶湧”,他是Beta,聞不到Alpha的信息素,即使置身濃鬱的山茶花香裏,也不受絲毫影響。
    尤裏安白皙的麵頰染上了兩抹駝紅,意識也有些模糊,試圖從包裝盒中拿出抑製劑卻總是不得其法,分化帶來的負麵影響讓他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可憐。
    他的易感期還沒結束,今天出門前打了過量的抑製劑,勉強恢複到平時的狀態,但接近十個小時的高強度比賽讓抑製劑鑄就的防線土崩瓦解,他用了極大的自製力才沒有在賽場上失態。
    幸而在徹底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權前,他及時給尼爾發了消息。
    察覺到有人靠近,尤裏安握緊了手中的抑製劑,潮紅濕潤的眼睛半眯著,略顯警惕地看向前方罩下的影子。
    夏利客客氣氣道:“尤裏安少爺,我是夏利,請別緊張,是艾加爾先生通知了盧卡修斯少將您在這兒,我們是來帶您回紫羅蘭莊園的。”
    他幫尤裏安換了一張隔離貼,暫時阻隔了源源不斷往外湧的信息素,飛快把人扶起來朝直達停車場的綠色通道走去。
    盧卡修斯給機甲賽場的負責人發了消息,讓對方來處理尤裏安殘留的信息素,自己則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綠色通道裏的山茶花味信息素太濃鬱了,最近他的信息素也不太穩定,沒有上趕著找不自在。
    走了幾步發現身後的人沒跟上來,他回過頭,“還不走?你想留在這裏過夜嗎?”
    話音落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艾加爾可不喜歡夜不歸宿的人。”
    時越心不想和盧卡修斯待在一起,剛準備說可以自己回去,聽到他的話心頭不由打了個突,默默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低眉順眼跟上去。
    盧卡修斯大步往外走,聽到身後小跑起來的腳步聲,心情略微好轉。
    他又不是夏利那個沒長腦子的,沒有必要上杆子和身後的菟絲花交談,更沒有必要遷就她。
    但沒過多久,後方的腳步聲停了。
    盧卡修斯眉心微皺,準備看看那朵菟絲花又要鬧什麽幺蛾子,如果她可憐兮兮的祈求他,他也不是不能放慢步伐。
    轉身之際,一道身影從他麵前掠了過去。
    時越心踩著機甲賽場內用於代步的懸浮踏板,看也不看他一眼,倏忽飛遠了。
    盧卡修斯:“……”
    盧卡修斯是步行到的停車場,時越心早已乘著出門時尼爾為她安排的懸浮車離開了機甲賽場,尤裏安也被尼爾安排來的人接走了。
    夏利坐在懸浮車裏,看著黑著臉上車的頂頭上司,不明白他又抽哪門子風,謹慎微小道:“少將,越心小姐離開前讓我轉告您,她先回紫羅蘭莊園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活閻王的臉色好像更黑了。
    時越心到底是沒敢不顧盧卡修斯那句語焉不詳的話返回賽場看比賽結果,隻好歉意地給齊路發了消息,告訴他自己有急事先走了。
    齊路沒有回消息,多半還在忙機甲性能測試的事情。
    時越心回到紫羅蘭莊園,下懸浮車的時候正好看到尼爾帶著好幾個醫生過來,給被人從旁邊懸浮車上扶下來的尤裏安紮了好幾針。
    賽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耷拉著眉眼,額前的發絲完全被汗水浸濕,看起來非常狼狽,周身逸散的信息素倒是沒之前那麽濃鬱了。
    偏時越心還是輕易嗅到了帶著淡淡引誘之意的山茶花香,沒由來覺得口幹舌燥,頸後的腺體也無端生出古怪的脹熱感。
    不會是她的腺體再次發育,變得能接收Alpha的信息素了吧?
    時越心悚然一驚,匆匆和尼爾打了聲招呼就回了房間。
    遠離了尤裏安的信息素,躁動感隨之消失,時越心惴惴不安地撕了頸後的腺體貼,側身站在全身鏡前打量自己的後脖頸。
    依舊光潔白皙,用肉眼根本看不出端倪。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決定明天再詳細谘詢上官鶩。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是無比熟悉的長相,除了發型之外和穿越前沒什麽區別。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有種渾身上下提不起勁兒的疲憊感。
    時越心把自己泡進寬大舒適的浴缸裏,溫水流淌過皮膚,稍稍緩解了東奔西跑一整天的勞累,但腦中卻像多了一條緊繃的弦,怎麽都無法放鬆。
    她眼神放空,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尤其是腦中突然多出來的傳感圖譜和能量驅動核心的圖紙。
    人不可能想象出認知以外的東西,原主以前一定接觸過【支配者】,她身上的秘密比她想象中的更多。
    時越心害怕這個秘密是催命符,忍不住把精神力探入紅寶石項鏈。
    【祈】依舊佇立其中,沉靜無言,不染纖塵。
    齊路說【支配者】是她見過最好看的機甲,時越心卻覺得【祈】有過之而無不及。
    它不像一件冰冷的武器,靜望它時,會讓她產生【祈】也在注視她的感覺,包容、和煦,猶如一位默默陪伴她成長的長輩。
    此刻,尤裏安的房間裏。
    艾加爾雙腿交疊靠坐在布藝沙發上,尼爾和醫生們已經全部退了出去,尤裏安麵色蒼白地倚在床頭,垂著眼睫不敢說話。
    醫生告訴過他,分化對他的影響很嚴重,在易感期結束前最好不要外出,以免受到不確定因素的影響造成無法預估的後果,艾加爾也讓他最近半個月好好待在家裏,不許出門。
    尤裏安是偷偷跑出去的,到現在也不知道比賽結果如何。
    寬大的臥室靜得可怕,盧卡修斯推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幸災樂禍地在心底嘖了聲,嘴上也不忘說風涼話:“艾加爾,別板著張臉,你親愛的弟弟快要被你嚇得氣都不敢喘了。”
    剛剛還無比溫馴的尤裏安立刻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小狼崽子似的,想撲過來咬人。
    盧卡修斯見他還有力氣瞪自己,煞有介事地吹了聲口哨,挑釁的意味相當明顯。
    尤裏安想到自己最狼狽的樣子被盧卡修斯看到了,對方還肆無忌憚來看笑話,心下更加氣憤,張嘴就要說話。
    艾加爾淡淡道:“要我為你們安排格鬥場嗎?”
    尤裏安張開的嘴巴瞬間閉上了。
    盧卡修斯也不敢再招惹艾加爾,把話題拉到正事上:“我倒是不想過來,是父親說有事情要通知我們,再過幾分鍾就會來通訊。”
    艾加爾微蹙眉心,顧不得尤裏安的事情,問道:“父親有說是什麽事嗎?”
    盧卡修斯搖了搖頭:“隻說要我們三個同時在場。”
    這下連尤裏安都擰了擰眉,露出不解之色。
    霍華德上將對三個兒子並不上心,沒有重要的事情一年到頭也不見得會和他們進行一次通訊,除了此前同在利比塞羅要塞任職的盧卡修斯,艾加爾和尤裏安與他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尤其是艾加爾成年之後,蘭斯諾家族的許多事情都交到了他手上,如非必要,霍華德上將幾乎不回首都星。
    房間裏一時間變得極為安靜,數秒之後,尤裏安從床上彈坐起來,不顧此時還虛弱的身體,踉蹌著去了衣帽間,不到兩分鍾的功夫就衣著得體出來了。
    盧卡修斯見他這副沒出息的慫樣,當下嗤笑出聲,惹來尤裏安的再次瞪視。
    也正是在這時,盧卡修斯的智腦響了。
    霍華德上將看起來隻有三十出頭,艾加爾的容貌與他有七分相似,但比起艾加爾時刻帶笑的平易近人,他更拒人於千裏之外,眉宇間盡是多年身居高位的不怒自威,讓被他注視的人下意識肅然起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艾加爾率先道:“父親。”
    盧卡修斯和尤裏安緊隨其後:“父親。”
    霍華德·蘭斯諾打量了三個兒子幾眼,一針見血道:“尤裏安,你怎麽了?”
    尤裏安身體一僵,訥訥道:“我……我分化了。”
    “是Alpha!”他連忙補充。
    霍華德上將點了下頭,看向艾加爾,公事公辦地問了他一些家族和政務上的問題。
    艾加爾對答如流,也詢問了些許利比塞羅要塞的情況。
    十幾分鍾過去,兩人還未切入此次通訊的正題。
    在尤裏安有些撐不下去的時候,霍華德上將終於說道:“越心已經到首都星了嗎?”
    聽到這句話,盧卡修斯和尤裏安皆是一驚,相當詫異他會特意提到時越心。
    唯有艾加爾,還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妥帖地回答:“越心已經在月前住進了紫羅蘭莊園,適應得很不錯,今天還去機甲賽場觀看了比賽,父親有什麽需要叮囑的嗎?”
    霍華德上將沒有立刻回複,而是看著三個英俊挺拔的兒子沉吟了一會兒,“越心和你們相處的怎麽樣?”
    盧卡修斯當下就想冷哼。
    那朵無用的菟絲花!
    住在紫羅蘭莊園裏,卻連討好的對象都弄不清楚,總是對夏利那個蠢東西眉開眼笑。
    尤裏安同樣在心裏嗤笑,一個仗著和紀瀟女士長著相似的容貌而被父親收為養女的玩意兒,有必要相處嗎?
    艾加爾留有些許餘地道:“尚可。”
    霍華德上將看出了盧卡修斯和尤裏安臉上的不以為然,口吻依舊威嚴,“我不管你們願不願意,日後必須和越心好好相處,她與蘭斯諾家族有婚約,既然尤裏安也分化成了Alpha,那也一起加入婚約者的行列。
    “你們可以自己商量,誰願意成為她的未婚夫,或者直接去問她,她喜歡你們之中的誰,誰就是她的未婚夫。”
    不算長的一段話讓尤裏安當場變了臉色,連一貫從容的艾加爾也蹙起了眉頭,隻有盧卡修斯饒有興致地彈了下舌。
    艾加爾適時表露自己的疑惑,“父親,我從未聽您提起過此事。”
    霍華德上將卻沒有解釋的意思,“這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尤裏安動了動唇瓣,似乎想反駁,但霍華德上將銳利的目光徑直落在了艾加爾身上,意有所指道:“艾加爾,不要讓我失望。”
    艾加爾垂眸應了聲是。
    霍華德上將的影像消失,尤裏安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霍然抬腳踹翻了麵前的茶幾,咬牙切齒道:“憑、什、麽!”
    竟然要讓他像商品一樣被那個貪慕虛榮的Omega挑揀!盧卡修斯也就算了,為什麽連艾加爾也不能幸免!
    艾加爾的視線掃了過來,語帶警告:“尤裏安,你的教養呢?”
    盧卡修斯雙手抱胸坐倒在沙發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接話:“或許是今早偷偷出門的時候掉花園裏被莫裏斯吃掉了。”
    艾加爾把餘光瞥向他。
    盧卡修斯立刻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你們要是實在不願意的話,這未婚夫由我來當也不是不行。”
    尤裏安猛然看了過來。
    盧卡修斯無所謂他在想什麽,摸著下巴低笑了聲:“這下我看她還敢不敢對著夏利笑得那麽燦爛。”
    他很是期待地補充:“笑一次,我就標記她一次!”
    艾加爾警告道:“盧卡修斯,生而為人,請收起你不知廉恥的幻想。”
    與此同時,正在泡澡的時越心重重打了個噴嚏。
    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莫名其妙多出來三個未婚夫備選者,揉了揉鼻子從浴缸裏站起來,裹著浴袍就出了浴室。
    泡澡並未緩解她身心上的疲憊,反而讓她產生了很強的困倦感。
    是昨天晚上沒睡的原因嗎?
    時越心匆匆忙忙吹幹頭發,也沒精力再去想那些讓她心緒不寧的事情,就這麽鑽進被子裏,摟著抱枕睡著了。
    艾加爾和盧卡修斯離開了尤裏安的房間。
    渾身疲累的尤裏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實在氣不過,還低咒幾聲以表憤怒。
    艾加爾難得在辦公室裏發了幾分鍾的呆,緊接著就投入到了工作中,深夜才熄燈。
    盧卡修斯去訓練場打了一個小時的拳,上衣也不穿,就這麽裸著上身大汗淋漓地回了房間。
    紫羅蘭莊園沐浴在靜謐安寧的夜色下,誰也沒有發現淡淡的青梅酒香從時越心房間的縫隙裏飄了出來,悄悄擴散到別墅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