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雀花契約與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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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岩鎮的清晨,被一層濕冷而粘稠的薄霧緊緊包裹,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味、宿醉的餘韻以及絕望的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氛圍。
    昨日市場的喧囂聲、血腥的戰鬥場麵、屈辱的罰款經曆,如同沉重的鉛塊般壓在易三人的心頭,揮之不去。
    易、科爾,以及身上纏滿滲血的繃帶、每走一步都牽扯得眉頭緊鎖卻依然執意跟隨的索林,再次踏入了金雀花商會那扇厚重而沉靜的大門。
    濃重的血腥味與苦澀的草藥氣息交織在一起,成為他們昨日付出慘痛代價的鮮明證明。時間緊迫,日落前必須離開這座城鎮,凍土營地的希望全係於今日之行,三個人心裏始
    終縈繞著這個關鍵點。
    剛被引至二樓雅室的門口,木門便無聲地滑開。
    伊薇特執事早已立於門內,深藍色的製服筆挺如鋒利的刀刃,紫羅蘭色的眼眸沉靜如深邃的潭水。
    她的目光在索林身上那被鮮血反複浸透、顏色暗沉的繃帶上停留了片刻,隨後又掠過易眉宇間凝結的、如同凍土般冷硬堅毅的寒霜,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看來,”她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沉寂,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銳利。
    “灰岩鎮的‘送別禮’,比預想的更為沉重。請進,德文希爾先生,還有這位……以鐵骨鑄就忠誠的戰士。”
    她側身讓開,目光在索林身上停留時帶著一絲敬意。
    雅室內暖意融融,與外界的濕冷形成鮮明對比。
    伊薇特親自為索林斟滿一杯深褐色的“鐵骨草”藥茶,氤氳的熱氣帶著愈合的暖意,緩緩升騰。
    易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簡潔而清晰地複述了昨日的遭遇,尤其強調了雷納德那貪婪的十枚金幣罰款和日落前必須離城的嚴令。
    科爾臉上難掩心痛之色,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伊薇特靜靜地聆聽,指尖在桌麵上無意識地劃過無形的線條。
    聽到罰款一事,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雷納德爵士充實私囊的‘藝術’,總是如此‘巧妙’。十枚金幣?足夠他新寵的一夜銷金了。”
    她的語氣平靜,卻將權貴貪婪的本質揭露無遺。
    易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決然之色愈加深濃。
    他慎重地從懷中取出一個鹿皮小袋,解開皮繩,將十枚流淌著歲月光澤的古金幣、三十枚古銀幣傾倒在深藍色的絲絨上。
    曆史的氣息無聲地彌漫開來,仿佛在訴說著過往的輝煌與滄桑。
    “伊薇特執事,哈維管事。”
    易的聲音沉穩有力。
    “這些,連同昨日鐵礦的貨款一並結算。所有款項,請以法倫斯塔領主斯貝思·易·德文希爾之名,存入貴商會的金庫,包括……被掠走十枚後的剩餘。”
    侍立如影的哈維管事,目光在金幣出現的瞬間爆發出鑒賞稀世珍寶般的熾熱精光。
    他強壓住內心的激動,迅捷地取來鎏金的契約書與帶有機括鎖扣的烏木印鑒盒。
    “明智!果決!德文希爾先生!”哈維讚歎道。
    “您再次證明了您的遠見與信任!這些洛林遺珍,價值非凡!金雀花商會必將是您堅實的後盾!您已榮升本會尊貴的‘青羽級’貴賓!”
    他雙手奉上契約書與沉甸甸的青銅印鑒,上麵雕刻著金雀花的紋章。
    “此乃專屬印信,請珍視。憑此印信,及……”哈維的目光深邃地掃過易,“您獨特的印記,可在任何分會行使權力。資金享年息百分之三的增值。”
    他的話語中暗示了對易潛在力量的認知。
    哈維清晰地闡述了“青羽級”的核心權益:最高級別的安保金庫、鐵礦專線代售傭金僅為5)、關鍵物資直達配送武裝押運至如“石爪隘口”等重要地點)、珍寶拍賣渠道、區域情報支持等。
    當詳細闡述到“武裝押運”時,易眼中冰封的寒意終於被一絲希望的光芒刺破。
    這正是他們當前燃眉之急所需!
    “哈維管事!”易鄭重地說道。
    “金雀花之能,解我危局,我深表感謝!”
    他拿起青銅印鑒,蘸上閃光的印泥,在契約書的法倫斯塔處穩穩地蓋下印鑒。
    凝神間,他將一絲蘊含“星穹之引”氣息的微弱精神力注入印鑒的核心符文。
    契約上的金雀花徽記亮起柔和的金芒,流轉內斂——盟約就此鑄成!
    伊薇特靜坐品茗,紫眸中流轉著滿意與深意。
    “那麽,德文希爾先生,”伊薇特放下茶杯,紫眸直視易,“關於您迫切的歸途與營地的‘希望’指糧食),商會即刻便可解決。”
    哈維高效地接口道:“鑒於您時限緊迫且歸途險峻,我們已啟用與商會合作緊密、信譽卓著的‘灰燼之鷹’傭兵團。他們常為商會重要物資提供護衛,忠誠可靠,正巧有一支精銳小隊待命。”
    他展開一張蓋有灰色雄鷹展翅徽記的羊皮卷,詳細說明:“配置:十五人。十二名經驗豐富的二級戰士,精於近戰與小隊配合。隊長‘鐵壁’加爾文,三級戰士,以堅毅可靠聞名。隨隊一級法師莉娜女士,擅長防護法術與實用元素戲法,應對威脅與惡劣環境極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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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級法師?”
    易心中微動。
    這是他現實中首次接觸“法師”這一職業。
    他下意識地感知,手腕上的胎記傳來一絲羽毛輕拂般的悸動,似乎與某種無形能量產生了共鳴。
    他壓下心中的好奇,專注地繼續傾聽。
    “押運貨物:一百石混合穀物包括黑麥、燕麥),二十袋粗鹽,五箱基礎藥品止血、消炎、退熱),及……”哈維看了一眼易。
    “商會贈禮:十把新磨的伐木斧,五捆堅韌的繩索——作為青羽級的初禮。”這些實用贈禮,直指營地重建的急需物資。
    “路線:從商會倉庫出發,經‘碎石小徑’繞過主道,穿越‘風語林地’邊緣,抵達法倫斯塔邊境的‘石爪隘口’。全程預計四日。預估風險:中等需防範野獸、流匪,不排除針對性的伏擊)。”
    “費用:十五枚帝國鷹金幣。”哈維停頓了一下,“可選即時現金支付,或,”他指向鐵礦代售的條款。
    “以等值鐵礦石抵押抵扣。商會先行墊付傭兵費用,鐵礦售出後從賬戶中扣除。”
    易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現金支付將耗盡他們的應急資金。
    “選擇抵押抵扣,有勞商會先行墊付。”他果斷地說道。
    “明智。”哈維點頭認可。
    “傭兵團已就緒,貨物正在裝車。順利的話,午後即可出發,確保日落前離開城鎮。”
    與此同時,在灰岩鎮“黑獠牙”賭場後巷的一間煙霧繚繞的密室中,克勞福拄著粗陋的木棍,左膝包裹著滲血的厚布,肥臉上因疼痛和怨毒而扭曲變形。他對麵陰影裏,坐著三個氣息陰鷙凶戾的漢子,為首者臉上交錯著蜈蚣般的刀疤,瞎了一隻眼,僅存的獨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殘忍的光芒。
    他腰間掛著一對帶著倒刺的淬毒拳刃,正是附近臭名昭著的“血爪”盜賊團頭目——“獨眼”莫裏斯。
    “…那小雜種不知從哪弄到了錢,攀上了金雀花!”克勞福聲音嘶啞,充滿了恨意,“他今天肯定還要去買糧,然後滾出城!我的人盯著,他們進了金雀花商會!還有那個該死的老瘸狗索林也在!”
    莫裏斯吐出一口濃煙,獨眼眯起:“金雀花的護衛?有點棘手。”
    “不是商會的護衛!”克勞福急忙解釋道,“是雇傭兵!‘灰燼之鷹’!加爾文帶隊,我認得他們,不過才十五個人,護著三輛大車,肯定裝著糧食和值錢貨。那小雜種身上絕對還有更多金幣,應該是他娘留下的遺產,可恨我一直沒有找到。”
    他眼中閃爍著瘋狂的貪婪。
    “莫裏斯老大!隻要幹成這一票,車上的糧食和鹽全歸你們!那小雜種身上的錢,還有那個老瘸狗的人頭,歸我!額外我再付你五十枚金幣,德文希爾主家那邊,我還能給你們弄個‘合法’身份!”
    五十枚金幣和“合法身份”的許諾,讓莫裏斯獨眼中的貪婪之火熊熊燃燒。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露出焦黃的牙齒:“金雀花的麵子要顧忌……不能動他們的旗。但‘灰燼之鷹’?哼,加爾文是塊硬骨頭,但老子啃得動!地點?”
    “血鴉峽穀!”
    克勞福獰笑,仿佛已經看到易和索林慘死的景象。“那是他們回法倫斯塔的必經之路!峽穀狹窄,兩邊都是峭壁,埋伏的絕佳地點!我的人會提前給你們指路!”
    莫裏斯獨眼中凶光一閃,猛地掐滅煙頭:“成交!血鴉峽穀,就是他們的墳場!準備好你的金幣,管家大人!”
    午後,灰岩鎮的霧氣稍散,但天色依舊陰沉。
    金雀花商會後院,氣氛凝重而有序。
    三輛由健壯馱馬拉著的、覆蓋著厚實防水油布的大車裝載完畢,沉甸甸地壓著車軸,發出吱吱的聲響。
    糧食和鹽的氣息混合著新磨鐵器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十五名“灰燼之鷹”傭兵集結完畢,大多穿著半舊的鑲釘皮甲,武器精良長劍、戰斧、重弩),眼神銳利,站姿沉穩,透著一股百戰精銳的煞氣。
    十二名二級戰士分散布防,形成嚴密的防護網。
    隊長加爾文身材高大勻稱,並非蠻漢,穿著暗灰色的鎖甲,麵容剛毅,眼神沉穩如磐石,腰間掛著一柄寬刃長劍和一柄鋒利的戰錘,三級戰士的氣息內斂而厚重。
    他身旁站著灰袍法師莉娜,麵容沉靜,手握橡木短杖,杖頭淡藍水晶氤氳著微光。
    易的目光在莉娜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那微弱的能量共鳴感再次傳來,他壓下探究的念,專注於當前的局勢頭
    哈維親自監督交接,科爾與商會執事仔細核對清單。
    索林靠在車邊閉目養神,蓄積體力,耳朵卻警惕地微動,捕捉著周圍的任何動靜。
    “德文希爾領主!”加爾文隊長步伐沉穩地走到易麵前,聲音不高卻清晰有力。
    “我是加爾文,‘灰燼之鷹’的隊長。貨物清點無誤,路線已確認。我們的職責是護衛物資與諸位的安全抵達‘石爪隘口’。途中,您可掌大局方向,具體防衛調度,請交予我們專業判斷”他的話語幹脆利落,帶著軍人特有的嚴謹和對自身團隊的絕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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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勞加爾文隊長。”易點頭致意,態度鄭重。“安全抵達,酬金之外,法倫斯塔銘記此情。”
    他深知信譽是傭兵的根,也是他們在這險惡環境中生存的保障。
    加爾文沉地穩頷首:
    “職責所在,分內之事。兄弟們,各就各位!出發!”
    命令簡潔有力,傭兵們如精密的齒輪瞬間咬合:前方斥候探路,兩翼護衛展開如鷹翼般嚴密,後方斷後如鐵閘般堅固。
    莉娜法師移至車隊中部,目光沉靜地掃視四周,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易、科爾扶著索林登上中間一輛貨車。
    車輪在石板路上發出沉重的轆轆聲,車隊緩緩駛出商會高大的側門,匯入灰岩鎮午後冷清的街道。
    就在車隊即將駛出最後一條街、踏上城外道路的拐角處,易驟然感到一道陰冷如毒蛇般的目光!他猛地回頭,銳利的視線刺向路邊一堆雜物的陰影深處。
    陰影中,克勞福那張因傷痛和怨毒而扭曲的臉一閃而逝!
    他拄著木棍,獨眼另一隻被索林骨匕所傷)和完好的那隻眼中燃燒著刻骨的仇恨火焰死死地死釘在易所在的大車上。
    他無聲地咧開嘴,露出一個混合著劇痛與極致惡毒的獰笑,對著車隊方向,做了一個極其下流而凶殘的割喉手勢。
    在他身後的更深陰影裏,似乎有更多不懷好意的目光在窺伺、閃爍,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危險動。
    科爾也看到了這一幕,心猛地一沉:“少爺!!是克勞福!還有暗處的眼線!”
    易收回目光,臉色如冰封般冷峻,眼中最後一絲僥幸熄滅。
    血鴉峽穀,已成他們必經的死局之路!他看向前方車夫旁閉目抱劍、氣息沉穩如山的加爾文隊長,又瞥了一眼車隊中段那位灰袍法師,手腕上的胎記傳來一陣穩定而強烈的、帶著警示的溫熱。
    “通知加爾文隊長,”易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凍土寒風般凜冽,“惡犬已呲牙,前方峽穀恐有群狼。讓‘灰燼之鷹’……準備獵殺!”
    車隊轆前行轆,駛出灰岩鎮最後一道哨卡沉重的城門在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城鎮的喧囂與紛擾。
    前方,是蜿蜒伸向暮色森林邊緣的荒涼道路,寒風卷起塵土,嗚咽如亡的魂哀歌。三輛滿載載生存希望的大車,在一支由鐵血傭兵與神秘法師拱衛的隊伍中,堅定地駛入了被血色預兆與盜匪陰影籠罩的荊棘歸途。
    真正的鐵與血的考驗,於城門關閉的刹那,轟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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