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晨星之眼與雙界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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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晨光,似被孩童揉碎的金箔,細細灑灑地漫過灰岩鎮行政廳最高處那扇拱窗。
    菱形格柵將光線切割成無數細碎的光斑,在易沉靜的臉龐上流轉,如同跳動的星子。
    他閉目盤坐在冰涼的石地上,石麵的寒意透過衣袍滲進來,卻奇異地讓他更加清醒。
    周身的氣息隨著呼吸緩緩吐納,與這座百年石堡牆壁裏滲出的潮濕氣息、木梁間沉澱的歲月味道悄然交融,仿佛他本就是這石堡的一部分,在此靜坐了千年。
    腕間的星穹之引傳來恒定而溫潤的熱度,像一隻溫順的小獸伏在那裏,每一次搏動都與他的心跳隱隱呼應,帶著令人安心的節律。
    他的意識,如同投入靜湖的一顆瑩白石子,悄無聲息地漾開無形的漣漪。
    這漣漪越過石堡的石牆,漫過青石板鋪就的街道,輕柔地籠罩了整個灰岩鎮。
    這是他每日清晨雷打不動的功課,如同虔誠的信徒在晨禱。
    無需睜眼,鎮子的每一寸肌理都清晰地倒映在他的 “心湖” 之中 ——
    青石板路上,趕早市的販夫走卒已經忙碌起來。
    一個賣新鮮蔬菜的老漢,穿著打了補丁的粗布衣裳,粗布鞋底踩過夜露未幹的石麵,帶起細微的潮氣,他嘴裏還哼著不成調的鄉間小調,腳步輕快;旁邊一個挑著擔子的婦人,筐裏是剛出爐的雞蛋糕,正小心翼翼地避開路上的水窪,生怕顛壞了筐裏的吃食。
    集市口,“布蘭德” 麵包鋪正飄出陣陣白汽,那白汽裹著新麥的樸素甜香,霸道地鑽進每個過路人的鼻子裏。
    排隊準備購買的人們個個伸長了脖子,望著蒸籠的方向,喉嚨忍不住地上下滾動,有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被香味勾得直拽奶奶的衣角,小聲嘟囔著 “奶奶,我要吃兩個”。
    碼頭區更是熱鬧非凡。
    力工們赤裸著黝黑的臂膀,古銅色的皮膚上汗珠閃閃,他們喊著粗獷有力的號子,“嘿喲 —— 嘿喲 ——”,將一捆捆厚實的獸皮扛上泊岸的商船。
    每一次負重,船身都微微下沉,吃水線又深了幾分,壓得河水發出 “咕咚咕咚” 的抗議聲,像是在抱怨這沉重的負擔。
    更遠處,大白河水利工地上,早已是一片喧囂的海洋。
    鐵器碰撞的 “叮當” 聲、夯土的 “砰砰” 號子聲、監工略帶沙啞的吆喝聲,還有河水嘩啦啦的流動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一曲充滿力量與生機的晨曲,讓人聽著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他的感知能捕捉到麵包爐裏麵團細微的發酵聲,那是酵母菌在努力工作,將麵團一點點撐得飽滿;能 “看” 到鐵匠鋪學徒偷偷打著哈欠,眼角擠出的淚花晶瑩剔透,隨即又趕緊揉揉眼睛,怕被師傅發現;甚至能 “聽” 到街角兩個婦人湊在一起,壓低了聲音嘰嘰喳喳。
    “聽說了嗎?昨晚艾拉隊長帶人,把‘肥鼠’格裏給抓了!” 一個穿著藍布裙的婦人,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說話時還緊張地四處看了看。
    另一個胖胖的婦人,拍著大腿,解氣地說:“早該抓了!那家夥,囤積居奇,把糧食賣得那麽貴,害得咱們多少人吃不上飽飯!艾拉隊長這事兒做得漂亮,大快人心!”
    這種全知般的視角,並非冰冷的監控,而是一種帶著溫度的守護與梳理,像是一位大家長在默默關注著家裏的每一個人。
    他能察覺到南街第三條巷子深處,那戶人家的老婦人又開始咳嗽了,這次的咳嗽聲比以往更重,帶著氣若遊絲的虛弱。
    易在心裏記下,等會兒讓莉亞送些瑪莎婆婆新熬好的潤喉膏過去,那藥膏裏加了蜂蜜,口感溫潤,對老婦人的咳嗽應該有好處。
    他還能感知到西頭糧倉守衛交接班時,有一個短暫的鬆懈空檔。
    兩個守衛互相遞了根煙,閑聊了幾句,注意力有些分散。易意念微動,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然指引,不遠處一隊巡邏的皇家衛兵像是偶然般改變了路線,恰好填補了那片刻的疏漏,糧倉又恢複了嚴密的守護。
    一切都在靜默無聲中流轉,井然有序,如同精密的鍾表在悄然運轉。
    他依舊對外宣稱 “重病未愈”,深居簡出,很少拋頭露麵。
    外間的政務,明麵上全由艾拉一力承擔。
    那位英姿颯爽的女衛士長,此刻正在樓下議事廳裏,與幾位工頭核對今日的工程物料清單。
    她的聲音清亮果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批石料的硬度不夠,不能用在堤壩的關鍵位置,讓采石場重新送一批來”。
    偶爾,哈維管事會在一旁圓滑地補充,“艾拉隊長說得是,我這就去跟采石場那邊交涉,保證不會耽誤工期”。
    易的 “目光” 掠過他們,心中一片安定。
    他喜歡這種隱藏在幕後的狀態,像一位掌控全局的弈棋者,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按照自己的布局一步步移動,每一枚棋子的落下都精準而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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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念微轉,那道無形的意識絲線,像是掙脫了時空的束縛,跨越了無法度量的距離,輕車熟路地連接上了另一端那個溫暖的存在。
    “早,米雅。” 他的意識傳遞著晨曦般的柔和問候,帶著灰岩鎮清晨的清新氣息。
    幾乎是在同時,一股混合著消毒水的清冽、淡淡的藥味,以及一絲少女特有的清甜氣息撲麵而來,中間還夾雜著剛吃過的蘋果的微酸果香,那味道鮮活而真實,仿佛米雅就在身邊。
    “易!” 米雅的意識像歡快躍動的水珠,帶著雀躍的活力,“你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呀?灰岩鎮的空氣聞起來都比平時清爽了好多!”
    無需言語,情緒的漣漪便能在兩人之間自由流淌。
    自從上次那場深入靈魂的共鳴之後,他們的連接變得更加緊密,也更加奇妙,像是兩顆心被一根無形的線緊緊拴在了一起。
    易能更清晰地 “看到” 米雅病房裏的一切:窗外高樓縫隙間,是灰蒙蒙的天空,幾縷薄雲悠閑地飄著;床頭櫃上那本《量子宇宙》,書角被翻得有些卷曲,正好停留在講量子糾纏的那一頁;甚至監護儀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數字,那微小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而米雅,偶爾也能捕捉到易感知中的碎片 —— 比如此刻,她似乎就隱約 “聞” 到了灰岩鎮清晨集市裏飄來的烤麵包香氣,還有碼頭那邊河水特有的土腥味,她忍不住在心裏感歎,兩個世界的味道竟然如此不同。
    “嗯,格裏被抓了,糧食也發放下去了,鎮民的心安定了不少。” 易分享著這份輕鬆,“艾拉做得很好,把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那就好!” 米雅的意識裏充滿了欣慰,隨即又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像平靜的水麵被投了顆小石子,“就是那個萊茵博士,真的好煩人哦!他一天要來八百遍,跟我爸媽嘀嘀咕咕,說什麽瑞士有更好的治療方案,非要勸我們去那裏……”
    易的意識瞬間繃緊了一根弦,像是拉滿的弓。
    他能 “看到”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萊茵博士穿著一塵不染的白大褂走了進來,臉上掛著職業化的溫和笑容,眼神卻像掃描儀一樣在米雅身上掃來掃去。
    易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深處那一絲隱藏的探究與熱切,那眼神讓他很不舒服,像是在打量一件稀有的藏品。
    陳墨醫生跟在他身後,眉頭微蹙,神色間帶著明顯的反對,腳步也有些遲疑。
    “別答應他,米雅。” 易的意識傳遞著堅定的守護意味,像一座堅固的堡壘,“他的目的不純,你要相信陳醫生,他是真心為你好的。”
    “我知道!” 米雅回應得幹脆利落,帶著這個年紀少有的決斷,“我才不去呢!我感覺我都能出院了!真的,易,我最近感覺特別好,身上有勁了,吃飯也香了!就是…… 就是偶爾還會有點暈,陳醫生說可能是藥物反應……”
    她的意識流裏傳遞過一絲輕微眩暈和惡心的體感,那感覺細微卻真切,像坐船時遇到了一點小風浪。
    易立刻就感知到了,讓他腕間的星穹之引都似乎跟著輕輕一顫,像是在為米雅的不適而不安。
    “別急,再觀察一下。陳醫生不是申請了新項目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溫柔地安慰道,同時將一絲清涼寧靜的意念傳遞過去,如同微風拂過湖麵,輕輕撫平那絲不適,希望能減輕米雅的難受。
    米雅 “哼” 了一聲,像是接受了這份安慰,注意力又轉到了別處,語氣裏帶著好奇與興奮:“易,你昨天給我的那個水渠流速的計算模型,我用流體力學公式重新推導了一下,發現有個參數可以優化,等下我畫給你看!還有啊,我昨晚試著感受你說的那個‘基礎頻率’,好像…… 好像手腕這裏真的有點熱熱的,是不是我的印記也要覺醒啦?”
    她的意識裏充滿了躍躍欲試的好奇和一點點小得意,像個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
    易不禁莞爾,米雅這個學霸,總是能給人驚喜。
    她幾乎將他共享過去的所有關於魔法共振、能量頻率的知識,都用她那邊的科學理論消化、重構了一遍,甚至時常能提出讓他豁然開朗的新穎角度。
    他們之間的交流,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情愫,更像是在共同探索兩個世界底層法則的奧秘,是靈魂層麵的夥伴。
    “可能吧,但不要強求。”
    他溫和地提醒,語氣裏帶著一絲擔憂,
    “兩個世界的規則或許有細微差別。慢慢來,安全第一。”
    他其實並不反對米雅嚐試,這種探索本身似乎就對她的精神乃至身體有著微妙的好處,隻是難免擔心她操之過急會受傷。
    “知道啦 ——” 米雅拉長了意識音調,像是在撒嬌,帶著點小任性。
    這時,萊茵博士的聲音在她那邊響起,開始例行詢問她的身體狀況,她的意識注意力不得不轉移開去。“唉,煩人的家夥又開始了。我先應付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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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易的意識輕輕退開些許,保持著守護性的連接,像一個安靜的守護者,在一旁默默陪伴,卻不再幹擾她應對現實。
    就在這時,書房門外傳來了輕輕的叩擊聲,“篤篤篤”,伴隨著莉亞輕柔的嗓音:“大人,科爾先生從法倫斯塔來了,請求見您。”
    易緩緩睜開眼,眸中那映照萬千景象的星輝緩緩內斂,沉澱為深潭般的平靜,仿佛剛才那個感知整個小鎮的人不是他。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衣袍,衣料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讓他進來。”
    門被推開,風塵仆仆卻精神矍鑠的科爾大步走進來。
    他的靴子上還沾著泥土,顯然是剛趕路回來,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疲憊,眼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但更多的卻是難以掩飾的興奮,像是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分享。
    他身後跟著兩名護衛,抬著一個沉甸甸的木箱,箱子看起來分量十足,兩人的手臂都微微有些彎曲。
    “大人!” 科爾撫胸行禮,聲音洪亮,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法倫斯塔一切安好!春耕已全部結束,托您那種‘壟作’的法子和新農具的福,咱們開墾出的水澆地,比往年多了十幾倍不止!老湯姆和藤爺天天樂得合不攏嘴,說隻要夏天雨水不出大岔子,今年的收成,足夠咱們吃到明年秋天還有富餘!”
    易的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眼角的線條都柔和了許多,這比聽到格裏伏法更讓他開懷。領地的豐收,意味著領民能吃飽穿暖,這是一切的根基。“太好了。辛苦了,科爾。鄉親們都還好?”
    “好!都好!” 科爾搓著手,眼角的皺紋都笑開了,像盛開的菊花,
    “大夥兒幹勁足著呢!就是布倫特那老小子,快被矮人朋友給逼瘋了!” 他指著地上的木箱,神秘兮兮地說,“喏,這是他和格倫大師他們鼓搗出來的新家夥,非要我第一時間帶來給您過目。說是用了您說的那個…… 那個‘頻率淬火’的法子,韌性鋒利都不得了!”
    護衛打開木箱,裏麵鋪著柔軟的防震幹草,躺著數把兵刃 —— 長刀、短劍、矛頭。形製還是北地常見的樣式,但刃身卻閃爍著一種奇特的暗銀色光澤,像是蒙著一層月光。
    仔細看去,刃麵上似乎有流水般的細微紋路,在晨光下若隱若現,流轉不定。
    易拿起一柄短劍,入手微涼,分量恰到好處。指腹輕輕拂過刃口,沒有一絲滯澀感,鋒利得仿佛能劃破空氣。
    腕間的星穹之引微微發熱,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金屬內部均勻而致密的頻率振動,它們和諧地共鳴著,像一支默契的樂隊在演奏,將整把劍的結構強化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
    這已經遠超這個時代普通鐵匠鋪能打造出的水準。
    “矮人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 易讚歎道,語氣裏滿是欣賞,“加上我們的‘新法子’,真是如虎添翼。”
    “是啊!” 科爾興奮地壓低了聲音,湊近了幾步,像是在說什麽機密,“阿肯的守衛隊已經全部換裝了!剩下的,按您的意思,一部分存在庫房裏,另一部分最好的,我這次都帶來了。哈維管事要是看到,肯定眼睛都得瞪直了!絕對能賣出大價錢!”
    易點點頭,指尖在短劍的紋路上來回摩挲,沉吟道:“此事由你全權負責與金雀花商會對接。所得款項,一半購入我們急需的牲口、藥材和鹽鐵,另一半…… 存入商會,作為儲備金。”
    他需要更多的資金來支撐灰岩鎮的重建和未來的計劃,手裏有糧,心中不慌,手裏有錢,才能應對更多變數。
    “明白!” 科爾鄭重應下,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隨即又匯報了些領地的瑣事 —— 瑪莎婆婆新配了幾種傷藥,用了新采的草藥,效果奇佳,有個受傷的巡邏兵用了之後,傷口愈合得特別快;孩子們在臨時學堂裏已經認得好幾百個字了,還能背幾首簡單的詩;巡邏隊在邊境附近發現了小股獸人活動的新鮮痕跡,腳印還很清晰,但已被阿肯帶人驅散,沒造成什麽損失……
    易仔細聽著,不時詢問一二細節,“瑪莎婆婆的藥需要什麽原料,讓科爾記下來,下次一並采購”,
    “孩子們的課本夠不夠,不夠的話讓莉亞準備一些”。
    科爾的存在,讓他即使遠在灰岩鎮,也能對法倫斯塔的大小事務了如指掌,如同親自坐鎮一般。
    送走科爾後,易重新坐回窗邊,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意識再次漫出,這一次,他的 “目光” 精準地 “捕捉” 到了斷劍酒館內的景象。
    角落裏,風塵仆仆的加爾文和莉娜,正與櫃台後的老傑克低聲交談著。
    老傑克依舊用他那條獨臂擦拭著酒杯,動作慢悠悠的,表情木然,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但隻有偶爾抬眼時,那目光才銳利如鷹,閃過一絲精光。
    酒館裏人聲鼎沸,酒杯碰撞的聲音、人們的談笑聲此起彼伏,正好掩蓋了他們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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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爾文的聲音壓得極低,但通過意識感知,易清晰地聽到他在說:“…… 王都來的消息,鐵隼伯爵暴跳如雷,聽說摔碎了他最心愛的琉璃盞,那可是從南方高價買回來的寶貝…… 他麾下的‘血狼’騎兵隊,已經有異動跡象,方向…… 很可能是灰岩鎮。”
    莉娜補充道,指尖無意識地蘸著酒水在桌上畫著一個簡單的魔法符文,那符文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又很快隱去。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塞弗倫失蹤了,像水滴蒸發了一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但我能感覺到,一股令人不安的黑暗魔力正在北境某處積聚,越來越濃,像暴風雨前的烏雲。大人說,風暴要來了。”
    老傑克擦拭酒杯的動作停頓了半秒,那一瞬間的靜止在喧鬧的酒館裏幾乎難以察覺。
    他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斷劍的酒,一直夠烈。夠膽來的,就別想清醒著回去。”
    易收回了意識,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欞,發出 “篤篤” 的輕響,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陽光已經完全驅散了晨霧,灰岩鎮沐浴在明亮的春光裏,喧囂而充滿活力,鎮民們的臉上都帶著對未來的希望。但在這暖意之下,冰冷的暗流已然開始湧動,像潛伏在平靜海麵下的礁石,隨時可能掀起驚濤駭浪。
    他再次將一絲意念投向遙遠的病房。米雅似乎剛剛應付走萊茵博士,正百無聊賴地翻著那本《量子宇宙》,書頁翻動的聲音在意識裏清晰可聞。
    她的意識裏有點小鬱悶,像是被打擾了清靜,但更多的是頑強的堅持,像一株在石縫中努力生長的小草。
    “易,” 她忽然傳遞來一個念頭,帶著點不確定,又有點認真,“如果…… 如果頻率真的是一切的關鍵…… 那愛,算不算一種最強大的共振頻率?”
    易微微一怔,指尖敲擊窗欞的動作倏然停住。
    晨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那雙能洞穿時空的眼眸裏,先是掠過一絲茫然,隨即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填滿。
    他想起米雅每次傳遞來的雀躍或脆弱,想起領地百姓接過糧食時眼中的光,想起艾拉執劍時的堅定、科爾報喜時的熱忱…… 這些碎片像散落在意識裏的星火,此刻忽然被這聲疑問點燃,連成一片璀璨的光海。
    “或許,” 他的意識如同浸了晨露的星光,溫柔地包裹住那片遙遠的靈魂,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是最高頻的那種。”
    話音剛落,腕間的星穹之引與米雅那邊傳來的微弱暖意產生了奇妙的共鳴,像兩滴落入同一湖麵的水珠,漾開的漣漪完美重合。
    兩個世界,兩種危機,一種堅守。
    易的意識如同最堅韌的網,一端連著灰岩鎮即將到來的風暴,一端係著京都病房裏的微光,悄然醞釀著應對一切的力量。
    窗外的灰岩鎮,炊煙嫋嫋纏繞著晨光,人聲鼎沸裏混著孩童的嬉笑,充滿了粗糙而蓬勃的生趣。而在更高的維度上,兩顆星辰般的心靈,正以超越光速的方式,共振低語。
    易的意識再次如無形的風,拂過斷劍酒館熟悉的喧囂和渾濁的麥酒氣息,精準地聚焦在角落那張粗木桌旁。
    加爾文將空酒杯重重頓在桌上,酒液濺出幾滴在磨損的木紋裏。
    他風霜刻畫的臉上帶著罕見的懇切,獨臂按在桌麵,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傑克老爹,您知道的,‘灰燼之鷹’不止是個名字。當年在血鴉峽穀,是您帶著我們十七個兄弟從屍堆裏爬出來的!那麵染血的鷹旗,是咱們用命壘起來的招牌!不能就這麽爛在泥裏!”
    他身體前傾,壓低的聲音裏藏著壓抑的激動:“現在領主大人給了我們機會。法倫斯塔需要一雙在暗處的眼睛,一把不好明著出鞘的刀。您坐鎮這斷劍酒館 —— 南來北往的傭兵、商人、走私客,甚至逃犯…… 多少消息和好手從這兒過?您眨眨眼,就知道誰是能交心的,誰是背後捅刀子的。”
    老傑克依舊用那條獨臂,不緊不慢地擦拭著一個錫鑞酒杯。
    杯壁早已光可鑒人,但他手上的動作沒停,仿佛那冰涼的金屬能幫他壓下心頭的波瀾。
    花白的眉頭緊鎖成一個 “川” 字,溝壑縱橫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隻有眼底深處偶爾閃過的光,泄露了他並未麻木 —— 那是看到年輕傭兵腰間舊傷時的痛惜,聽到 “血鴉峽穀” 時的震顫。
    “加爾文,” 老傑克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朽木,沙啞得厲害,“我這把老骨頭,能從絞肉機裏撿回條命,守著這破酒館每天聽人吹牛,晚上能睡個踏實覺…… 這種日子,我過了十年,早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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