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河畔工坊與守界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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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河的水流撞在青石堤岸的凹處,碎成千萬顆銀亮的水珠,又順著堤壁蜿蜒而下,在泥土裏洇出深色的痕跡。
這聲音從春到夏不曾停歇,像灰岩鎮新生的脈搏,隨著河畔工坊的爐火一同起伏。
易踩著新鋪的青石板路走向工坊區,石板縫隙裏還嵌著未掃盡的鐵屑,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空氣裏彌漫著三重氣息:煤炭燃燒的硫磺味帶著灼熱的粗糲,河水蒸騰的水汽裹著潮濕的溫柔,還有鍛打聲震起的金屬粉末,在鼻尖凝成若有若無的澀。
三個月前,這裏還是片被洪水衝刷得狼藉的荒灘。
亂石堆裏纏著腐臭的水草,退潮後留下的淤泥能陷進半隻靴子。
如今十二座高爐如沉默的巨人矗立其間,爐身用灰岩鎮特有的青石砌成,縫隙裏填著摻了鐵砂的黏土,在火光映照下泛著深褐色的光澤。
最東側那座新爐的煙囪還冒著淡青色的煙,矮人工匠們說,那是爐膛裏的水汽正在被烈火逼出來,等煙變成純白,這爐子就算真正 “醒” 了。
“大人!” 布倫特的呼喊從鍛打區傳來,帶著金屬碰撞般的質感。
他光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被汗水浸得發亮,右肩一道新添的燙傷還覆著瑪莎婆婆配的草藥膏,呈深綠色,像片蜷曲的葉子。
他手裏攥著根燒得通紅的鋼釺,指著新爐的爐膛:“您瞧這通風口 —— 矮人們把黑石堡的法子改了,在爐壁裏嵌了三層風道,冷風順著夾層繞三圈才進爐膛,正好把溫度往上提了兩成!”
易走近時,熱浪撲麵而來,逼得人下意識後仰。
爐膛深處的火焰呈金紅色,跳動間能看見熔化的鐵水在底部翻滾,像一鍋沸騰的岩漿。
幾個矮人正用長柄勺舀起鐵水,倒進砂型模具裏,鐵水接觸模具的瞬間,騰起的白霧裹著濃烈的鐵腥氣,讓遠處的河水都仿佛晃了晃。
“之前在黑石堡,鋼坯燒到發白就得取出來,不然容易脆。”
布倫特用釺子撥了撥爐膛裏的鋼料,火星濺在他腳邊的沙土上,
“現在能燒到發亮,打出來的刀身能彎成弓再彈回去,刃口還不帶崩的。”
他忽然壓低聲音,往成品區努了努嘴,“昨天試了把長刀,索林用它劈凍土塊,連劈二十下,刃口連個豁口都沒有。”
易的目光掃過成品區。
那裏用木架搭著整齊的兵器,三十把長刀並排而立,刀柄纏著防滑的鮫綃,刃口在河風裏泛著冷光,像是淬了月光。
五十支長矛的矛頭呈菱形,尾端嵌著配重的銅塊,拿在手裏能感覺到恰到好處的平衡。
布倫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喉結動了動:“長刀長矛還好說,每天能出這些數。但盔甲……” 他撓了撓頭,
“一套鏈甲得兩個工匠耗五天,還得用最勻的鋼線,不然編到一半就斷。”
易知道他的難處。
工坊的鋼料儲備隻夠支撐半個月,而鐵隼伯爵的人早就盯上了灰岩鎮西側的鐵礦,最近總在礦脈附近放冷箭,讓采礦隊不敢深入。
他正思忖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田埂方向傳來,老湯姆的草帽歪在背後,褲腿沾著濕泥,連帶著他手裏攥著的麥稈都在滴水。
“大人!可找到您了!”
老湯姆的聲音發顫,像被風吹得搖晃的麥穗。
他一把抓住易的手腕,掌心的老繭磨得人發癢,“東岸新墾的坡地出事了 —— 麥苗上起了黃斑,一片一片的,我試了草木灰、石灰水,連瑪莎婆婆配的草藥汁都澆了,全沒用!”
易跟著他穿過田埂,腳下的泥土帶著剛解凍的濕潤,踩下去能聽見細微的 “噗” 聲。
田裏的麥苗本該是翡翠般的濃綠,此刻卻像被蟲蛀過的錦緞,幾處枯黃的斑塊格外刺眼,邊緣還卷著焦黑,像是被火燎過。
老湯姆蹲下身時,膝蓋發出 “哢” 的一聲,他小心翼翼地撥開一片病葉:“您看這葉脈,空了!像是被什麽東西從裏頭啃了,可翻遍了根下的土,連個蟲卵的影子都沒有。”
易蹲下身,指尖輕觸病葉的邊緣。
葉片發脆,一碰就掉渣,葉脈的位置確實空了,留下細密的孔洞,像被針密密麻麻紮過。
就在指尖接觸葉片的瞬間,腕間的星穹之引忽然熱了起來,那股暖意順著手臂往下走,像條小蛇鑽進泥土裏。
他閉上眼,意識隨著暖意下沉,穿過濕潤的土壤,觸到麥根的須部。那裏纏著一縷極微弱的能量,陰冷、黏膩,帶著黑暗魔法特有的腥甜,像是變質的蜂蜜,正一點點侵蝕麥根的活力。
這股能量很淡,像是被人刻意稀釋過,但韌性極強,紮在土裏不肯走。
“把這三排麥子全鏟了。” 易猛地睜開眼,目光投向遠處的暮色森林。那裏的樹冠在風中搖曳,深綠色的輪廓在雲層下忽明忽暗,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挖三丈深的隔離坑,埋的時候在坑底鋪半尺厚的生石灰,麥稈燒了再埋,別留一點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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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湯姆的臉 “唰” 地白了,手裏的麥稈掉在地上:“是…… 是那些獸人?去年他們就燒過西坡的麥田……”
“不止。”
易撿起那根麥稈,指尖碾過焦黑的邊緣,
“獸人用的是火把,這是魔法。”
他想起老傑克酒館裏那幾個假裝喝麥酒的陌生人,他們袖口露出的布料沾著鐵岩堡特有的火山灰,“最近有生人靠近過田地嗎?”
老湯姆拍著大腿想了半晌,指節都拍紅了:
“前天來過個賣草藥的,穿件灰布褂子,說有秘方能讓麥子增產三成。我瞧他細皮嫩肉的,不像常年跑鄉下的,就沒理他。”
他忽然停住,眼睛瞪得溜圓,“對了!他在田埂上轉了好幾圈,還假裝掉了荷包,蹲在地上摸了好一會兒 —— 當時我隻當他是想偷東西,現在想來……”
易的指節在麥稈上掐出一道深痕。
岡瑟的人終於對糧食下手了。
灰岩鎮的春耕是北境的指望,一旦麥田出問題,不用鐵隼伯爵出兵,鎮裏就得亂起來。
“讓巡邏隊入夜後加倍巡防河岸,” 他的聲音冷得像河底的石頭,
“尤其注意往田裏扔東西的人。告訴農戶,把農具都收進倉庫,別留在地頭給人當幌子。”
老湯姆應聲跑遠,草鞋踩在泥地裏發出 “啪嗒” 聲。
易望著他佝僂的背影,忽然覺得這片剛抽芽的麥田,像極了灰岩鎮的命運 —— 看似充滿希望,根下卻藏著無數暗刺。
返回工坊區時,易特意繞到了老巴克的鐵匠鋪。
鋪子的木門掛著塊鐵皮,上麵用燒紅的鐵釺燙著個歪歪扭扭的犁,是老巴克的記號。
他推開門時,“吱呀” 的聲響驚得屋梁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走。
老鐵匠正站在鐵砧前,手裏的錘子落得又準又狠,火星濺在他花白的胡子上,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鐵砧上是把犁鏵,弧度比普通犁鏵深了半寸,邊緣還加了道棱。
易認得這設計 —— 是布倫特上個月畫的圖紙,說是能深耕還不纏草,老巴克當時還罵這是 “瞎折騰”。
“鋼材還合用?”
易靠在門框上,看著牆角堆著的幾件農具。
那裏有把鐮刀,刃口磨得發亮,刀柄纏著新的麻繩;還有個鋤頭,鋤板比尋常的寬,顯然是為了提高效率。
老巴克哼了一聲,錘子卻沒停,“咚” 的一聲砸在犁鏵上:“比以前的強點,燒紅了不粘錘,打起來省勁。”
他忽然停手,用鐵鉗把犁鏵夾到冷水裏,“滋啦” 一聲,白霧騰起時,他從櫃台下摸出個布包,往易麵前一遞,“但淬火時總裂,你們工坊肯定藏了訣竅。”
布包裏是幾塊斷裂的鋼片,斷口處泛著灰黑色,帶著被冷水急淬的痕跡。
易捏起一塊,鋼片很輕,邊緣卻鋒利,能感覺到裏麵不均勻的應力 —— 這是被人故意用錯淬火法子的結果,不是鋼材的問題。
他不動聲色地把布包收好:“讓布倫特下午來一趟,他跟矮人們學過淬火的法子,說不定能幫你看看。”
老巴克渾濁的眼睛閃了閃,突然往爐膛裏添了塊煤。
煤塊在火裏炸開,火星濺到地上,他借著撥火的動作壓低聲音:“南邊來了幾個商人,穿得人模狗樣,出三倍價問工坊的事 —— 問高爐怎麽建的,風箱怎麽弄的,連鐵匠的工錢都打聽。”
他用鐵鉗撥了撥火,聲音壓得更低,“其中一個家夥的靴子底沾著硫磺粉,我在礦上見多了,那是引火用的,混上油脂,一點就著。”
易的指節微微收緊。
硫磺粉混上桐油,就是最好的助燃劑,足以讓整個工坊區在半個時辰內變成火海。他想起母親留下的筆記裏寫過:“最可怕的敵人從不在戰場上,而在你轉身時的陰影裏。”
“下次見著他,” 易的聲音輕得像風,“不妨請他試試你新打的馬蹄鐵。” 他瞥了眼牆角堆著的幾塊燒得變形的馬蹄鐵,“聽說你最近打廢了幾個,燒紅了沒人要?”
老巴克咧嘴一笑,露出僅剩的三顆牙,牙床上還沾著煙漬:“正好能讓他長長記性,省得總惦記別人家的東西。”
午後的老傑克酒館飄著麥酒的酸香,混著烤麵包的焦味,在空氣裏釀成一種讓人放鬆的氣息。
易推開木門時,門楣上的風鈴叮當作響,像一串碎銀子在碰撞。
酒館裏稀稀拉拉坐著幾個客人,大多是碼頭的勞工,正埋頭喝著麥酒,用粗話聊著河運的事。
角落裏三個穿粗布衣裳的男人卻顯得格格不入。
他們的桌子上擺著幾乎沒動過的麥酒,杯沿連個唇印都沒有。
其中一個瘦高個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絕不像幹體力活的;另一個矮胖子總在摸腰間的錢袋,動作僵硬,像是在掩飾什麽;最年輕的那個時不時往門口瞟,眼神裏的警惕藏都藏不住。
易在他們鄰桌坐下,木椅發出 “吱呀” 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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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杯淡啤酒,杯底還沉著些麥麩,這是老傑克對熟客的照顧,說帶著麥香更夠味。
他剛端起杯子,腕間的星穹之引忽然輕輕震動,像有隻小蟲在皮膚下遊走 —— 這是黑暗魔法偽裝的氣息,比上次在風蝕隘口遇到的死靈法師高明得多,卻瞞不過胎記的感知。
那股氣息裹在三人身上,像層薄冰,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 糧倉的守衛每兩小時換一次崗,換崗時會沿著牆根走一圈……” 瘦高個的聲音壓得很低,像蚊子嗡嗡叫,話音未落就被矮胖子用肘撞了一下。
矮胖子的眼神往易這邊瞟了瞟,喉結動了動:“聽說了嗎?南邊的羊毛價漲了,今年冬天的氈子怕是要貴了。”
瘦高個立刻接話,語氣卻生硬得像生吞了石頭:“是啊,我家婆娘還催著買氈子呢……”
易慢慢喝著啤酒,麥酒的酸味在舌尖散開。
他能用意識看見瘦高個靴底沾著的泥土裏混著草籽,那是糧倉附近特有的稗草;矮胖子的錢袋露出個角,能看見裏麵的銀幣邊緣刻著鐵岩堡的徽記;最年輕的那個袖口卷著,手腕上有道新鮮的疤痕,像是被什麽東西勒的。
喝完最後一口酒,易放下杯子,對老傑克抬了抬下巴。
那是他們約定的暗號:放長線,釣大魚。
老傑克正擦著杯子,聞言動作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又繼續低頭擦杯,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剛走出酒館,巷口的陰影裏突然飄出個人影。
凱爾文穿著件灰色鬥篷,鬥篷的邊緣磨出了毛邊,卻洗得很幹淨。
他的皮甲從鬥篷下露出一角,帶著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顯然剛經曆過打鬥。
腰間的 “墜星” 長刀在陰影裏泛著冷光,刀鞘上鑲嵌的藍寶石像隻不眠的眼睛。
“你的工匠手藝確實非凡。”
凱爾文的聲音從鬥篷下傳來,帶著風的質感。
他遞來一張羊皮紙,紙角卷著毛邊,上麵用炭筆寫著幾行字,墨跡有些暈開,像是被水浸過。
易展開羊皮紙,指尖劃過上麵的字跡:三十把強弓,要能射穿三指厚的木板;二十套輕甲,甲片要薄但韌,能擋得住獸人戰斧。最底下寫著日期:下個月滿月前。
“這足夠武裝一支精銳小隊了。” 易的指尖停在 “滿月前” 三個字上。
他知道,滿月時暮色森林的獸人格外狂躁,往年這個時候,商隊都不敢走森林邊緣的路。
“正是要武裝一支小隊。” 凱爾文的目光投向暮色森林,那裏的雲層正越積越厚,像塊浸了血的破布。
“知道‘守界者’嗎?”
見易搖頭,他從懷裏摸出枚徽章,用兩根手指捏著,遞到易麵前。
徽章是青銅打造的,三環相扣,內環刻著麥穗,代表人類的耕種;中環是戰斧,象征矮人的鍛造;外環纏繞著藤蔓,是精靈的自然之力。徽章的邊緣有些磨損,顯然被人摩挲了很久。
“三百年前的‘血月之戰’,獸人大軍突破北部防線,一路燒殺搶掠,直逼王都。”
凱爾文的聲音低沉下來,像沉入河底的石頭,“是人類的騎士、精靈的弓箭手和矮人的重步兵聯起手來,在冰封隘口擋住了他們。那仗打了三個月,屍體堆得比城牆還高,河水都染紅了。”
他用指腹摩挲著徽章上的紋路:“戰爭結束後,活下來的戰士成立了守界者。我們不屬任何國家,不參與任何政治,隻做一件事 —— 守住文明世界的邊界,不讓獸人、黑暗法師那些東西越過線來。”
易的指尖觸到徽章上的精靈符文,那紋路纖細優美,與母親手杖上的雕刻如出一轍。
他想起小時候,母親總在月光下擦拭那柄手杖,杖頂的月光石會發出柔和的光,映得她的側臉像蒙著層銀紗。
“你們與精靈族……”
“現任精靈女王是我們的大祭司。” 凱爾文的目光變得深邃,像暮色森林深處的湖泊,“是她讓我來找你。”
易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麽東西攥住了。“為什麽是我?”
“她說你流著阿斯塔莉亞的血。” 凱爾文的聲音像塊石頭投入深潭,激起層層漣漪,“你的母親,曾是我們最傑出的成員之一,代號‘月刃’。”
母親的影像突然在腦海裏清晰起來。
她不僅會擦拭手杖,還會在夜裏對著星圖發呆,嘴裏念著些聽不懂的詞語;她的箭術極好,能在百步外射中飄落的葉子,卻從不讓別人知道;她離開的那天,把星穹之引的胎記露給他看,說 “這是星辰的印記,會指引你找到該走的路”。
“女王沒說更多,隻說阿斯塔莉亞的選擇必有深意。” 凱爾文按住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我們觀察你很久了,易?德文希爾。你在法倫斯塔護著領民對抗狼群,在風蝕隘口剿滅死靈法師,在灰岩鎮建工坊、種麥田,你身上那股…… 不可說的力量,都證明你是我們的人選,大祭司說這一切全是阿斯塔莉亞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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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感受到凱爾文身上散發出的精神波動 —— 那是一種經過千錘百煉的控製力,像繃緊的弓弦,充滿著守護的意誌,沒有絲毫惡意。這股波動與星穹之引的暖意隱隱呼應,像兩滴水匯入同一條河。
他沉默片刻,目光掃過遠處的河畔工坊,那裏的爐火正旺,錘聲不絕。“我要見你們的高層。”
“等你準備好,我帶你去見大守界長。”
凱爾文點頭,鬥篷下的眼睛亮了亮,
“但現在,我們需要那些裝備。霜狼部落正在集結,這個月已經有七支商隊被劫,屍體都掛在森林邊緣的樹上,胸口畫著血狼標記。”
易望向北方,暮色森林的上空壓著墨色的雲,像要塌下來似的。
他想起那些枯黃的麥苗,想起老巴克說的硫磺粉,想起酒館裏那三個可疑的人,忽然明白這場仗早就開始了,隻是他之前沒看清戰場的全貌。
“一周後來取裝備。”
他伸出手,小臂微抬,“條件是,共享所有關於霜狼部落的情報,包括他們的營地位置、首領是誰、有多少戰力。”
凱爾文握住他的小臂,兩臂相扣的瞬間,易仿佛聽到三百年前的誓言在風中回響 —— 那是無數守界者用生命刻下的承諾,像河底的石頭,曆經衝刷卻從未改變。
“歡迎加入永恒的守望,易?德文希爾。” 凱爾文的聲音帶著一絲暖意,“你母親如果知道,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凱爾文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時,星穹之引突然發燙,胎記上的龍紋像活了過來,在皮膚上遊走。
易想起母親總愛哼唱的那首精靈搖籃曲,歌詞裏說:“星辰會指引迷路的孩子,守望者永遠站在邊界上,像河岸邊的石頭,沉默,卻永不後退。”
回到行政廳時,夕陽正把北境地圖染成金紅色。
易召集了索林、艾拉、布倫特和老湯姆,燭火在地圖上跳動,將新添的標記照得忽明忽暗 —— 那是霜狼部落的活動範圍,用紅筆圈著;是灰岩鎮的糧倉位置,畫著麥穗;是河畔工坊的布防點,標著盾牌。
“巡邏隊分成三班,每班帶十支強弓,入夜後沿著河岸巡邏,尤其注意工坊和麥田之間的樹林。”
易的指尖點在地圖上的樹林位置,“布倫特,工坊的鐵匠們輪流值夜,爐子裏隨時保持旺火,萬一遇襲,能用鐵水當武器。”
索林的獨臂按在地圖邊緣,指節發白:“我帶二十個老兵守糧倉,那裏的牆壁剛加固過,能撐到支援來。”
艾拉握著腰間的劍:“皇家衛隊分兩隊,一隊守行政廳,一隊機動,哪裏有動靜就往哪裏去。”
老湯姆搓著手:“我讓農戶們把鐮刀磨快,夜裏都別睡太死,聽著動靜就敲銅鑼。”
燭火搖曳間,每個人的臉上都映著堅定的光。
窗外,河畔工坊的錘聲徹夜不息,與大白河的濤聲交織在一起,像灰岩鎮越來越強勁的心跳。
斷劍酒館的黑暗裏,老傑克正借著添酒的機會,給幾個相熟的傭兵使眼色,他們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而暮色森林的深處,狼嚎聲正隨著風飄過來,一聲比一聲近。
易站在窗前,望著夜空中的星辰。
北鬥七星清晰可見,像把巨大的勺子掛在天上,勺柄正指著灰岩鎮的方向。
他忽然明白,母親留下的不隻是星穹之引,不隻是那首搖籃曲,更是一條早已注定的路。
這條路布滿荊棘,卻通往光明 —— 就像河畔工坊的爐火,總要燒盡黑暗,才能鍛造出希望。
他抬手摸了摸腕間的胎記,那裏的暖意還未散去,像母親的手輕輕按在他的皮膚上。遠處的錘聲還在繼續,一聲,又一聲,敲在北境的土地上,也敲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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