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星火鑄魂與雙界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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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像一塊浸透了墨汁的絨布,緩慢而沉重地覆蓋了灰岩鎮的天空。
    星輝軍三座營地的校場上,火把被精心布置在各個角落,火焰在微風中跳躍,將士兵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投映在夯實的黃土地上,如同無數舞動的幽靈。
    白日裏體能訓練留下的汗水早已被晚風吹幹,隻在粗布軍服上留下一圈圈白色的鹽漬,但士兵們並未得到片刻喘息 —— 每日雷打不動的晚間集會,恰是一天中最關鍵的時刻。
    點將台用青石砌成,邊緣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圓潤。
    易站在台中央,他沒有穿著象征領主身份的絲絨長袍與銀質鎧甲,而是一身灰藍色的星輝軍製式作訓服。
    這套衣服的布料與普通士兵的並無二致,隻是領口處用銀線繡著一枚簡化的星穹圖案 —— 這是唯一的區別,卻在無形中消解了階級的隔閡。
    火把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流動,將那雙深邃的眼眸映照得如同夜空下的寒潭。
    “兄弟們!”
    易的聲音經過連日來在空曠場地的刻意練習,已能不借助任何魔法便清晰地傳遍整個校場。
    他的語調平穩,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日,我們不練隊列,不拚刺刀,我們來談談心,說說我們為何站在這裏,將來又要走向何方。”
    台下數千名士兵鴉雀無聲,數千雙眼睛齊刷刷地望著點將台上的年輕領主。
    經過近一個月的 “折磨”,他們眼中最初的懷疑與散漫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疲憊、條件反射般的服從,以及一絲被高強度訓練意外激發出的銳氣。
    但更深層的東西 —— 那些能讓他們在戰場上甘願為同伴擋刀的信念,那些能讓他們在絕境中依然緊握武器的意誌 —— 尚需精心引導。
    校場邊緣的陰影裏,艾拉、阿肯和索林三位營長並肩而立。
    艾拉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她的手習慣性地按在腰間的劍柄上,金屬護手與皮革劍鞘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
    作為皇家衛隊出身的軍官,她自幼接受的教育是 “士兵隻需服從命令”,此刻看著易準備與士兵 “談心”,秀眉微蹙間難掩困惑。
    阿肯則抱著粗壯的胳膊,臉上帶著滿不在乎的笑容 —— 在他看來,能打勝仗的軍隊才是好軍隊,說再多漂亮話不如多練幾套殺招。
    唯有索林,這位斷臂的老兵凝視著易的背影,獨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 他見過太多因信念崩塌而潰散的隊伍,深知易此刻所做之事的分量。
    “我知道,很多人心裏還在嘀咕。”
    易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像一位經驗豐富的農夫審視自己的田地,
    “當兵吃糧,天經地義。領主大人給糧給餉還給田,我們賣命就是了。搞這些站隊列、向左轉向右轉,還有這晚上聽講的勞什子,有什麽用?”
    他刻意模仿著士兵們私下抱怨的語氣,甚至帶上了幾分北境特有的粗糲口音,“戰場上,獸人的斧頭砍過來,難道你跟它講紀律?鐵岩堡的雜碎殺過來,難道你跟他比誰喊報告聲音大?”
    台下響起一陣壓抑的輕笑,如同冰封的河麵裂開細縫。
    前排一個滿臉雀斑的年輕士兵忍不住咧開嘴,被身旁的老兵狠狠瞪了一眼才慌忙收斂。
    這些話確實說到了不少人的心坎裏 —— 來自凍土村的泰姆就是其中之一,他參軍隻為給妹妹掙夠過冬的糧食,此刻正低頭用腳尖碾著地上的小石子,心裏嘀咕:“可不是嘛,昨天練正步把腳磨破了,這要是在田裏幹活,早多收兩捆麥子了。”
    易敏銳地捕捉到士兵們情緒的鬆動,話鋒陡然一轉,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釺般堅硬:“但我告訴你們,有用!而且有大用!”
    “隊列訓練,磨掉的是你們身上的散漫氣!” 他向前邁出一步,火把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躍,
    “讓你們明白,你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整體!一個人的力氣再大,能大過一頭猛獁象嗎?不能!但一百個人,一千個人,聽從同一個號令,動作整齊劃一,就能像一堵移動的城牆,碾碎任何敵人!”
    他指向校場左側的器械區,那裏立著一排用鬆木製成的假人:“昨天三營的刺殺訓練,有人擅自加快突刺速度,結果不僅自己的木槍折斷,還撞歪了旁邊戰友的武器。這要是在戰場上,就是給敵人送命!”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三營的士兵們紛紛看向那個闖禍的同伴。
    那是個來自灰岩鎮的鐵匠學徒,此刻漲紅了臉,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索林適時地咳嗽一聲,獨臂重重按在腰間的長刀上,三營的騷動立刻平息下去。
    “嚴格的軍律,不是為了束縛你們,而是為了保護你們,保護你們身邊的袍澤!” 易的聲音愈發激昂,如同大白河漲潮時的濤聲,
    “想象一下,如果衝鋒時有人怯戰後退,會衝亂整個陣型,害死多少人?如果撤退時有人不聽號令擅自行動,又會引來多少追兵,讓多少兄弟無法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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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頓片刻,讓這些話語在士兵們心中充分發酵,才繼續說道:“《星輝軍律》第一條,絕對服從!服從的不是我易某個人,服從的是能讓你和你的兄弟活下去的集體意誌!”
    校場東側的篝火旁,幾個負責警戒的老兵正在擦拭武器。
    聽到這裏,一個臉上刻著刀疤的老兵放下了手中的磨刀石 —— 他曾在五年前的黑鴉峽穀戰役中親曆過潰敗,眼睜睜看著戰友因為陣型被衝亂而被獸人分割屠殺。
    此刻他緊了緊握住刀柄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中閃過痛苦的回憶。
    易走到點將台邊緣,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前排士兵:“我們當兵,不僅僅是為了那兩枚銀狼幣,不僅僅是為了那份能傳家的功勳田!”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金屬般的質感,“我們是為了讓我們的父母妻兒,能安心在家園生活,不必擔心被掠奪,被屠殺!我們是為了讓我們腳下的土地,不再被貴族老爺們視為可以隨意丟棄的草芥!我們星輝軍,守護的是我們自己的未來!”
    “軍屬賦稅減半,遇災優先賑濟;傷殘者,領地奉養;戰死者,撫恤金足額發放,子女由領地供養至成年!” 易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砸在士兵們的心上,
    “這些,不是施舍!這是你們,用紀律、用勇氣、用忠誠換來的應得的尊重和保障!是你們為自己,也為家人掙來的堅實後路!”
    人群中,一個身材瘦小的士兵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叫托比,來自被獸人焚毀的西坡村,父母雙亡的他一直擔心年幼的妹妹無人照料。
    此刻聽到 “子女由領地供養至成年”,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裏妹妹繡的平安符,指腹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講武堂識文斷字者優先擢升,是要讓你們明白,光有勇力不夠,還要有智慧!”
    易的聲音逐漸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這支軍隊,不要隻知道廝殺的莽夫,要的是能看懂地圖、明白戰術、未來甚至能獨當一麵的軍官!你們每個人都有機會!”
    他走下點將台,沿著士兵隊列間的通道緩緩前行。
    火把的光芒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的作訓服與士兵們的並無二致,卻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光暈。
    “你們當中,有農夫、有鐵匠、有流浪漢,甚至還有傭兵。” 他的目光與士兵們對視,“但從穿上這身軍服開始,你們隻有一個身份 —— 星輝軍的戰士!”
    當他走過泰姆身邊時,這個年輕的士兵下意識地挺直了胸膛。易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溫和卻有力:“你妹妹托瑪莎婆婆照顧得很好,昨天還問你什麽時候能回去看她。”
    泰姆的眼眶瞬間紅了,用力點頭,喉嚨裏擠出一聲沙啞的 “是,大人!”
    艾拉站在原地,看著士兵們眼中逐漸燃起的光芒,若有所思地鬆開了按在劍柄上的手。
    她想起皇家衛隊那些嚴苛的軍規,從未有人解釋過為何而戰,隻知道為皇室盡忠。
    此刻看著這些出身底層的士兵因為幾句樸實的話語而眼神發亮,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紀律與信念結合時,能產生如此強大的力量。
    夜色漸深,火把的光芒卻仿佛穿透了黑暗。
    當易宣布解散時,士兵們邁著整齊的步伐離開校場,腳步聲比來時沉重了許多 —— 那是信念在心中紮根的重量。
    阿肯撓了撓頭,對索林嘟囔道:“這小子…… 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索林沒有說話,隻是獨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的光芒。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世界,京都醫院的庭院裏陽光正好。
    初夏的風帶著梔子花的香氣,輕輕拂過潔白的柵欄。
    米雅坐在鋪著軟墊的長椅上,母親正拿著一本詩集,用溫柔的語調讀著葉芝的《當你老了》。
    米雅的氣色比之前好了太多,臉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原本幹枯的頭發也有了幾分光澤。
    她能在母親的陪伴下慢慢行走,甚至能獨自坐半個時辰而不感到疲憊。
    這幾日,她無意中按照易分享的冥想法門調整呼吸,竟發現精神力在不知不覺中增長 —— 昨天護士來抽血時,她隻是心裏想著 “輕點”,針頭刺入皮膚的痛感就真的減輕了許多。
    “媽媽,我想自己走走。”
    米雅打斷了母親的朗讀,聲音雖然還有些虛弱,卻帶著久違的活力。
    母親擔憂地看著她,但在女兒堅持的目光下,還是鬆開了手。
    米雅扶著長椅的扶手,小心翼翼地站直身體,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手腕的胎記上,那片小小的星雲狀印記似乎比往日更清晰了些。
    這時,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拄著雙拐從她麵前經過,大概五六歲的樣子,紮著兩個羊角辮。
    走到長廊拐角時,小女孩腳下一個趔趄,身體搖搖晃晃地向左側倒去。
    米雅心中一驚,幾乎是本能地集中精神,一股微弱卻精準的力量托了小女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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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驚訝地站穩身體,疑惑地回頭張望,似乎不明白自己怎麽突然就穩住了。
    米雅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小女孩愣了愣,也奶聲奶氣地說了句 “謝謝姐姐”,然後蹦蹦跳跳地走遠了。
    看著小女孩歡快的背影,米雅悄悄握緊了拳頭,掌心沁出細密的汗珠。
    這種運用 “小魔法” 幫助他人的感覺,比任何藥物都更能讓她感到生命的真實。
    她想起易描述的灰岩鎮,想起那些在戰火中掙紮的人們,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渴望 —— 她想變得更強,想為那個遙遠的世界做些什麽。
    回到病房後,米雅打開平板電腦,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
    她讓父母幫忙從網上搜集了大量的軍事題材影視劇、紀錄片,甚至還有一些間諜小說和紀實文學。
    《士兵突擊》《諜影重重》《兄弟連》…… 這些在她以前看來隻是娛樂的內容,現在卻成了可能改變另一個世界命運的寶藏。
    “這些應該有用吧。”
    她喃喃自語,指尖輕輕點在屏幕上的 “發送” 按鈕。
    通過星穹之引傳遞這些信息會消耗大量精神力,但她顧不上了。
    當那些關於新兵訓練、特種作戰、情報工作的畫麵和文字化作信息流,順著無形的紐帶湧向遙遠的北境時,米雅感到一陣眩暈,卻在倒下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灰岩鎮的斷劍酒館早已打烊,木門被牢牢鎖上,窗欞上掛著的燈籠也換成了遮光的黑布。
    往常喧囂的大堂此刻隻點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芒在粗糙的木桌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易坐在主位,加爾文、莉娜、老傑克、小托和小豆子圍坐在周圍。
    空氣中彌漫著麥酒的醇香和皮革的味道,與白天的肅殺氣氛截然不同,卻帶著一種更隱秘的緊張。
    “記住,你們是領地的眼睛和耳朵,但首先,必須學會隱藏自己。”
    易的聲音壓得很低,如同夜風拂過麥田,“觀察,不僅僅是看,要記住細節:人的衣著習慣、走路的姿態、口音的變化、市場上不尋常的貨物流動……”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紙,上麵用炭筆勾勒著幾個簡單的符號:“這是基礎的信號係統。三短一長代表安全,三長一短代表危險,連續短信號代表需要支援。可以用敲擊聲、燈光、甚至咳嗽聲傳遞。”
    小托立刻從懷裏掏出一塊木炭,在自己的衣角上認真臨摹著這些符號。
    這個曾經的孤兒學徒手指因常年打鐵而布滿老繭,此刻握著木炭的樣子卻像捧著稀世珍寶。
    小豆子則瞪大了眼睛,時不時抬頭看看易,又看看老傑克 —— 他記得老傑克以前總能通過客人的腳步聲判斷身份,原來這就是訣竅。
    “老傑克,你來說說,如何在酒館這種場合套取情報?” 易看向角落裏的酒館老板。
    老傑克放下手中的酒杯,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很簡單,裝醉。”
    他拿起酒壺往杯子裏倒了些麥酒,“客人喝到興頭上,什麽都敢說。但最重要的是,別讓他們知道你想聽什麽。比如想打聽鐵岩堡的消息,就先罵灰岩鎮的稅太重,引他們抱怨自己的地方更糟。”
    加爾文皺起眉頭:“如果遇到專業的探子,這些法子恐怕不管用。” 作為前傭兵團團長,他對情報工作並不陌生,卻總覺得老傑克的方法太江湖氣。
    “專業的探子會有哪些破綻?” 易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加爾文。
    “他們會刻意模仿本地人的口音,但用詞會暴露身份;他們會假裝對什麽都好奇,卻在關鍵信息上反應過快;還有……” 加爾文沉吟片刻,“他們的鞋底磨損程度和行走路線不符 —— 比如聲稱剛到鎮上,鞋底卻沾著城西才有的紅土。”
    莉娜補充道:“用魔法也能檢測,但高階探子會用反偵測咒。最好的辦法是創造突發狀況,觀察他們的本能反應。比如突然喊‘衛兵來了’,普通人會驚慌,探子卻會下意識摸向武器或者尋找退路。”
    易點了點頭,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小的皮袋:“這裏有十二枚特製的銅錢,正麵是麥穗圖案,背麵刻著不同的字母。” 他分給每人兩枚,“這是身份憑證,每次接頭交換一枚,確保對方沒有被替換。如果發現銅錢有劃痕或者重量不對,立刻終止接觸。”
    小豆子舉起手中的銅錢對著燈光仔細觀察,突然問道:“大人,如果被敵人抓住,逼問情報怎麽辦?” 這個十三歲的少年眼神裏沒有絲毫畏懼,隻有純粹的好奇。
    易看著他,沉默片刻後說道:“記住三個原則:不撒謊,不全說,拖延時間。”
    他拿起一根柴火棍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地圖,“比如被問到糧倉的布防,你可以說‘每晚有巡邏隊’,這是實話;但不用說清巡邏的間隔和人數。如果被嚴刑拷打,就說‘我隻是個雜役,隻知道倉庫在東邊’,把他們引向錯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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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傑克突然笑了起來,露出僅剩的三顆牙齒:“小子,我教你個更絕的。真被抓住了就裝瘋賣傻,往自己身上潑糞,沒人會跟瘋子較真。”
    小托和小豆子聽得目瞪口呆,加爾文則無奈地搖了搖頭 —— 雖然方法粗俗,卻未必沒用。
    夜色漸深,酒館裏的討論還在繼續。
    易係統地講解著單線聯係的重要性、如何利用日常物品傳遞密信比如在麵包裏藏紙條,用特定的針腳縫製情報)、遭遇跟蹤時的擺脫技巧在拐角處突然轉身逆向行走,利用集市的人流製造混亂)。
    這些來自地球諜戰經驗的精華,在這個異世界掀起了思維的風暴。
    當易講到 “用明礬水寫密信,火烤後顯形” 時,莉娜突然眼睛一亮:“可以用月光草的汁液代替!遇熱會變成藍色,比明礬更難察覺。”
    她立刻從隨身攜帶的魔法袋裏掏出幾片銀色的葉子,遞給易,“這是我從暮色森林采的,效果很好。”
    易接過月光草葉子,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
    他能感覺到葉片中蘊含的微弱魔法能量,確實比明礬更適合隱蔽通訊。
    “很好,” 他讚許地點點頭,“就用這個改進配方。”
    離開酒館時,天色已經微亮。
    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大白河的濤聲在寂靜的晨霧中格外清晰。
    易站在鎮口的石橋上,看著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照亮遠處正在施工的軍營。
    那裏,新的秩序正在萌芽;而在斷劍酒館的陰影裏,一張無形的情報網絡也正在悄然織就。
    與此同時,灰岩鎮的鄉村地區,科爾正帶著他的行政團隊進行著一場悄無聲息的變革。
    這位前皮貨商人穿著一身樸素的亞麻長袍,腰間掛著記錄用的羊皮紙和炭筆,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賬房先生。
    “按照戶數劃分片區,每十戶選一個組長,每五十戶選一個村長。” 科爾站在東穀村的打穀場上,對著圍攏過來的村民們大聲說道。
    他的聲音不如易那般富有感染力,卻帶著商人特有的清晰與務實,“組長負責登記各家的人口和收成,村長負責調解糾紛和傳達領主的命令。”
    一個皮膚黝黑的老農抱著胳膊問道:“選這些官兒有啥用?以前沒這些照樣種地。”
    他身邊的幾個村民紛紛點頭附和,顯然對這種新製度充滿疑慮。
    科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身指向村西頭的水渠:“去年洪水衝垮了水渠,各家都隻顧著修自己田邊的小段,結果整個灌區還是澆不上水。如果有村長統一組織,三天就能修完,不至於耽誤春耕。”
    他拿起一張畫著簡易表格的羊皮紙:“還有賦稅,以前是按人頭收,現在按田畝算。家裏有老人孩子的,能少交三成;願意開荒的,頭三年免賦稅。這些都需要組長挨家登記清楚,才能公平。”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家裏人口多的村民立刻來了興趣。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擠上前問道:“那要是組長偏心咋辦?他給自己家多記收成咋辦?”
    “所以要選大家都信得過的人。” 科爾的目光掃過人群,“選出的村長和組長,每個月要在打穀場當眾報賬。如果有貪汙舞弊的,大家可以聯名告到領主那裏,查實後立刻罷免,還要罰他給全村挑水一個月。”
    這話一出,村民們的態度明顯鬆動了。
    東穀村的老木匠威望最高,被大家一致推選為村長。當科爾將刻著 “東穀村” 字樣的木牌交到他手中時,老木匠激動得手都在抖 —— 活了六十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任人擺布的草芥。
    在南街的集市上,科爾正檢查新設立的 “街監” 製度。
    五個佩戴銅鈴的街監正在巡邏,他們都是從商戶中選出的公道人,負責調解糾紛和維護衛生。
    一個賣蔬菜的小販和顧客因為秤的問題吵了起來,街監立刻上前,用標準的度量衡重新稱量,很快就化解了矛盾。
    “這銅鈴是給你們壯膽的。”
    科爾對街監們說道,“遇到耍賴鬧事的,就搖鈴召集附近的商戶幫忙。處理不了的,就報給鎮上的衛兵。但記住,你們的權力是商戶給的,不能仗勢欺人。”
    一個瘸腿的鞋匠街監問道:“科爾大人,要是遇到像以前格裏那樣的惡霸咋辦?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可鬥不過他們。”
    科爾從懷裏掏出一枚刻著星輝圖案的令牌:“拿著這個去行政廳找艾拉大人,她會派兵支援。領主說了,保護領民是軍隊的職責,誰要是敢欺負你們,就是跟整個灰岩鎮作對。”
    夕陽西下時,科爾回到行政廳向易匯報工作。他將厚厚的登記冊放在桌上,上麵詳細記錄著各村的人口、田畝、特產,甚至還有村民們的建議和訴求。
    “最難的是改變大家的老觀念。” 科爾揉著酸痛的肩膀說道,“他們習慣了被貴族老爺呼來喝去,突然讓他們自己管理自己,反而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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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遞給她一杯熱茶:“慢慢來,就像耕地,得先把板結的土地打碎,才能種下新莊稼。”
    他翻看著登記冊,當看到東穀村主動提出修水渠的申請時,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你看,已經有新芽冒出來了。”
    科爾看著易認真的側臉,突然說道:“領主大人,您給軍隊起了‘星輝軍’的名字,還給三個營分別起名‘磐石’‘疾風’‘獵隼’。要不也給這些基層組織起個名字?這樣大家更有歸屬感。”
    易放下登記冊,沉吟片刻後說道:“就叫‘星火社’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望向窗外,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金紅色,“每個村莊,每個街區,都是一顆星星。當它們連起來,就能照亮整個北境。”
    三日後,星輝軍舉行了盛大的授旗儀式。
    三座軍營的校場中央豎起了高高的旗杆,易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手中捧著三麵嶄新的戰旗。
    中央的主旗是星輝軍的軍旗,深藍色的旗麵上繡著銀色的星穹圖案,十三顆星辰環繞著一輪彎月,象征著法倫斯塔與灰岩鎮的十三處定居點。
    左側的 “磐石營” 戰旗是厚重的灰色,繡著堅固的石牆圖案;右側的 “疾風營” 戰旗是迅捷的青色,繡著展翅的獵鷹;北側的 “獵隼營” 戰旗是深邃的黑色,繡著潛伏的獵豹。
    士兵們列著整齊的方陣,軍裝雖然依舊是粗布製成,卻洗得幹幹淨淨,腰間的武器擦拭得發亮。他們的臉上帶著緊張與期待,目光緊緊盯著高台上的旗幟。
    “這麵旗,是這支隊伍的魂!” 易的聲音在無風的校場上回蕩,他將星輝軍旗鄭重地交到艾拉手中,“旗在人在,旗亡人亡!如果戰旗被敵人奪走,你們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沒有臉麵再活著!”
    艾拉雙手接過軍旗,旗麵的重量遠超她的想象。
    絲綢的觸感細膩而堅韌,銀線繡成的星辰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她猛地單膝跪地,將軍旗舉過頭頂,聲音清亮如號角:“願以生命守護!”
    “願以生命守護!” 台下的士兵們齊聲呐喊,聲浪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個校場。
    泰姆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槍杆的木質紋理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記;托比想起了遠方的妹妹,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連最散漫的阿肯也收起了笑容,表情凝重如磐石。
    接下來,易將三麵營旗分別授予三位營長。
    索林接過 “獵隼營” 的黑旗時,獨眼中閃過一絲淚光 —— 他想起了那些在獸人中犧牲的戰友,如果當年他們也有這樣一麵象征信念的旗幟,或許就不會潰敗。
    授旗儀式的最後,易站在高台上,望著整齊的方陣和飄揚的旗幟,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莊嚴:“從今日起,‘星輝軍’這個名字,將由你們來守護!磐石營、疾風營、獵隼營,這三個名字代表著無上的榮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個士兵的臉龐:“你們是幸運的,從一開始就擁有名字。因為你們是開拓者,是奠基者!今後新建的營隊,初期都不會有正式名稱,隻有立下大功,經過考驗,才能獲得屬於自己的榮譽稱號!”
    士兵們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在他們心中湧動。
    他們不再是無名的炮灰,而是承載著榮譽的先鋒。
    泰姆忍不住挺直了胸膛,仿佛這樣就能離旗幟上的星辰更近一些。
    儀式結束後,戰旗被升起在各自的營地上。
    風吹過旗麵,發出獵獵的聲響,如同無數戰士的呐喊。
    易站在高台上,看著那四麵在風中飄揚的旗幟,心中清楚,這些不僅僅是布料和絲線的組合,而是凝聚人心的圖騰,是穿越黑暗的火炬。
    夜幕降臨時,易回到書房,腕間的星穹之引微微發燙。米雅的意識如同清澈的溪流湧入他的腦海,帶著一絲疲憊卻難掩興奮:“我看到了!那些旗幟很漂亮,就像…… 就像奧運會的五環旗一樣,代表著團結!”
    易的意識中浮現出戰旗飄揚的畫麵:“它們確實代表團結,但更代表信念。當士兵們願意為一麵旗幟付出生命時,這支隊伍就無堅不摧。”
    米雅的意識:那你要好好保護它們呀。對了,我給你發的那些諜戰片,有用嗎?)
    易的意識:非常有用。老傑克他們已經想出了用魔法草汁寫密信的方法,比電影裏的更高明。)
    兩人的意識在星穹之引的連接中輕輕碰撞,帶著跨越時空的默契與溫暖。窗外,星輝軍的營地已經亮起了燈火,如同散布在北境大地上的星辰。而在那些燈火與旗幟之下,新的秩序正在生根發芽,等待著迎風生長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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