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星夜謀策與藏鋒礪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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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岩鎮的夜色總帶著大白河的潮氣,行政廳書房的孤燈在窗紙上投下易伏案的剪影。
    他指尖摩挲著瑟琳娜密信上的火漆,金色鳶尾花印記邊緣已被體溫焐得發軟,仿佛能透過這層蠟質觸到王都宮殿的冰冷地磚。
    信上 “觀察團” 三個字被朱筆圈了又圈,墨跡暈染成一小片烏雲,像要將整張羊皮紙都吞噬。
    “又在對著火漆發呆?” 米雅的意識突然漫進來,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你們這兒的火漆味透過連接飄過來了,像燒焦的蜂蜜。我剛做了個夢,夢見你變成一隻大鷹,翅膀上全是星星,把那些穿官服的人都嚇跑了。”
    易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指尖在火漆上輕輕叩動:“王都要派觀察團來,四項指控,每一條都能讓領地翻覆。私鑄軍械、非法練兵、侵奪財產、通敵…… 他們連給我辯解的餘地都算好了。”
    他將指控內容逐條傳遞過去,意識流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像在磨礪一把即將出鞘的劍。
    米雅的意識沉默片刻,突然漾起一串輕笑,像溪水撞在卵石上:“這招叫‘欲加之罪’,我們曆史課剛講過。對付這種場麵,得用‘太極拳法’—— 你看啊,他們說你私鑄軍械,你就說‘北境苦寒,獸人環伺,若無兵器防身,領民早已淪為獸腹之食’;說你練兵,就拿《邊境防衛法》第 17 條堵他們,那上麵寫著領主有權組織民兵;至於通敵,你把跟矮人交易的賬本甩出來,再讓士兵們亮出戰利品,誰還敢說閑話?”
    她的話像剝洋蔥,一層層揭開應對的思路,末了突然插了句:“對了,今天護士給我紮針,我試著用你教的冥想法集中精神,盯著針頭想‘輕點輕點’,痛感真的輕了!就是用完有點頭暈,像玩了三小時過山車。陳墨醫生說我白細胞又升了點,媽媽偷偷抹眼淚呢。”
    “不許再冒險。” 易的意識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隨即放緩了語氣,像揉碎了月光,
    “精神力如同弓弦,過度拉伸會崩斷。試試分階段練習,每次控製在呼吸三十次以內。明天我教你一套‘觀星訣’,看著星星調整呼吸,既能養神又能練力。”
    他傳遞過去一套簡化的吐納節奏,吸氣時想象星輝匯入丹田,呼氣時意念隨濁氣排出,像在沙盤上畫下細密的刻度。
    “知道啦易教官。” 米雅的意識蹭了蹭他的,像隻剛睡醒的貓用尾巴掃過手背,
    “說回正事,那些太超前的設備必須藏起來。你們的高爐是不是有三根煙囪?可以拆一根偽裝成廢棄的,焦炭窯用濕柴堆擋住,看著像還在用木炭。對了,讓工匠們故意在工坊地上撒點廢鐵渣,顯得技術很落後的樣子。我爺爺以前開工廠,應付檢查就這麽幹。”
    易頷首,正欲回應,米雅突然驚呼:“差點忘了這個!” 一股龐大的信息流順著意識連接湧來,帶著泛黃紙頁的質感 —— 那是戚繼光的《紀效新書》。
    兵書裏的插圖在易的 “視野” 中展開:鴛鴦陣的十二種變陣圖、士兵甲胄的繩結係法、甚至還有辨認奸細的七項準則,墨跡裏仿佛還帶著古戰場的硝煙味。
    “這個鴛鴦陣太適合你們了!”
    米雅的意識雀躍得像跳動的火焰,“十一人一隊,正好與你們一個班的人差不多,不行就把一個班設成十一人。有盾牌有長兵器,進可攻退可守。你們不是有獵人出身的士兵嗎?讓他們當狼筅手肯定厲害!書裏說狼筅要‘長一丈五尺,重七斤,竹上裝鐵倒刺’,你們北境的鐵竹剛好合用。對了,書裏說‘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話是不是超有道理?我把這句話寫在便利貼上貼床頭了。”
    易沉浸在兵書的智慧裏,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麵上劃出陣形軌跡。
    書頁裏 “選兵之法” 一篇讓他駐足:“第一切忌不可用城市油滑之人,第二切忌不可用奸狡之徒,第三宜用鄉野老實之人……”
    這與他篩選新兵的標準不謀而合。
    米雅的意識突然弱了些,像風中搖曳的燭火:“我今天在花園看到蒲公英,吹散的時候突然想,要是我們的意識也能像種子一樣飛過去就好了…… 不說這個,你練兵肯定會遇到士兵不配合,記得用‘榜樣激勵法’,找個學得快的當標兵,給點小獎勵,比如多給個麥餅,或者讓他當伍長。”
    “比如軍功田?” 易接話,意識裏浮現出泰姆那雙渴望土地的眼睛。
    “對!物質獎勵和精神鼓勵雙管齊下!” 米雅的意識又亮起來,“我得去睡覺了,護士姐姐來查房了。記住啊,藏好東西,別硬剛,等觀察團走了再偷偷變強。就像玩遊戲攢裝備,不到 boss 戰絕不亮底牌。”
    意識連接中斷的瞬間,易仿佛聞到了消毒水混著梔子花的味道。
    他直起身,推開窗,夜風吹進書房,帶著工坊區隱約的錘煉聲。
    遠處軍營的篝火像散落的星子,他喚來莉亞:“傳艾拉、索林、阿肯、加爾文、莉娜、科爾即刻到書房議事,另外讓布倫特帶十名可靠工匠到工坊區待命,切記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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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亞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易轉身從書架上取下母親的獸皮筆記,指尖拂過 “空間折疊術” 的符文。
    或許,他可以在黑石城堡的密室上加一道雙重禁製,讓那些窺探者連門都摸不到。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行政廳書房已坐滿核心成員。
    艾拉的輕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肩甲上的鳶尾花紋章被燭光映得忽明忽暗;阿肯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粗布袖口磨出的毛邊隨著呼吸輕輕晃動;索林獨臂按刀,刀鞘與地麵碰撞出悶響,像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倒計時;加爾文空著的左袖管係在腰間,露出的右臂肌肉緊繃,莉娜握著法杖的手指在寶石鑲嵌處輕輕摩挲,杖頂的水晶泛著淡藍微光。
    “王都觀察團七日後來訪,名為考察,實為找茬。”
    易將密信拍在桌上,羊皮紙與橡木桌麵碰撞的聲響讓阿肯猛地抬頭,“他們的目標是我們的工坊、軍隊和民政,尤其是那些超越常規的東西。我們要做三件事:藏拙、統一口徑、備戰。”
    “藏拙?” 阿肯粗聲反問,拳頭砸在自己大腿上,發出 “咚” 的一聲,“難道要把新造的鋼甲埋了?那些可是弟兄們用血汗換來的家夥!”
    他想起工坊裏那些泛著冷光的鑲鐵皮甲,胸口就像被巨石壓住。
    “埋了太可惜。” 易指尖點向地圖上的黑石城堡,那裏有座廢棄的地牢,“布倫特,明日起拆卸河畔工坊的核心設備 —— 高爐的耐火磚、焦炭窯的溫控裝置、頻率淬火的水槽,全部轉移至黑石城堡地下密室。莉娜,你帶人用隱匿法陣覆蓋入口,我會親自施加空間禁製。記住,要讓工坊看起來像個隻能造農具的破爛地方。”
    布倫特眉頭緊鎖,手指在桌麵上畫出高爐的截麵圖:“大人,高爐拆了怕難複原,那些耐火磚是矮人用焰心礦粉末特製的,拆一塊就少一塊。而且工匠們舍不得那些設備,老格倫昨天還跟我說,那座高爐比他兒子還親。”
    “我讓巴林族長連夜送一批普通耐火磚過來,偽裝成尚未完工的舊爐。”
    易補充道,意識裏浮現出矮人鍛造師格倫那張滿是煙灰的臉,
    “至於工匠,告訴他們這是為了保住所有人的飯碗。觀察團要是看到我們能造精鋼,不出三日,王都的稅吏就會踏破門檻。”
    科爾突然開口,羊皮紙賬本在他手中發出沙沙聲:“賬目有問題。上月賣給金雀花商會的二十把頻率淬火長刀,記錄上寫的是‘普通精鐵刀’,但利潤太高,比市價高出三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他指尖點在 “320 金幣” 的數字上,墨跡被指甲戳得發皺。
    “讓哈維管事配合。” 易看向加爾文,“今夜讓‘灰燼之鷹’的人偽裝成商隊護衛,連夜將刀運回,換成普通兵器重新入庫。就說商會驗貨時發現刀身有裂痕,要求退換。哈維那邊會補一份‘殘次品’的文書,科爾你負責修改賬目,把差額算成‘運輸損耗’。”
    加爾文點頭,獨眼裏閃過一絲狠厲:“我帶五個好手去,保證神不知鬼不覺。要是遇到不開眼的,就說是‘送貨途中遇到狼襲,被迫折返’。” 他腰間的匕首輕輕顫動,那是用獸人獠牙打磨的柄。
    艾拉突然起身,輕甲的金屬部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軍隊的訓練怎麽辦?觀察團肯定要檢閱,我們練的新陣型和刺殺術,一看就不是普通民兵該有的水準。”
    她想起昨日泰姆用變向突刺刺穿草人咽喉時,那幹淨利落的動作連老兵都自愧不如。
    “照常訓練,但要換個名目。” 易翻開《紀效新書》的抄本,燭火在書頁上投下晃動的光影,“從明日起,全軍演練‘聯防陣’—— 索林,你帶獵隼營練狼筅手的突刺;阿肯,疾風營專攻盾牌防禦;艾拉,磐石營負責長槍手的隊列配合。三日後合練,我要看到十一人小隊能在三息內完成變陣,從防禦轉為進攻。”
    索林獨眼中閃過疑惑,獨臂抬起比劃了個長度:“狼筅是什麽?比長矛好用?” 他用過最長的兵器是獵熊矛,長不過八尺,實在想象不出一丈五尺的家夥怎麽揮舞。
    易取來一根鐵竹,親手纏上利刃與枝杈,竹節處的倒刺閃著寒光:“長五尺,前端帶尖刺,能掃能刺,專克騎兵。‘以竹製之,節密而堅’,我們用鐵竹更耐用。”
    他揮動手臂演示橫掃動作,鐵竹帶起的風聲讓阿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明日讓工匠仿造五十根,分給獵隼營的獵人。告訴他們,誰能最快練熟,賞十斤臘肉。”
    阿肯撓頭,手指在桌麵上畫出歪歪扭扭的陣型:“十一個人擠在一起,我怕弟兄們打架。上次練隊列,泰姆和凍土村的小子就因為誰站前麵吵了起來,差點動拳頭。”
    “那就從最基礎的隊列練起。” 易語氣堅定,指尖在《紀效新書》上重重一點,“書裏說‘隊列不明,雖百萬之眾,亦為烏合之眾’。艾拉,你帶磐石營示範‘立正’‘稍息’,讓所有人習慣聽令行事。阿肯,你負責體能訓練,按書裏說的,早晚各五公裏負重跑,俯臥撐百次。誰敢偷懶,全隊加練,什麽時候練明白了什麽時候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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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爾突然想起一事,從懷裏掏出一卷羊皮紙:“還有流民登記的問題。我們接收了三百多從鐵岩堡逃來的難民,按規定要上報王都,但一直沒辦手續。觀察團要是查戶籍,這就是個大麻煩。”
    “讓他們暫時搬到東穀的廢棄礦洞,對外說是‘采礦隊’。”
    易沉吟道,“科爾你帶文書去登記,把他們的籍貫改成‘法倫斯塔舊民’,就說之前逃難去了鐵岩堡,現在回來投奔。瑪莎婆婆那邊準備些草藥,讓他們看起來像是‘剛從礦難中恢複’,應付檢查時更可信。”
    會議散時,東方已泛魚肚白。
    易站在窗前,看著第一縷陽光爬上工坊區的煙囪,突然想起米雅說的蒲公英。
    他伸出手,仿佛能接住那些看不見的種子 —— 它們落在灰岩鎮的土地上,正悄悄生根發芽。
    天剛蒙蒙亮,訓練場就炸開了鍋。
    阿肯光著膀子站在土坡上,嗓門比大白河的濤聲還響:“都給老子精神點!五公裏越野,第一個到終點的賞麥餅!最後三個?最後三個給老子挑糞去!”
    他話音剛落,疾風營的士兵就像脫韁的野馬衝了出去,卷起的塵土迷了後麵人的眼。
    艾拉的磐石營則整齊得多。
    她穿著輕便的訓練服,腰間係著紅綢帶,站在隊列前像株挺拔的白楊:“立正!腳跟並攏,腳尖外分六十度,雙手貼緊褲縫!泰姆,你肩膀再挺高點!像個娘們似的給誰看?”
    來自凍土村的少年泰姆臉漲得通紅,努力挺直脊背,腰間的舊傷因緊繃的動作隱隱作痛。
    他身旁的老兵卡特嗤笑一聲,故意把腳往外撇了撇,與泰姆的鞋跟撞在一起。
    “全體俯臥撐五十個!”
    艾拉厲聲下令,自己也俯身趴在地上,手肘與肩同寬,動作標準得像把尺子,“誰也別想搞特殊,包括我!”
    與此同時,獵隼營的校場正上演著混亂。
    索林將一根纏滿鐵刺的狼筅塞給獵人出身的鮑爾:“用這個掃倒前麵的草人。”
    鮑爾揮臂橫掃,卻被竹枝勾住草人的藤蔓,整個人踉蹌著摔在地上,鐵刺劃破了胳膊,滲出血珠。
    周圍爆發出哄笑,鮑爾漲紅了臉,抓起狼筅狠狠砸向草人,卻隻打掉了幾根稻草。
    “停!”
    索林獨臂奪過狼筅,演示起動作,手腕輕轉,鐵竹像活過來的蛇,精準地纏住草人脖頸,輕輕一拉便將其拽倒,
    “看到了嗎?用巧勁,不是蠻力。你以前獵熊時,會用斧頭直接砍嗎?”
    鮑爾愣住了,他想起父親教的獵熊訣竅:“要繞到下風處,等它轉身時用矛刺軟肋。”
    “練兵也一樣。” 索林將狼筅遞還給他,“再練一百次,練不會別吃早飯。”
    正午的日頭曬得地麵發燙,易帶著莉亞巡視各營。
    看到艾拉的磐石營已能整齊地完成轉向,腳步聲像敲鼓一樣一致,他微微頷首;瞥見索林的狼筅手們開始掌握訣竅,鐵竹掃過草人時帶出風聲,嘴角輕揚;走到疾風營時,卻見阿肯正揪著一個新兵的耳朵罵:“說了左腳在前!你是驢腦子嗎?再錯一次,老子把你鞋扒了讓你光著腳跑!”
    “阿肯。”
    易出聲製止,指了指不遠處的投石機,“書裏說‘教兵之法,練膽為先’。你與其罵人,不如搞場對抗賽 —— 讓盾牌陣擋住投石機的石彈,成功一次就加肉。輸了的,晚上隻能喝稀粥。”
    阿肯眼睛一亮,大手一拍大腿:“這主意好!” 他立刻吩咐士兵搬來投石機,自己親自裝填石彈,“弟兄們看好了,擋住石彈,晚上燉狼肉!讓磐石營和獵隼營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硬漢!”
    藏拙計劃的執行遠比預想中棘手。
    布倫特帶著工匠拆卸高爐時,發現最底層的耐火磚與爐體咬合太緊,硬拆會導致磚體碎裂 —— 那些磚上刻著矮人符文,能穩定爐溫,是鍛造精鋼的關鍵。“大人,要不留下這層?” 他抹著額頭的汗問,掌心的老繭被高溫灼得發紅。
    易蹲下身檢查磚縫,指尖拂過符文的凹槽:“用冰水澆磚縫,熱脹冷縮後應該能鬆動。莉娜,用‘遲緩術’穩住周圍結構,別讓爐體塌了。” 他記得米雅說過,熱脹冷縮是所有物質的特性,魔法也無法改變。
    莉娜揮動法杖,淡藍色的魔法波動包裹住高爐,磚縫處果然冒出白汽。
    布倫特指揮工匠用撬棍發力,“哢嚓” 一聲脆響,耐火磚終於鬆動。
    “小心點,這磚上的符文不能蹭掉。” 易叮囑道,看著工匠們用軟布包裹磚塊,小心翼翼地裝進木箱,
    “把這些箱子標上‘廢鐵’,讓‘灰燼之鷹’的人運去黑石城堡。”
    與此同時,科爾在整理賬目時發現更大的麻煩:格裏糧行被抄沒的糧食賬目與實際分發量差了三十石。
    “是老傑克幫忙分的糧,當時暴雨要來了,大家忙著把糧食搬到倉庫,沒來得及記賬。” 科爾急得滿頭汗,賬本上的數字像活過來的蟲子,在他眼前亂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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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老傑克帶三個領民代表來補記錄。” 易冷靜道,指尖在桌麵上敲出節奏,
    “就說當時為了趕在暴雨前分糧,事後補記時有疏漏,讓代表們按手印作證。另外,讓哈維在商會賬上補一筆‘賑災糧損耗’,把差額補上。告訴老傑克,就說是我的命令,出了問題我擔著。”
    哈維接到命令時正在清點商隊貨物。
    他看著眼前這批剛到的矮人精鐵,突然一拍大腿:“有了!就說這批鐵是普通鐵礦石,路上淋雨生鏽,所以重量不對。”
    他立刻讓夥計們往鐵錠上潑泥水,用砂紙磨掉精鐵特有的光澤,又在旁邊堆了些生鏽的廢鐵,“這樣一來,就算他們驗看,也隻會覺得是劣質貨。”
    夜幕降臨時,黑石城堡的地下密室已堆滿設備。
    易站在密室中央,指尖劃過空中,金色的空間符文如流星般墜入地麵,在石牆上交織成網。
    “這道禁製需要我的精神力才能解開,就算觀察團找到這裏,也打不開門。”
    他對莉娜解釋,符文在他掌心明滅,像呼吸的脈搏,
    “你再在外麵加一道幻術,讓這裏看起來像個普通的酒窖。”
    莉娜揮動法杖,石牆表麵浮現出酒桶的幻影,空氣中彌漫開淡淡的麥酒香。
    “大人施法時,胎記會發光。” 她突然輕笑,目光落在易的腕間。
    易低頭看向腕間的星穹之引,那裏正泛著淡淡的銀輝,與密室裏的符文遙相呼應。
    他想起米雅說的蒲公英,輕聲道:“這是連接另一個世界的印記。有時候我會想,也許我們的世界,隻是別人眼中的一粒種子。”
    莉娜的笑容淡了些,指尖劃過杖頂的水晶:“我小時候聽祖母說,每個法師的魔法來源都不一樣,有的來自星辰,有的來自大地,有的…… 來自遙遠的異鄉。”
    五日後的訓練場已換了模樣。
    十一人的鴛鴦陣在鼓點聲中變換:長牌手蹲下形成盾牆,狼筅手從縫隙中探出鐵竹掃擊,長槍手順勢突刺,整個陣型如同一頭協調的巨獸。
    艾拉站在高台上揮旗,紅旗指東,陣型立刻向東推進;藍旗揮動,盾牆瞬間收縮,護住側翼。
    “左轉向!” 艾拉的令旗一揮,陣型瞬間轉為橫列,盾牌在外形成弧形防禦。
    阿肯看得眼熱,忍不住讓疾風營也加入合練。
    他的士兵雖然耐力稍遜,但爆發力驚人,充當長槍手時刺出的力道能穿透雙層草人。
    索林的獵隼營則演示了如何在樹林中變陣。
    狼筅手護住側翼,長槍手精準刺穿樹幹後的草人,短刀手從縫隙中閃出,割草人咽喉的動作幹淨利落。
    “比預想的快三天。” 易對身旁的凱爾文說,這位守界者首領今日特意來看訓練,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驚歎。
    “這種陣法把每個人的長處都用上了。” 凱爾文喃喃道,手按在腰間的彎刀上,“我守界者執行任務時,常因人數少被圍困,或許也該試試。三人一組,一人帶盾,一人用矛,一人用短刀。”
    易將《紀效新書》的抄本遞給他:“拿去參考。書裏說‘兵形象水,水因地而製流,兵因敵而製勝’,守界者擅長潛行,或許可以練迷你版的三人陣。”
    他想起米雅說的 “因地製宜”,覺得這話放在哪裏都適用。
    凱爾文接過抄本,指尖劃過 “鴛鴦陣” 三個字,突然抬頭:“觀察團來了,我讓守界者在外圍警戒,確保沒人搞小動作。鐵岩堡的密探最近很活躍,昨天還在斷劍酒館打聽消息。”
    此時,訓練場邊緣傳來爭吵聲。
    一個名叫霍克的老兵把狼筅摔在地上,鐵刺紮進泥土裏:“這破東西比燒火棍還難用!我寧可用刀!”
    他是從鐵岩堡逃來的,以前在伯爵的軍隊裏用慣了長劍,對這 “怪東西” 嗤之以鼻。
    阿肯正要發作,被易攔住。他走到霍克麵前,撿起狼筅,掂量了一下:“你覺得難用,是因為沒找對發力點。”
    他握住霍克的手腕,引導他轉動:“看到了嗎?用巧勁,不是蠻力。” 鐵竹精準地纏住遠處的木樁,倒刺深深紮進木頭裏,
    “學會了,戰場上能多殺三個獸人,軍功田就能多劃三畝。你兒子不是快滿月了嗎?不想給他留點家業?”
    霍克的眼睛亮了,手不自覺地摸了摸懷裏的狼牙吊墜 —— 那是他兒子的護身符。
    易鬆開手:“再練五十次,練會了,今晚的狼肉給你多留一塊。”
    霍克撿起狼筅,笨拙地模仿起來。
    陽光透過他的肩膀落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像一株正在生長的樹。
    同一時間,鐵岩堡的陰影裏,加爾文正帶著三名 “灰燼之鷹” 成員匍匐在草叢中。
    他們穿著夜行衣,臉上塗著泥汙,呼吸壓得極低,像四隻等待獵物的豹子。
    莉娜的 “靜默結界” 籠罩著他們,連腳步聲都被吸收,隻有草葉摩擦的沙沙聲。
    “前麵就是岡瑟的軍械庫。” 加爾文低聲道,指向不遠處的石堡。一個哨兵正打著哈欠踱步,腰間的火把晃悠悠的,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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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堡門口的狼犬豎著耳朵,鼻子不停嗅著空氣,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嗚咽。
    “我去解決他。” 名叫萊姆的年輕傭兵抽出短刀,刀身裹著黑布,避免反光。
    他曾是孤兒,被加爾文從盜賊窩裏救出來,對 “灰燼之鷹” 忠心耿耿。
    “等等。” 加爾文按住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裏麵是瑪莎婆婆配的迷藥,“別殺人,動靜太大。用這個,吹到他臉上就行。”
    萊姆點頭,像獵豹般竄出,借著陰影掩護繞到哨兵身後,猛地捂住他的嘴將藥粉按在他口鼻處。
    哨兵掙紮了兩下便軟倒在地,狼犬正要狂吠,萊姆眼疾手快,扔出一塊裹著肉的迷藥,狗叼起肉跑到角落,很快就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嚕。
    四人迅速潛入軍械庫,借著月光清點 —— 三十副鐵甲、五十把長矛、十張弩機,比情報裏多了一倍。
    最讓人驚心的是,角落裏堆著三車黑火藥,木桶上標著 “王都運來” 的字樣。
    “岡瑟在擴軍。” 加爾文在羊皮紙上快速記錄,字跡潦草卻清晰,“還有三車黑火藥,上麵標著‘王都運來’。觀察團來的時候,他說不定會搞事。”
    突然,遠處傳來犬吠,緊接著是人的腳步聲。
    萊姆緊張道:“巡邏隊來了!”
    加爾文果斷道:“撤!從密道走。” 四人順著軍械庫後的排水道撤離,冰冷的水沒過腳踝,水麵倒映著他們急促的身影,像一群逆流而上的魚。
    黎明時分,加爾文站在易麵前,呈上情報:“岡瑟和阿爾伯特公爵有密信往來,說要在觀察團麵前‘露一手’,具體是什麽沒查到,但肯定沒好事。”
    易展開密信,字跡潦草卻透著狠厲,“灰岩鎮” 三個字被圈了又圈,墨跡發黑,像幹涸的血。
    他指尖敲擊著桌麵:“看來他們想借觀察團的手除掉我。科爾,讓商會散布消息,說灰岩鎮糧食短缺,需要鐵岩堡支援,麻痹岡瑟。加爾文,你帶‘灰燼之鷹’盯緊鐵岩堡的動靜,一有異常立刻回報。”
    觀察團抵達前夜,灰岩鎮彌漫著詭異的平靜。
    河畔工坊隻剩一座空殼,工匠們在鍛造普通農具,火星濺在地上,像垂死的星子;軍營裏,士兵們練的是最基礎的隊列,鴛鴦陣的器械被藏在倉庫深處,上麵蓋著稻草;科爾的文書堆得像小山,每一筆賬目都清晰可查,連去年冬天給流民發的棉衣都記在上麵。
    易站在望樓上,看著鎮民們如常作息:老傑克在斷劍酒館擦杯子,布蘭德麵包鋪飄出麥香,泰姆的妹妹托瑪莎婆婆帶著,正在廣場上追蝴蝶,辮子上的紅繩像一團跳動的火苗。
    他腕間的星穹之引突然發燙,米雅的意識湧進來,帶著點雀躍:
    “我夢到你了,在一個都是星星的地方。你穿著銀色的盔甲,手裏拿著一把會發光的劍,把那些穿官服的人都打跑了。觀察團明天就來了,別緊張,你練的兵超厲害,他們肯定挑不出錯。對了,我今天能用精神力移動杯子了!雖然隻移動了兩厘米,但醫生說我的白細胞又升高了!媽媽說,等我好了,就帶我去看星星。”
    “恭喜你,米雅教官。” 易的意識帶著笑意,像拂過麥田的風,“我們的藏拙計劃很順利,鴛鴦陣也練熟了。明天觀察團來了,我們就演場戲給他們看。”
    “我就知道你能行!” 米雅的意識像撒了把糖,甜得發膩,“我得去做檢查了,陳墨醫生說今天要抽好多血。你要記得吃飯,別又忙得忘了。還有,觀察團要是問你想不想當大官,你就說‘隻想守著北境的領民’,顯得你特別忠誠。”
    意識連接中斷後,易望著北方的夜空。
    鐵岩堡的方向烏雲密布,但灰岩鎮的星星格外亮,像米雅病房窗外的燈。
    他知道,藏鋒不是示弱,是為了在最關鍵的時刻,讓星輝軍的光芒刺破所有黑暗。
    他轉身下樓,書房的燭火在身後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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