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帶回的消息，並未立即在灰岩鎮掀起公開的波瀾。
    它像一塊投入深潭的巨石，沉底之初在權力核心處激起巨大的動靜，但漣漪擴散到普通領民生活的水麵時，已變得隱秘而深沉，幾乎看不見痕跡。
    清晨，天剛蒙蒙亮，灰岩鎮的街道上便已響起了腳步聲。
    農戶們扛著鋤頭，走向城外的田野，他們要趁著秋日的好天氣，收割地裏最後一批秋菜 —— 白菜、蘿卜被整齊地拔起，碼放在竹筐裏，等待著被運回家裏，或是送到鎮裏的集市上售賣。
    婦人們則在家門口忙碌著，她們將收獲的蔬菜清洗幹淨，切成條塊，撒上粗鹽，放進陶缸裏醃製，空氣中彌漫著鹹鮮的氣息，這是為漫長的冬季儲備的食物。
    孩子們穿著單薄的衣服，在街道上追逐嬉戲，清脆的笑聲回蕩在巷子裏，偶爾會因為跑得太急，撞到提著水桶的行人，引來一陣善意的嗬斥。
    工坊區的打鐵聲依舊密集，“叮叮當當” 的聲響從早到晚，從未停歇。
    訓練場上傳來士兵們整齊的呐喊聲，那是阿肯在帶領他們進行隊列訓練。
    碼頭邊，搬運工們的號子聲此起彼伏，一艘艘載滿鐵料、木炭、糧食的船隻停靠在岸邊，卸貨的、裝貨的，忙得熱火朝天。
    這些灰岩鎮日常的交響曲，似乎與往日並無不同，可隻有身處權力核心的人知道，平靜的表象下，早已暗流湧動。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透，東方的天際才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行政廳那間用作議事的小廳內已燈火通明。
    十幾支蠟燭被點燃，插在銅製的燭台上，跳動的火焰將廳內眾人的身影投射在牆壁上，忽明忽暗。
    易坐在主位的橡木椅子上，神色冷峻，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下方，索林、阿肯、布倫特、科爾、瑪莎婆婆、加爾文、莉娜、小托和小豆子，以及負責內務的莉亞和國庫管事老馬丁悉數在座。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凝重，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氣息，仿佛能擰出水來。
    “情況，大家都已知曉。” 易開門見山，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王都的紛爭，遠在千裏之外，卻又近在眼前。阿爾伯特公爵與岡瑟伯爵勾結，欲爭奪北境主帥之位，而我們灰岩鎮，就是他們眼中必須拔除的障礙。鐵岩堡的刀鋒，最終會指向哪裏，不言而喻。”
    他頓了頓，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在場每一張麵孔，眼神銳利而堅定：“灰岩鎮沒有退路，我們能依靠的，隻有自己。從今日起，領地進入戰備狀態，所有事務，都要圍繞‘戰備’二字展開。”
    “索林。” 易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大人！” 獨臂的老獵人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不像一個年近五十的人。他身形依舊如岩石般穩固，雖然失去了右臂，但站姿依舊挺拔，眼神銳利如昔，仿佛能看穿眼前的黑暗。
    “從今日起，偵察哨卡增加一倍。” 易的手指指向地圖上鐵岩堡的方向，“巡邏範圍向外延伸十裏，不，十五裏 —— 我要知道鐵岩堡方向的任何風吹草動。重點盯防所有通往灰岩鎮的通道，尤其是那些廢棄的礦道和小路，這些地方最容易被敵人利用。”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還有枯骨峽穀，那裏是獸人活動的主要區域，也是岡瑟可能借道的地方。加派兩組最好的獵手，潛入峽穀，我要知道那裏獸人巢穴的確切數量、兵力分布，以及他們近期的動向。記住，任何異常 —— 哪怕是一縷不明來源的煙塵、一串陌生的足跡、一片突然驚飛的鳥群 —— 都要立即回報，不得有誤！”
    “明白！” 索林重重點頭，聲音鏗鏘有力，沒有任何廢話。他知道，偵察工作是領地防禦的第一道防線，容不得半點馬虎。轉身便大步流星地離去，皮革靴底敲擊石板的回聲在走廊裏漸行漸遠，帶著一股雷厲風行的氣勢。
    “阿肯。” 易的目光轉向下一位，落在了身材魁梧的阿肯身上。
    “在，大人！” 阿肯的聲音沉穩有力，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隻會衝鋒陷陣的莽夫。這些年跟隨易南征北戰，參與領地治理，眉宇間多了幾分統禦者的沉著和思考。
    “新兵訓練周期縮短三分之一。” 易的語氣嚴肅，“從今天起，取消營壘界限，疾風營、磐石營每日進行混編對抗演練 —— 不許用木劍，用真刀真槍！允許有輕度磕碰傷，我要他們在訓練中見血，習慣戰場的殘酷！”
    阿肯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燃起熊熊戰意。
    他知道，領主這是要將士兵們逼出舒適區，在實戰般的訓練中快速成長。但他還是有些顧慮：“大人，真刀對抗，士兵們的傷藥消耗會很大，目前工坊的傷藥儲備恐怕……”
    “傷藥的事，我來解決。” 易打斷他，目光轉向瑪莎婆婆，見她點頭表示沒問題，才重新看向阿肯，“我要的不是溫室裏的花朵，是能在戰場上活下來、能殺敵的戰士。訓練中的傷痛，總比戰場上的死亡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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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獵隼營全部拉出去，進駐暮色森林，進行山地與林地作戰訓練。讓他們熟悉森林裏的每一處溝壑、每一片密林，學會在複雜地形中隱蔽、突襲、撤退。秋收之前，‘鴛鴦陣’的十二種基礎變陣和三種應急變陣，我要每一個什長都能熟練掌握，每一個士兵都知道自己在陣中的位置，知道該做什麽！”
    “是！大人！” 阿肯用力一捶胸甲，金屬碰撞發出 “哐當” 一聲響，帶著決絕的信念。領命後，他轉身快步離開，準備去傳達命令，盡快調整訓練計劃。
    “布倫特。” 易的目光落在了老鐵匠身上。
    布倫特站起身，臉上被爐火熏烤的皺紋顯得更深了，雙手下意識地搓著，粗糙的手掌上滿是老繭和燙傷的疤痕：“大人，您吩咐。”
    “工坊區，從現在起，三班輪換，人歇爐不歇。” 易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優先保障瑟琳娜公主的訂單，這是我們的財源和信譽，絕不能延誤 —— 失去了金雀花商會的支持，我們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他話鋒一轉，語氣更加凝重：“但在此之外，集中所有資源，全力為我們自己的軍隊鍛造裝備！我要每一名士兵，至少有一套鑲鐵皮甲、一套薄鋼板甲、一隻鑲內襯衝壓盔、一柄‘墜星’長刀或長矛。箭鏃的產量要翻倍，複合弓也要加快打造，確保每個弓箭手都有趁手的武器。”
    布倫特麵露難色，搓著粗糙的大手，語氣帶著一絲無奈：“大人，老漢拚了命也能讓爐火不熄，工匠們也願意加班加點。隻是…… 生鐵和焦炭的消耗太快了，按照您的要求，目前的庫存撐不了半個月。還有，熟練工匠不夠，新來的學徒手上沒準頭，打造出的武器廢品率太高，既浪費材料，又耽誤時間……”
    “材料的問題，科爾和老馬丁會全力保障你。” 易打斷他，目光轉向科爾和老馬丁，“科爾，你負責采購，立刻聯係石錘矮人部落，加大精鐵料的采購量，價格可以適當提高，務必確保供應。老馬丁，開放戰略儲備金，無論市價如何波動，優先滿足工坊的需求，哪怕是動用國庫的備用資金，也不能讓工坊斷了材料。”
    “是！” 科爾和老馬丁齊聲應道，沒有絲毫猶豫。
    科爾立刻在心裏盤算著，要盡快安排商隊出發，前往矮人部落。
    老馬丁則在思考，如何調整資金的分配，確保工坊的需求得到滿足。
    易重新看向布倫特，語氣放緩了一些，卻依舊帶著堅定：“布倫特，工匠不夠，就從工程隊和農戶裏抽調手腳麻利、有打鐵基礎的人，讓他們當學徒，邊幹邊學！告訴他們，打造出一柄合格的戰刀，立下的戰功，不亞於在戰場上斬殺一個敵人 —— 將來論功行賞，絕不會虧待他們！”
    布倫特深吸一口氣，重重頓首，原本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老漢明白了！就算豁出這把老骨頭，也絕不拖後腿！一定讓士兵們都穿上甲、拿起好武器！”
    “瑪莎婆婆。” 易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瑪莎婆婆身上。
    “領主大人，老婆子在呢。” 瑪莎婆婆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她雖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鑠，眼神清明，手中始終握著一個裝著草藥的布包。
    “傷藥、止血粉、退燒藥劑，越多越好。” 易的語氣帶著一絲懇求，“你多帶些人手，去草藥園采摘草藥，地窖裏的儲備也要清點清楚，合理調配。另外，盡快培訓一批婦人，教她們如何清洗傷口、包紮、固定斷骨 —— 仗打起來，戰場上的傷員不會少，光靠你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放心吧，大人。” 瑪莎婆婆點頭應承，語氣篤定，“草藥園裏的金創草、白芨都長勢正好，地窖裏也存了不少三七粉、當歸，足夠支撐一陣子。我明天就開始教那些丫頭媳婦們，她們手巧，學得快，用不了多久就能派上用場。”
    會議簡短而高效，沒有多餘的寒暄和討論，一道道命令被迅速下達和執行。
    整個灰岩鎮，就像一個被狠狠抽打了一鞭子的陀螺，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每一個齒輪都在為 “備戰” 而全速運轉。
    工坊區的打鐵聲變得更加密集急促，日夜不息。
    通紅的鐵塊在重錘下反複鍛打，火星四濺，落在地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工匠們的汗水順著臉頰流下，滴在鐵砧上，發出 “嗤” 的聲響，瞬間蒸發。
    布倫特親自守在熔爐旁，時不時用長鉗夾起鐵塊，觀察火候，指導學徒們鍛打技巧，喉嚨因為長時間吆喝而變得沙啞。
    訓練場上的喊殺聲震天動地，泥土飛揚。
    士兵們穿著沉重的皮甲，手持真刀真槍，進行著近乎殘酷的對抗演練。
    偶爾會有人被砍中手臂或腿部，鮮血立刻滲出，染紅了衣甲，但他們隻是咬著牙，簡單包紮後，又重新投入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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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肯騎著馬，在訓練場上巡視，時不時大聲嗬斥動作不標準的士兵，或是親自示範刺殺、格擋的技巧。
    碼頭上，運送鐵料、木炭、糧食的船隻絡繹不絕。
    搬運工們光著膀子，扛著沉重的麻袋，在跳板上快步走動，汗水順著黝黑的皮膚流下，滴在甲板上。
    科爾站在碼頭邊，親自指揮裝卸，時不時與船老大交談，詢問物資的運輸情況，確保每一批物資都能及時運到工坊和糧倉。
    田野裏，人們收割的動作也加快了許多。
    農戶們知道，糧食就是戰爭的血液，隻有儲備足夠的糧食，才能在戰爭中支撐下去。
    他們天不亮就下地，直到夕陽西下才回家，連吃飯都隻是在田埂上簡單扒幾口，然後又繼續忙碌。
    老湯姆和藤爺穿梭在田間，指導年輕農戶如何更好地收割、晾曬、儲存糧食，確保顆粒歸倉。
    而易自己的身體，也成為了他經營的另一個，也是最重要的 “工坊”。
    他知道，作為領主，他不僅要統籌全局，更要以身作則，用自己的行動凝聚人心。
    每日天未亮，星月尚懸於天際，夜色還未完全褪去，他便已起身。
    脫下象征領主身份的柔軟絲絨外袍和貼身軟甲，換上一套與普通士兵無異的、耐磨的粗麻訓練服 —— 衣服的肘部和膝蓋處都縫了補丁，是莉亞特意為他加固的。
    走出行政廳，深吸一口清冷而帶著鐵鏽味的空氣，那是工坊區飄來的氣息。
    他沒有絲毫猶豫，加入了士兵們晨跑的隊伍。
    晨跑的路線環繞著整個灰岩鎮，全程約十裏，對常年訓練的士兵來說不算什麽，但對很少進行高強度體能訓練的易而言，卻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起初，那些習慣了領主 “魔法師” 形象的士兵們感到極度不適和拘謹。
    他們記得易曾用神秘的力量擊退過獸人、凍結過敵人，在他們心中，領主是高高在上、擁有強大魔法的存在。
    如今，領主卻穿著粗麻衣服，和他們一起晨跑，這讓他們有些無所適從。
    士兵們下意識地放慢腳步，偷偷用眼角的餘光打量易，隊伍的節奏變得混亂，氣氛也變得怪異。
    易什麽也沒說，隻是調整呼吸，努力跟上隊伍的節奏。
    他的體力顯然不如這些常年訓練的士兵，才跑了不到三裏，步伐就變得沉重起來，汗水很快浸透了後背，貼在身上，帶來一陣冰涼的不適感。
    但他咬著牙，目光堅定地望著前方，一步一步，堅持著。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場體能訓練，更是一場心理上的磨合 —— 他要讓士兵們知道，他們的領主，願意和他們一起吃苦，一起戰鬥。
    阿肯跟在隊伍旁邊，看著易蒼白的臉色和緊抿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幾次想開口讓易停下來休息，卻都忍住了。
    最終，他隻是對隊伍低吼一聲：“都看什麽？保持速度！領主大人與你們同甘共苦，是你們的榮耀！別給我丟臉！”
    士兵們聽到阿肯的嗬斥，精神一振，紛紛收回目光，腳步變得整齊有力。
    他們看著領主和他們一樣汗流浹背，一樣氣喘籲籲，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那種目光中的詫異，漸漸轉化為一種發自內心的敬佩和狂熱。
    一種無聲的紐帶，在沉重的腳步和粗重的喘息聲中悄然連接 —— 他們不再僅僅將易視為高高在上的領主，更將他視為可以並肩作戰的夥伴。
    晨跑結束後，易簡單洗漱，吃過早餐，便開始處理政務。
    領地的卷宗堆積如山，從農戶的土地糾紛，到工坊的物資申請，再到士兵的獎懲記錄，每一件都需要他仔細審閱，做出決斷。
    他常常坐在書桌前，一忙就是一個上午，連喝口水的時間都很少。
    下午，處理完必要的政務後，易會再次來到訓練場。
    他找到阿肯和索林，放下領主的身份，以一名普通學生的姿態，向他們請教戰鬥技巧。
    “阿肯，這個盾牌格擋的發力技巧，我總是掌握不好，每次格擋後，手臂都會發麻。” 易手持盾牌，手臂微微顫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剛才的練習中，他嚐試格擋阿肯的攻擊，卻被對方的力量震得手臂發酸。
    阿肯走上前，耐心地糾正他的姿勢：“大人，格擋時不能用手臂硬抗，要借助身體的力量。你看，當敵人的武器襲來時，要將重心下沉，盾牌微微傾斜，用盾牌的邊緣卸去敵人的力道，而不是正麵硬接。”
    他一邊說，一邊示範，手中的木劍輕輕落在易的盾牌上，易隻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傳來，手臂不再像之前那樣發麻。
    “索林，如何在林間快速無聲地移動？我每次走在落葉上，都會發出很大的聲響。” 在暮色森林的訓練中，易向索林請教潛行技巧。
    索林蹲下身，指著地麵上的落葉和雜草：“大人，要盡量踩在樹根、石塊或者雜草密集的地方，這些地方能減少腳步聲。腳步要輕，膝蓋微屈，身體保持平衡，像貓一樣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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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邊說，一邊示範，腳步輕盈地在林間穿梭，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
    易跟在後麵，模仿著索林的動作，雖然還很生疏，但已經能明顯感覺到腳步聲變小了。
    他練習最基礎的劍盾劈砍、格擋、突刺。他的動作遠不如老兵們嫻熟流暢，力量也有所欠缺，一招一式甚至顯得有些笨拙，常常會因為動作不協調而摔倒，身上也添了不少淤青。
    易學習得極其專注，每一個步伐、每一次揮劍的角度、每一次格擋的卸力技巧，都反複練習，力求標準。
    汗水沿著他的下頜線滴落，在幹燥的土地上砸出一個小小的濕痕，很快又被風吹幹。
    他甚至開始嚐試一些超越這個時代的訓練方法。
    他在腦海中努力回憶米雅曾經閑聊時提過的隻言片語 ——“核心力量”、“耐力閾值”、“超量恢複”、“間歇性訓練”。
    這些詞匯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但易結合自己對身體和戰鬥的理解，開始嚐試實踐。
    在無人的角落，他讓布倫特打造了一個簡單的橫杠，固定在兩棵大樹之間，用來練習引體向上。
    他雙手握住橫杠，手臂發力，將身體拉起，雖然每次隻能做幾個，手臂就會酸痛不已，但他依舊堅持著，每天都比前一天多做一個。
    他還找來幾塊厚重的石板，用布條捆在腿上，進行負重深蹲。
    深蹲時，他能明顯感覺到腿部肌肉的緊繃，汗水順著小腿流下，浸濕了褲腿。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勻速長跑，而是改為衝刺跑與快走交替 —— 全力衝刺一百步，然後快走五十步，如此反複，這種訓練方式讓他的心肺功能得到了極大的鍛煉，每次訓練後，都感覺肺部像要炸開一樣。
    他還提著沉重的石鎖，練習揮砍的爆發力。
    石鎖重達三十斤，握在手中，手臂很快就會發酸。
    但他依舊一次次地舉起石鎖，模仿著揮劍的動作，感受著力量從手臂傳遞到石鎖上的過程。
    夜幕降臨，行政廳外的庭院裏常常會燃起一支火把。
    跳動的火焰照亮了庭院的一角，易獨自一人在火光下，反複練習著白天學到的動作。
    月光灑在他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他的動作從生疏到逐漸熟練，手臂因為反複揮砍而變得酸軟腫脹，幾乎抬不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的灼痛感，喉嚨也幹得發疼。
    莉亞多次捧著水和毛巾，站在廊下的陰影裏，眼中滿是擔憂，卻不敢上前打擾。
    她知道，領主這是在逼迫自己成長，為了領地，也為了所有信任他的人。
    直到易再也堅持不住，癱坐在地上，她才快步走上前，遞上水和毛巾，輕聲說道：“大人，別太累了，身體要緊。”
    易接過水，一飲而盡，清涼的水滑過喉嚨，緩解了些許幹渴。
    他對莉亞笑了笑，語氣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堅定：“沒事，多練一會兒，就能多一分自保的能力，也能更好地帶領大家。”
    有時，艾爾雯?輕語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倚靠在廊柱旁，靜靜地觀看。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色長裙，月光銀的長發在火把光芒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碧色的眼眸裏情緒複雜，有關切，有對凡人這種近乎自虐的堅韌的欣賞，也有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歎息。
    她能感知到易體內空空如也的精神力之海，星穹之引的力量沉寂，無法再為他提供魔法支持。
    但她也能感受到那具看似瘦弱的身體裏，正在被強行催逼出的、純粹的物理力量，以及在痛苦中不斷錘煉的鋼鐵意誌。
    她沒有出言指導，也沒有阻止，隻是默然地守護著，如同守護著一個正在經曆殘酷蛻變的幼獸。她知道，這是易必須經曆的過程，任何人都無法替代。
    易知道，作為領主，他不必，也不應該事事躬親，更不必像新兵一樣摸爬滾打。
    他可以待在安全的行政廳裏，指揮下屬完成一切。但他更知道，失去了魔法的力量，他必須用另一種方式與他的士兵們呼吸相同的空氣，感受相同的疲憊和疼痛。
    他必須讓他們親眼看到，他們的領主並非隻能躲在安全的後方施展那莫測的魔法，他同樣願意，並且能夠，與他們一起流血流汗，一起麵對即將到來的危險。這種身體的磨礪，所帶來的不僅僅是戰鬥技能的提升，更是一種精神的淬煉和意誌的宣誓 —— 他將與灰岩鎮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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