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岩堡的輪廓在北境秋日的晨霧中逐漸清晰時，易勒住了韁繩。
    胯下的栗色戰馬打了個響鼻，蹄鐵踏在碎石路麵上，濺起的沙礫粘在沾滿晨露的馬鬃上。
    他抬手撥開擋在眼前的風帽係帶，目光越過前方綿延的黑色城牆——這座用火山岩砌成的堡壘，像一頭從遠古沉睡中蘇醒的巨獸，嶙峋的城垛是它森白的獠牙，城頭飄揚的鐵隼旗幟則是它吐信的獠牙，每一次旗幟的獵獵作響，都像是在向闖入者發出無聲的威懾。
    “前麵就是鐵岩堡的外門了。”
    艾爾雯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她今日換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勁裝，腰間束著寬幅皮腰帶，左側掛著短劍，右側別著裝有魔法卷軸的皮質圓筒，平日裏披散的銀色長發被一根黑色皮繩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線條利落的下頜。
    她的目光掃過城門口來回踱步的衛兵。
    易微微頷首，視線落在衛兵腰間的佩劍上。
    那些劍的劍鞘是鯊魚皮製成的，末端鑲嵌著青銅配重球，劍鞘中段刻著細密的防滑紋路
    這種工藝是鐵岩堡軍械坊的特色，他在之前與鐵隼軍團殘部的交鋒中見過。他抬手拍了拍戰馬的脖頸，輕聲道：“按計劃來，別露破綻。”
    莉娜跟在兩人身後，她今日沒有穿法師袍，而是套了一件寬鬆的亞麻短衫，外麵罩著厚重的羊毛坎肩，看起來就像個隨隊的學徒。
    她懷裏抱著一個木盒，裏麵裝著“墜星”武器的樣品，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盒蓋邊緣的雕花，那是老布特意為這次會麵雕刻的，藤蔓纏繞著長劍的圖案，既顯精致，又不張揚。
    聽到易的話，她抬起頭，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放心吧大人，我把火焰卷軸都藏在坎肩內側的暗袋裏了，真有情況，三秒就能引動。”
    隊伍緩緩行至城門口，一名身材魁梧的衛隊長迎了上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板甲，胸甲上鑄著展翅的鐵隼浮雕，臉上帶著一道從左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讓他本就嚴肅的麵容更添幾分凶戾。
    他的目光掃過易一行三人，最後定格在易身上，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來者何人？可有通行文書？”
    易翻身下馬，動作從容不迫。
    他從懷中取出一卷皮質文書，遞了過去。
    那是元老院傳令官簽發的參會憑證，上麵蓋著金色的鷹徽火漆。
    “法倫斯塔領主易·德文希爾，應岡瑟主帥之邀，前來參加軍事會議。”他的聲音平穩，既不顯得卑微，也沒有刻意張揚。
    衛隊長接過文書，仔細檢查了火漆的紋路，又對照著上麵的描述打量了易片刻，突然冷笑一聲：“德文希爾領主？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人物，原來這麽年輕。”
    他的目光掠過易身後的艾爾雯和莉娜，眼神中帶著一絲輕佻，“這兩位是你的侍女？鐵岩堡可不比你們那偏遠的領地，侍女可不能隨便帶進會場。”
    艾爾雯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手悄悄按在了劍柄上。
    易卻不動聲色地抬手按住了她的胳膊，對著衛隊長微微頷首：“她們是我的貼身護衛，並非侍女。按帝國軍規，領主參會可攜帶兩名護衛，還請衛隊長通融。”
    “通融？”衛隊長嗤笑一聲，上前一步，刻意用肩膀撞了易一下，“在鐵岩堡，規矩是岡瑟主帥定的！別說你帶兩個護衛，就是你自己，也得按我們的規矩來！”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營地，“你的衛隊隻能留在外麵，不得入內。至於這兩位……要麽留在營地，要麽就得接受搜身！”
    莉娜氣得臉頰發紅，剛要開口反駁，卻被易用眼神製止了。
    易看著衛隊長，語氣依舊平靜：“搜身可以，但她們是我的護衛，隻能由女性衛兵來搜。另外，我的衛隊是元老院批準的隨行護衛，按規矩應安置在指定營地，還請衛隊長派人指引。”
    衛隊長見易態度強硬，又看了看他身後艾爾雯和莉娜眼中的警惕，知道這三人不好惹。
    他冷哼一聲，對著身後喊了兩名女衛兵過來，又指了指一名士兵：“你，帶他們的衛隊去東營地，看好了，別讓他們亂跑！”
    說完，他側身讓開道路，“進去吧，會議在主堡的議事廳，跟著引路兵走。”
    走進城堡大門，一股壓抑的氣氛撲麵而來。
    城牆內側的通道狹窄而幽深，兩側的火把燃燒著，投下搖曳的光影，將牆上掛著的武器架映照得格外清晰。
    那些武器上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顯然是剛從戰場上回收的。
    巡邏的士兵穿著與衛隊長同款的板甲，步伐整齊劃一，鐵靴踏在石板路上，發出“噔噔”的聲響，像是在敲擊每個人的心髒。
    易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有從箭樓裏投來的、帶著好奇的目光，有從走廊拐角處傳來的、充滿輕蔑的目光，還有從暗處隱藏的陰影中透出的、帶著審視的目光。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將通道的寬度、火把的間距、衛兵的站位都記在心裏——這些細節，或許在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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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路兵將他們帶到議事廳門口便停住了腳步，躬身行了一禮後轉身離開。
    易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沉重的橡木大門。
    議事廳內的景象瞬間映入眼簾。
    長條形的黑木會議桌占據了大廳的中央，桌麵光滑如鏡，顯然是精心打磨過的。
    桌子的兩端各有一把高背椅，主位上坐著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正是岡瑟·馮·艾森哈特伯爵。
    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元帥禮服，胸前掛滿了勳章，其中一枚“北境鐵血”勳章格外顯眼，那是帝國授予抵禦獸人入侵的最高榮譽。
    他的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眼神銳利如鷹，正目光如炬地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岡瑟的左側坐著一位麵色沉穩的中年男子，他穿著一身深紫色的長袍，腰間束著金色的腰帶，上麵掛著一枚象征總督權力的玉印——正是北境總督傑克遜。
    他的眼神深邃，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看似在認真聽著周圍人的交談，實則在暗中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
    右側則坐著一位穿著軍禮服的男子，他的坐姿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神情嚴謹，一絲不苟，這是副帥菲利克斯·斯通男爵。
    他的軍禮服上沒有過多的裝飾，隻在領口處繡著一枚銀色的十字勳章，那是他在西境清剿巨魔時獲得的榮譽。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桌麵上，似乎對周圍的暗流湧動漠不關心。
    元老院的傳令官坐在岡瑟稍遠一些的位置，他穿著一身華麗的袍服，袍角繡著金色的花紋，手中拿著一卷羊皮紙，表情嚴肅，時不時地咳嗽一聲。
    再往下，便是北境各地的大小領主和貴族代表。
    他們有的穿著華麗的貴族服飾，有的穿著輕便的軍裝，三三兩兩地低聲交談著，眼神中帶著各自的算計。
    易的目光掃過人群，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麵孔——有上次在灰岩鎮見過的黑木鎮領主，還有白石堡的安德烈男爵，他們都對著易微微點頭示意。
    而易的位置，則被安排在會議桌的最末端，一個靠近牆角的角落。
    那裏光線昏暗，幾乎被所有人的身影遮擋著。
    艾爾雯和莉娜按規矩站在他的座椅後方，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在場的人。
    易剛坐下，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壓低的議論聲。
    “你看，那就是法倫斯塔的領主，聽說年紀輕輕就接管了領地。”
    “年紀輕有什麽用？不過是靠運氣罷了。聽說他的領地偏遠得很，連像樣的軍械坊都沒有。”
    “話可不能這麽說，我聽說他那裏出產一種叫‘墜星’的武器，賣得還不錯，連王都都有訂單。”
    “那又怎麽樣？在岡瑟主帥麵前，再厲害的武器也沒用。你沒看他被安排在那個角落嗎？這明顯是被故意冷落了。”
    易假裝沒有聽到這些議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目光落在主位上的岡瑟身上。他知道，這場會議絕不會平靜，岡瑟必然會針對自己，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沒過多久，岡瑟清了清嗓子，議事廳內瞬間安靜下來。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洪亮，帶著一種沙啞的壓迫感：“好了，人都到齊了，會議開始。首先，有請元老院傳令官宣讀皇帝陛下和元老院的旨意。”
    元老院傳令官站起身，展開手中的羊皮紙，用洪亮而清晰的聲音讀了起來。
    他先是闡述了帝國此次秋季清剿的決心，強調了獸人部落近年來的猖獗對北境安定和帝國安全的威脅，去年冬天，獸人部落突襲了北境的多個村莊，屠戮了上千名平民，劫掠了大量的糧食和牲畜，甚至燒毀了邊境的兩座哨塔。
    接著，他宣布了任命岡瑟伯爵為北境主帥、斯通男爵為副帥的人事決定，並明確了此次行動的目標是“予獸人重大打擊，削弱其有生力量，確保北境邊境未來數年的安寧”。
    傳令官的聲音四平八穩，充滿了官方辭令，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出其中的沉重。
    獸人部落的威脅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每年秋季，他們都會南下劫掠，給北境帶來巨大的損失。隻是這一次，帝國似乎下定了決心，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傳令官宣讀完畢後，躬身行了一禮，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岡瑟再次站起身，他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聲音中帶著對獸人的刻骨仇恨：“傳令官已經宣讀了陛下的旨意，想必大家都清楚此次清剿的重要性。這些肮髒的畜生，年年劫掠，屠戮我們的村民，踐踏我們的土地！去年冬天，霜狼部落的獸人突襲了我的領地，殺死了我的親衛，搶走了我儲存的過冬糧食！這一筆筆血債，我們必須用鐵和血來償還！”
    他揮舞著拳頭，情緒激動，聲音在議事廳內回蕩：“這一次，帝國不會再容忍！我們要集結所有的力量，深入獸人腹地，搗毀他們的巢穴，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片土地的主宰！”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那些小領主身上，語氣變得極其嚴厲，“此次清剿，關係帝國威嚴，北境存亡！本帥既受皇命，執掌帥印，令出必行！所有參戰人員，無論出身爵位，必須絕對服從軍令！任何人，膽敢陽奉陰違、畏戰不前，甚至暗中掣肘，休怪本帥軍法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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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話語中的殺意毫不掩飾，讓不少小領主噤若寒蟬。
    坐在易旁邊的一位領主悄悄低下了頭，手指緊張地攥著衣角。
    他的領地去年剛遭受過獸人襲擊，兵力和糧食都十分短缺，根本無力承擔大規模的戰事。
    岡瑟說完，滿意地看著在場眾人的反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接著，副帥斯通男爵站起身，開始講解具體的安排。
    他的語調平穩，條理清晰，先是公布了前期兵力集結的地點和時限。
    所有領主的軍隊必須在一個月內集結到黑風隘口，逾期不到者，以違抗軍令論處。
    然後，他要求各領主的軍隊必須裝備齊全糧食物資充足。
    最後，他明確了初步的偵察和警戒任務部署。
    斯通男爵的講解十分詳細，在場的領主們都認真地聽著，時不時地在紙上記錄著要點。
    易也拿出隨身攜帶的羊皮紙，將關鍵信息記錄下來：黑風隘口的地形、集結的時限、偵察的範圍，這些都是他需要重點關注的內容。
    然而，當斯通男爵談到糧草物資時，會場開始出現騷動。
    斯通男爵停下講解，看著在場的領主們，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諸位，有件事需要跟大家說明一下。帝國近年來財政緊張，西境的巨魔之亂剛平定不久，耗費了大量的財力和物力，王都的糧庫已經沒有太多的餘糧了。所以，此次大軍行動，初期的糧草物資，需由各領地先行墊付。待戰事結束後，王都會根據實際消耗，將差額部分予以補償。”
    這話一出，底下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議論聲。
    “又來了！每次都是這套說辭！”
    一位領主忍不住低聲抱怨道，他的領地去年遭了水災，糧食本來就不夠吃，現在還要墊付軍糧，簡直是雪上加霜。
    “墊付？說得輕巧！我們領地的糧食勉強夠領民過冬，哪裏還有餘糧墊付軍糧？”
    另一位領主皺著眉頭，語氣中充滿了不滿。
    “補償？哪次真正足額補償過？上次北境清剿，我墊付了五千斤糧食，最後隻拿到了兩千斤的補償，還都是發黴的陳糧！”
    一位年長的領主更是氣憤，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引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抱怨聲雖然不大，但匯聚起來，也顯出了眾人的不滿。
    這幾乎是北境用兵的慣例，每次戰事，帝國都會以財政緊張為由，讓各領地墊付糧草物資，而事後的補償卻總是大打折扣，久而久之，這便成了各領地沉重的負擔。
    “肅靜！”岡瑟猛地一拍桌子，聲如雷霆，震得整個大廳嗡嗡作響。
    他虎目圓睜，掃視著竊竊私語的領主們，殺氣騰騰地說：“剛說完軍令如山，就把本帥的話當耳旁風嗎？帝國艱難，正是我等效忠之時！現在獸人就在我們的家門口，隨時可能發動襲擊，你們卻在這裏計較糧草？若是北境失守，你們的領地、你們的財富、你們的家人，都將成為獸人的戰利品！誰再有異議，視同違抗軍令，立斬不赦！”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威脅，不少領主都嚇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坐在易旁邊的那位領主更是臉色蒼白，雙手緊緊地攥著拳頭，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北境總督傑克遜自始至終冷眼旁觀，手指輕輕敲打著座椅扶手，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早已習以為常。
    斯通男爵也隻是皺了皺眉，沒有開口勸說——他知道，岡瑟的脾氣向來如此，此時任何勸說都是徒勞的。
    將眾人的不滿強行壓製下去後，岡瑟的注意力，如同終於尋找到目標的鷹隼，猛地集中到了坐在角落的易身上。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看似溫和，實則冰冷的笑容，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算計。
    “德文希爾領主，”岡瑟的聲音放緩了些，但其中的壓力並未減少，
    “聽說你的領地上，出產一種名為‘墜星’的兵器，頗為精良，甚至賣到了王都，頗受好評。本帥還聽說，這種武器鋒利無比，能輕易斬斷獸人的戰斧，不知是真是假？”
    易心中一凜，知道該來的終究來了。
    他早已料到岡瑟會針對“墜星”武器發難，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他站起身，微微躬身，語氣恭敬卻不卑微：“主帥閣下過譽了。‘墜星’武器隻是我的工匠們打造的，雖然比普通武器鋒利一些，但也並非傳言中那般神奇，勉強堪用罷了。”
    “勉強堪用？”岡瑟挑了挑眉，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發出“篤篤”的聲響，“本帥卻不這麽認為。既然能賣到王都，說明它確實有過人之處。此次清剿獸人，正是需要利器的時候。本帥打算為前鋒營大量采購‘墜星’武器，包括長刀、長矛和複合弓，以增強破敵之力。你領地的工坊，每月能提供多少？”
    易表情平靜，回答道：“主帥閣下，能為大軍效力，是法倫斯塔的榮幸。隻是‘墜星’武器的鍛造工藝複雜，需要特殊的材料和精湛的技藝，產能確實有限。目前，我的工坊每月最多隻能生產五十柄長刀、三十根長矛和二十張複合弓，恐怕難以滿足前鋒營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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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岡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語氣轉冷：“產能有限？我怎麽聽說，你自己的部下已經裝備齊全了‘墜星’武器，還能源源不斷地往王都供貨？這可不像產能有限的樣子。德文希爾領主，你該不會是在欺騙本帥吧？”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絲質問的意味，“現在是戰時，一切以軍務為重！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加大工匠的投入，日夜趕工！必須在一個月內，為前鋒營提供三百柄長刀、兩百根長矛和一百張複合弓！完成這個采購任務，是你的首要職責！若是完成不了……”
    他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寒光，“那就是違抗軍令，按律處置！”
    三百柄長刀、兩百根長矛和一百張複合弓！
    岡瑟真是獅子大開口。
    易心中怒火中燒，他知道，岡瑟這是故意刁難，想要借此機會削弱他的實力——如果他無法完成任務，岡瑟就有理由剝奪他的領地。
    會場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易身上。
    那些與易並無仇怨的領主，眼神中多是同情與憐憫，他們都明白，這是岡瑟在借題發揮，想要除掉易這個潛在的威脅。
    而岡瑟的親信們，則毫不掩飾臉上的譏諷與幸災樂禍，他們巴不得易立刻被岡瑟治罪，好趁機吞並他的領地。
    易感到胸口一陣發悶，不是因為這批武器的數量，是因為岡瑟的無恥。
    他知道，在這種場合，麵對主帥以軍令形式的強行攤派，任何關於成本、產能的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反而會授人以柄，被岡瑟扣上“違抗軍令”的帽子。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憤怒與無奈，垂下眼簾，沉聲道：“是，主帥閣下。我……遵命。”
    看到易被迫屈服，岡瑟臉上重新露出那種掌控一切的“溫和”笑容：“很好。識時務者為俊傑。本帥就欣賞你這種聽話的領主。”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一絲刻意的“體貼”，“考慮到德文希爾領主你去年才正式接管領地，恐怕還未經曆過如此大規模的戰陣，若是倉促上陣，萬一受了驚嚇，反倒不美。
    “這樣吧，前期你就專心負責‘墜星’武器的供應，暫不需要你部上戰場。這也算是本帥對你的一點‘照顧’了。”
    這番話看似體貼，實則是極大的羞辱。
    它不僅將易完全置於一個後勤供應商的地位，而非平等的軍事指揮官，更是暗示易沒有能力帶兵打仗，隻能躲在後方做些雜事，更早徹底剝奪了易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希望。
    在場的領主們都聽出了其中的深意，不少人都忍不住低下頭，掩去臉上的笑意。
    坐在易不遠處的一位貴族甚至輕輕嗤笑了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易的耳中。
    易的臉上依舊麵無表情。
    他再次躬身，語氣平靜無波：“多謝主帥……體恤。”
    說完，他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剛一坐下，他就感覺到身後艾爾雯和莉娜投來的關切目光。
    艾爾雯的眼神中帶著擔憂和憤怒，莉娜則是一臉的不甘。
    他微微側過頭，對著兩人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們不要衝動。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僅要在戰場上應對凶殘的獸人，更要在岡瑟精心編織的羅網中，為法倫斯塔和灰岩鎮尋一條生路。
    而這條路的開端，就是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武器供應任務。
    憂悶與壓力如同冰冷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但也點燃了他眼底深處不屈的火焰——他絕不會讓岡瑟得逞，更不會讓自己的領地和子民陷入危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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