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輪廝殺過後，八強名單塵埃落定，真正的硬仗，或者說，在立海大附中這群王者看來，通往三連霸霸業道路上又一級需要穩健踏過的台階，就在眼前。
    立海大附屬中學那輛頗具規模的校車裏，氣氛算不上緊繃，更像是一種經過千錘百煉的、內斂的自信在靜靜流淌。
    空調冷氣驅散了外界的燥熱，也似乎將那份屬於賽場的喧囂隔絕在外。
    柳蓮二坐在靠過道的位置，指尖平穩地劃拉著平板電腦的屏幕，上麵密密麻麻的數據流足以讓外行人眼花繚亂。
    他的聲音平穩得像是在播報一則與己無關的天氣預報，聽不出絲毫波瀾：“下一輪，牧之藤學院。老牌勁旅，上上屆全國大賽的冠軍，兩年前的全國亞軍。”
    “但他們的黃金一代，包括前任部長平等院鳳凰那一批核心主力畢業之後，隊伍實力斷崖式下跌。今年關西大賽，被四天寶寺3：0橫掃，未得一局。”
    “目前隊內成員，根據地區賽和首輪比賽數據，無明顯突出選手。整體評估……威脅度，很低。”
    他微微停頓，像是在進行最後的確認，然後補充了最關鍵的一句，“綜合所有變量計算，我們此戰的勝率是99.97。”
    “噗——”
    丸井文太吹了個巨大的、粉色的泡泡，糖分的甜香在他周圍小小地彌漫開，隨即“啪”地一聲清脆地吸了回去，他靈活地用舌尖將糖片卷回嘴裏，嚼了兩下，紅色的頭發隨著他轉頭的動作晃了晃。
    “牧之藤啊？名頭倒是響當當，聽說以前挺牛的，怎麽現在這麽不經打了？關西沒人了嗎？”
    他的語氣裏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好奇，更像是閑聊，而非真正的疑問。
    “切！”幾乎是立刻，切原赤也那標誌性的、充滿不耐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他抱著胳膊，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海帶般的黑色卷發似乎因為主人的躁動情緒而更顯張揚，幾乎要翹到天上去，一臉毫不掩飾的不屑。
    “管他以前多厲害呢！都是老黃曆了！反正現在肯定不是我們的對手！這種級別的對手，正好讓我活動活動筋骨，熱熱身！希望他們能稍微堅持久一點，別太快倒下啊，噗哩——”
    他下意識地模仿了仁王的口癖，引得旁邊的白毛狐狸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真田弦一郎習慣性地壓了壓帽簷，帽簷下的眉頭微蹙，聲音沉肅如同訓誡：“切原！不可大意！丸井，你也一樣！任何站在全國大賽賽場上的對手，都必須給予足夠的尊重，全力以赴！鬆懈是失敗的開端！”
    副部長的威嚴如同實質，讓切原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丸井也吐了吐舌頭。
    但真田緊抿的嘴角線條其實略微鬆弛了一些，顯然，即便是最嚴苛的他，內心也認同柳的數據判斷——這場比賽的壓力，對於立海大而言，確實不大。
    他的警告，更多是出於原則和習慣。
    神崎凜司安靜地靠在窗邊，陽光透過深色的車窗玻璃過濾後，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他目光掠過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鏡片後的眼神沒什麽波瀾，像是一潭深水，平靜地吸納著所有信息。
    牧之藤……曾經的傳奇，但轉眼間，輝煌早已褪色，隻剩下一個空蕩的名頭和一群無法承載前輩榮光的後來者。
    現在看來，能真正讓他們提起精神，讓血液流速稍稍加快的，也就是緊接著可能要對上的四天寶寺、或者另一邊的冰帝那幾所硬骨頭了。
    他無意識地用指尖輕輕敲擊著膝蓋，節奏穩定，腦子裏已經開始自動過濾、分析關於牧之藤殘存隊員那點可憐的、幾乎毫無價值的公開賽數據和錄像片段，試圖從一堆沙礫裏找出或許存在的、微乎其微的金粒——這是他的習慣，也是一種思維訓練。
    車廂內重新恢複了安靜，隻有空調運行的輕微嗡鳴和柳偶爾劃動屏幕的細微聲響。
    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等待著比賽的開始，調整著狀態。這種平靜，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自信。
    …
    第二天一大早，網球公園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沸騰的鍋。
    各校的啦啦隊、支持者、純粹來看熱鬧的觀眾擠滿了通道和看台，聲浪幾乎要掀翻天空。
    防曬霜的味道、汗水的味道、橡膠場地被陽光灼烤的味道、還有各種食物飲品的香氣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種獨屬於夏日大賽的、熱烈到近乎狂暴的氣息。
    三號球場外麵，立海大附中和牧之藤學院的隊伍幾乎同時到達。
    一邊是整齊劃一、氣勢沉凝如山的土黃色隊服，每個人臉上都沒有過多的表情，眼神平靜而銳利，行動間帶著一種經過無數次勝利淬煉出的、近乎本能的默契與從容，那種“理所當然的勝利”的氣息幾乎撲麵而來。
    另一邊則是深藍色的隊服，顏色本就偏暗，隊伍裏的氣氛更是壓抑得能擰出水來，隊員們眼神閃爍，或多或少帶著緊張、不安，甚至有些茫然，活像一群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未戰，先怯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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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海大！立海大！立海大——！！！”
    幾乎在隊伍露麵的瞬間，立海大那邊龐大而訓練有素的啦啦隊立刻爆發出能把屋頂掀翻的、極具穿透力和節奏感的聲浪，巨大的旗幟揮舞得獵獵作響，整齊劃一的口號如同戰鼓，氣勢完全壓倒了現場所有其他雜音，宣告著王者的降臨。
    反觀牧之藤的應援區，顯得稀稀拉拉，零星的加油聲有氣無力，很快被立海大的聲浪吞沒，透著一股認命般的頹喪和無奈。
    牧之藤的選手們臉上明晃晃地寫著煩躁和低落，有人甚至下意識地避開了對麵立海大隊員掃視過來的目光。
    昨晚那漫長而令人窒息的戰術會議結論還在腦海中盤旋：麵對立海大這種全方位無死角的怪物軍團，單打？雙打？哪一條路看起來都像是死路！
    就算他們最拿得出手、配合時間最長的雙打組合，自己心裏也清楚得跟明鏡似的，根本破不了丸井文太和胡狼桑原那道全國聞名的鐵壁防線，無論是丸井神乎其技的網前技巧還是胡狼銅牆鐵壁般的防守，都令人絕望。
    今天這場，說白了就是走個過場，體驗一下全國大賽第二輪是啥感覺，然後就可以準備買票回家了。這種明知必敗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的感覺，最是磨人。
    “全國大賽第二輪，立海大附屬中學對陣牧之藤學院，現在開始！首先進行單打三的比賽！由立海大附屬中學仁王雅治，對陣牧之藤學院門脅吾！”
    廣播聲響起，冰冷而不帶感情，像是在宣讀最終判決。
    仁王雅治晃晃悠悠地走上球場，那頭銀白色的頭發在烈日下格外紮眼，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的笑意，狐狸眼裏帶著他慣有的那點戲謔和一絲藏得挺好的、因對手太弱而產生的無聊感。
    他的對手門脅吾則表情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每一步都走得僵硬無比，如同踏在燒紅的炭火上，額角甚至能看到細密的汗珠——這並非因為炎熱，純粹是壓力所致。
    猜邊。門脅吾幸運地拿到了發球權。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像是要把所有緊張和恐懼都強行壓下去，然後猛地將球高高拋起，身體大幅度後仰，奮力揮拍！一記試圖追求角度和力量的內角發球，直衝仁王的反手位！
    砰！球速確實不算慢，力量也尚可，帶著明顯的破風聲，顯示出發球者確實進行過刻苦的訓練。
    然而，在仁王眼中，這記發球無論是軌跡、旋轉還是落點，都太過清晰易懂。
    他的腳步就像訓練有素的鬼魅一樣，早在對方揮拍動作完成的瞬間就已經做出了預判，輕鬆寫意地向左後方滑步，精準地等在球的落點之後。
    球拍看似隨意地一甩，手腕有個極小幅度的抖動調整！
    啪！
    一聲清脆、利落得近乎悅耳的擊球聲！黃綠色的小球化作一道筆直的流光，像是經過了最精密的計算，精準得嚇人，緊貼著邊線內側，幾乎是擦著白線，狠狠砸在對麵球場底角的一個極其刁鑽的位置！
    門脅吾甚至才剛剛完成發球後的隨揮動作，腳都沒來得及向任何方向移動一步，隻能徒勞地扭過頭，眼睜睜看著那道流光在身後炸開！
    “150！立海大領先！”
    場邊，神崎凜司隻掃了一眼這一球的整個過程，就平靜地收回了目光，側頭對身旁依舊在記錄數據的柳蓮二低聲道，聲音平穩得像是在陳述一個物理定律。
    “仁王學長的動態視力、預判能力和基礎移動速度完全碾壓。剛才那一球，對手發球的平均轉速低於關東大賽平均水平。”
    “落點選擇偏向反手位概率高達75，但角度不夠開闊，預判難度低。仁王學長的回擊，球速提升約15，精準度誤差小於2厘米。”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精準的掃描儀，快速掃過自家士氣如虹、躍躍欲試甚至帶著點玩鬧心態的隊伍，又瞥了眼對麵死氣沉沉、從隊員到教練席都彌漫著一股無力感的牧之藤。
    “我們的氣勢正值頂峰，求勝欲望強烈，且心態放鬆。對手未戰先怯，戰術意圖混亂。此消彼長，這場比賽，應該沒有意外了”
    柳蓮二微微頷首，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快速記錄著，屏幕反射的光在他冷靜的眼中跳動：“數據完全吻合。綜合場上技術環節與場外心理因素，仁王雅治本場比賽的勝率在99.73以上。”
    “門脅吾的發球轉速不足，落點規律過於明顯且缺乏變化，仁王破解毫無難度。預計比賽時長在18至22分鍾之間。”
    場上的局勢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
    仁王甚至懶得用他那些千變萬化、令人頭疼不已的欺詐戲法，僅僅靠著紮實得可怕、遠超普通中學生水準的基本功和精準到毫米級的恐怖控球，就把門脅吾耍得滿場亂跑，疲於奔命。
    每一次回球都像是經過電腦編程，精準地砸向場地的各個角落，最大限度地調動著對手。門脅吾的呼吸很快就變得粗重不堪，汗水浸透了衣服，每一次揮拍都顯得那麽徒勞和絕望。比分被飛快地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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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0！”    十八分鍾整，比賽結束。
    仁王吹了個無聲的口哨，百無聊賴地甩了甩手中的球拍，像是剛剛完成了一場索然無味的熱身練習，慢悠悠地踱下場地，額頭上甚至連一層細密的汗珠都難以尋覓。
    神崎凜司見狀，沒有絲毫停留，轉身就離開了喧鬧震天的三號場地。
    他的比賽在雙打一，時間還早得很。
    他打算充分利用這段空檔，去近距離偵察一下其他更有價值的、可能構成真正威脅的對手。
    下午同一片場地，牧之藤還要和四天寶寺爭奪敗者組的席位，不過看眼下這架勢，估計也沒什麽懸念，牧之藤的心氣都快被仁王這場碾壓局打沒了。
    他在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瓶冰水，擰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暫時驅散了周遭的燥熱。
    他穿過熙熙攘攘、為各自學校聲嘶力竭呐喊的人群，像是逆流而上的魚，目標明確地朝著其他賽場走去。
    一號球場那邊冰帝學園和聖伊卡洛斯學院的比賽正打得火熱，喊殺震天，跡部景吾那華麗張揚的聲線似乎還沒響起，大概還沒輪到這位國王出場。
    他略一思索，繞開了正在進行激烈對抗、不時傳來沉重擊球聲和怒吼的二號球場名古屋星德對陣某學校，徑直來到了相對安靜一些的四號球場。
    四號球場是四天寶寺中學對阪山中學。
    這裏的氛圍和三號球場立海大帶來的那種沉重壓迫感截然不同，充滿了歡快、甚至有點搞笑的喧囂，觀眾席上時不時爆發出陣陣真心實意的笑聲和喝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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