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聲清脆到幾乎撕裂空氣的擊球聲炸響。
    黃綠色的小球帶著微弱的殘影，像一道精準製導的流光，狠狠壓在底線最邊角的那條白線上，旋即以一種近乎刁鑽的角度急速彈起，恰好越過奮力側撲、指尖幾乎擦過球拍網線的跡部景吾的頭頂，無情地飛出了護欄。    裁判的聲音平板無波，卻在這驟然安靜下來的球場內外，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神崎凜司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既沒有得分的喜悅，也沒有對對手的挑釁，仿佛隻是隨手拍掉了灰塵。
    他利落地轉身，持拍走回底線準備接發球，動作流暢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那種對自身力量收放自如的掌控，以及對戰術近乎冷酷的執行力，透出一種讓人心底發寒的熟練度。
    對麵，跡部景吾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幾縷紫灰色的短發被汗水濡濕，貼在光潔的額角。
    他臉上慣有的、屬於冰帝帝王的華麗與自信，此刻被明顯的意外和一絲難以置信所取代。
    他的發球局……竟然就這麽幹脆利落地被破了？
    而且，對方那種遊刃有餘的姿態，分明像是在說——這連熱身都算不上。
    “跡部的發球…”
    場邊，忍足侑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帶著難以掩飾的驚疑，低聲對身旁的向日嶽人道，“完全被看穿了。從引拍動作到球路，仿佛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神崎凜司與擦身而過的跡部目光短暫交匯，聲音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砸了過去：“跡部君，如果剛才那就是你的全部實力，那麽熱身環節或許可以提前結束了。”
    跡部景吾瞳孔驟然一縮，臉上那絲錯愕迅速被升騰的慍怒取代。
    是，他確實還沒動用“眼力”進行深度洞察，也沒使出“破滅的圓舞曲”這樣的招牌絕技，但剛才那一局，他絕非兒戲！
    這種輕描淡寫的評價，簡直是對他實力的侮辱！
    “哼，大言不慚！”
    跡部壓下心頭翻湧的火氣，眼神卻變得更加危險和銳利，像盯緊了獵物的鷹，“本大爺的網球，可沒那麽簡單！你會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
    比賽繼續，輪到神崎凜司發球。
    他沒有追求極致的炮彈出膛般的速度，或是石破天驚的力量，隻是看似隨意地將球拋起，揮拍。
    然而，網球離拍後卻帶著強烈的、不規則的側旋，飛行軌跡飄忽不定，如同算計好了每一步，直撲跡部反手位的底角大三角區域——那是結合了跡部站位習慣和反應模式數據後，計算出的最難受接球點。
    跡部腳步迅捷地橫向移動，球拍勉強夠到來球，手臂肌肉繃緊，將球險險地回擊過網。但受限於來球的旋轉和角度，回球的線路和深度都大打折扣，軟綿綿地飛向了中場。
    神崎凜司仿佛早已預知了這個結果，在跡部移動的瞬間就已經啟動上網，身形快得像一道銀色的閃電，恰到好處地出現在球路上，在中場輕鬆攔截。他手腕看似輕柔地一抖，拍麵以一個微妙的角度切削下去。
    網球過網後，帶著比尋常削球更強烈的旋轉，急速下墜，落地後彈起的高度低得可憐，幾乎貼著草皮。
    場邊，一直眯著眼睛微笑觀戰的不二周助，不知何時睜開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裏麵閃過一絲訝異：“這下旋…控製得真精細。下墜速度和回彈力度的計算，分毫不差。”
    “400。”
    神崎凜司憑借這種精準到毫米的發球和隨後的上網壓迫，連下三分，輕鬆保住了自己的發球局。
    跡部景吾不甘心就此被壓製，在下一分的爭奪中，看準一個機會，奮力打出一記又高又深的高吊球，弧線完美，意圖明顯——要將神崎凜司徹底壓回底線，扭轉被動的局麵。
    網球劃著高高的拋物線，精準地墜向神崎凜司的後場深處。
    神崎凜司判斷來球，身體迅速後撤，步伐輕盈而穩定，在球即將下落到最佳擊球點的瞬間，雙腳微蹬，身體半躍而起，手臂高高引拍，擺出了標準的高壓扣殺姿勢！
    來了！
    跡部景吾眼中精光爆射，如同等待已久的獵人終於看到了獵物落入陷阱。
    他身體重心瞬間降低，擺出了那個冰帝眾人再熟悉不過的、充滿力量和美感的姿勢——正是他的絕技“破滅的圓舞曲”的起手式！他等著神崎扣殺，等著網球反彈而起，然後用更淩厲、更精準的二次扣殺，徹底粉碎對方的攻勢！
    然而，躍至最高點的神崎凜司，在空中展現了驚人的核心控製力。
    他引拍的動作在最後一刻發生了微妙到極致的調整，手腕翻轉，拍麵不再是垂直下壓，而是以一個傾斜的角度迎向來球，擊球瞬間的發力方式也從剛猛的抽擊變成了迅猛的切削！
    嗤——！
    一聲不同於重扣的、帶著尖銳旋轉摩擦聲的擊球音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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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球離拍後，並非預想中的暴力直線，而是帶著一種詭異莫測的旋轉和弧線，以遠超尋常回球的速度，直竄跡部半場的另一側空當！
    那球的軌跡、那種淩厲霸道的氣勢，甚至在空中劃過的殘影，竟與跡部景吾的“破滅的圓舞曲”有著驚人的神似！
    但這一球，更快！更險！角度更刁鑽！
    落地後，仿佛所有的向前動能都在瞬間被地麵吸收，幾乎沒有向上彈起，隻是緊貼著地麵，如同毒蛇般滑行了一段極短的距離，便徹底失去了活力！
    跡部景吾準備反擊的動作完全僵在了半空，他甚至能感覺到網球掠過時帶起的微弱氣流。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黃綠色的小球靜靜地停在界內，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神崎凜司平穩落地，甚至沒有多看那個製勝球一眼，銀色的發絲在陽光下拂過冷靜的眉眼。
    他看著一臉震驚、尚未從自己絕技被“複製”並“優化”的衝擊中回過神來的跡部，語氣依舊平淡得像在講解教科書.
    “隻要有足夠紮實的基礎和對球理的理解，重現並優化一些特定的球技，並非難事。”
    這話語裏沒有絲毫炫耀，隻是在陳述一個他認定的事實，卻因此更顯得深不可測。
    場外，一直顯得有些懶散的毛利壽三郎收起了漫不經心的表情，語氣帶著真實的驚歎：“喂喂，神崎這小子…開始拿出真本事了啊。這也太嚇人了。”
    柳蓮二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白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冷靜無波的聲音裏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和我比賽時，他並未使用這種模仿並優化對手技能的打法。”
    他手中的筆記本，似乎又有了需要大量修正和數據填補的地方。
    仁王雅治那雙狐狸眼微微眯起，臉上慣有的玩味笑容淡去了不少，感到了實實在在的壓力：“噗哩…這下可麻煩了，這種學習能力和適應性…簡直是怪物。”
    接下來的比賽，幾乎完全落入了神崎凜司掌控的節奏。
    他不再局限於單純的模仿，而是將那種紮實到恐怖的基礎步伐、揮拍、發力、驚人的預判仿佛能讀取對手的意圖、隨心所欲的節奏變化忽快忽慢，忽輕忽重，以及偶爾信手拈來的、經過自身理解優化的“類跡部”球技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編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跡部景吾牢牢困在中央。
    跡部景吾拚盡了全力，那雙能夠洞察人體弱點和肌肉運動的“眼力”催穀到極致，試圖從神崎凜司那完美無缺的動作中找到一絲破綻，哪怕一絲多餘的晃動，一個重心不穩的瞬間。
    但他絕望地發現，對方的動作簡潔、高效，毫無冗餘，每一次擊球的選擇都理性到近乎冷酷，仿佛每一步都是經過最精密的計算後得出的最優解。
    他引以為傲的洞察力，在神崎凜司那渾然天成、如同精密機器般運轉的網球麵前，竟然有種無處著力的挫敗感。    …
    比分牌上的數字無情地翻動著，像是為冰帝帝王敲響的警鍾。
    中場休息換場時，跡部景吾汗如雨下，華麗的白色運動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因為急促呼吸而不斷起伏的胸膛。
    他用毛巾擦拭著臉頰和脖頸，試圖維持住那份王者的姿態，但緊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以及那微微不受控製顫抖著的手指，無一不在暴露他內心承受的巨大壓力和掙紮。
    冰帝的跡部景吾，何曾在正式比賽中，被人如此徹底地壓製，逼到如此絕境？
    而另一邊的神崎凜司，額角和發梢依舊幹爽，證明他消耗不大。
    他的呼吸依舊平穩悠長，眼神清明冷靜，甚至在走過場邊時，那大腦似乎還在不知疲倦地高速運轉著，分析著跡部在絕境下可能采取的反擊路線和每一種概率。    裁判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地宣告著跡部景吾已被逼至懸崖邊緣，再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場外圍觀的來自各校的選手們，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喧鬧，陷入一種壓抑的寂靜，隨後才爆發出難以抑製的、壓低了聲音的議論。
    “太強了…簡直強得不像人類…”
    “跡部…完全被壓製了，根本找不到辦法…”
    “感覺他所有的招數都被看穿了，打得好憋屈…”
    “這個神崎凜司的實力，到底到了什麽地步？難道跡部真的要…被零封？”
    各種複雜的目光聚焦在場中那個銀發少年身上，震驚、難以置信、畏懼，以及對絕對強者不由自主產生的敬畏。
    立海大的丸井文太吹泡泡糖的動作都停了，胡狼桑原麵色凝重；青學的不二周助表情嚴肅，菊丸英二也收起了跳脫，瞪大了眼睛；冰帝的啦啦隊區域更是彌漫著一股低氣壓，宍戶亮緊握著拳頭，向日嶽人臉上寫滿了擔憂。
    仁王雅治看著場上那個銀發飛揚、仿佛掌控著一切的身影，低聲對身旁氣質沉穩的柳生比呂士模仿中說道：“看來，我們的小哥，已經準備好要君臨這次集訓了。比呂士，你覺得呢？”
    真田弦一郎用力壓了壓帽簷，帽簷下的目光銳利如出鞘的利劍，緊緊鎖定神崎凜司的每一個細微動作，仿佛要將這個強大的、可能成為他下一輪對手的身影，從裏到外徹底剖析清楚。
    他緊握的拳頭，顯示著他內心絕非平靜。
    跡部景吾站在底線，用毛巾蓋住了頭，短暫地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視線。
    華麗的姿態下，是洶湧的波濤。
    冰帝的帝王，從未體驗過如此刻骨銘心的無力感。
    然而，在他那雙被毛巾陰影遮蓋的、銳利的眼眸最深處，一股不甘、不屈、乃至被徹底激發出的驕傲和怒火，正在這絕對的絕境中，瘋狂地燃燒、凝聚。
    絕境，往往能逼出最強的潛力。跡部景吾，會就此認輸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即將開始的第六局，也是神崎凜司的發球勝賽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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