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看到點有意思的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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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的風黏糊糊的,帶著最後一點沒燒幹淨的暑氣,吹過這片舊得快掉渣的社區網球公園。
    鐵絲網鏽跡斑斑,地麵漆線也磨花了。
    今天,是衫婆婆“終極試煉”的日子。
    這老太太,平時看著就是個普通鄰家奶奶,走路還有點不利索。
    可誰知道,就是這麽個人物,曾經是那麽傳奇。
    神崎凜司站在底線,輕輕呼出一口氣。
    墨藍色的短發被風帶起幾縷,底下那雙同色的眼睛靜得嚇人,像兩口深井,場邊那點嗡嗡的議論聲落進去,連個回聲都沒有。
    他清楚,今天這場球,跟他以前打過的任何一場都不一樣。
    衫婆婆拎著那把保養得油光水滑、但木頭紋理都磨深了的老式球拍,慢騰騰走到發球線後麵。
    她就那麽隨意一站,一股子沉甸甸的氣勢就跟山似的壓了下來,場邊嘰嘰喳喳的聲音立刻低了下去。
    “小子,最後一場了。”
    衫婆婆聲音不高,卻像錐子一樣紮進神崎耳朵裏,“別讓我這老婆子覺得白費功夫。”
    神崎沒吭聲,隻是下巴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
    他閉上眼睛,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全清了出去。
    “心網”的感知被催到了極致。
    眼前黑了,耳朵、皮膚,還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反而變得異常敏銳。
    風擦過鐵絲網眼的嘶嘶聲,腳下地麵最細微的震動,還有對麵——衫婆婆那又穩又長的呼吸節奏,她身上肌肉那幾乎察覺不到的、預備動作前的緊繃。
    這就是他的網球,靠這手超越常人的感知,預判球路,摸透對手的心思。
    “來了。”衫婆婆低語一聲,拋球,揮拍。
    動作不快,甚至帶著點老年人特有的慢條斯理。
    可網球離拍的刹那,竟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劃了道大斜線,直撲神崎反手位的死角。
    神崎動了。他好像早就知道球會落在哪兒,腳步又快又準,在球彈起的瞬間,反手利落地迎了上去。
    “砰!”
    回球又沉又穩。但幾乎在他回球的同時,衫婆婆已經不在發球原位了。
    她的移動不是年輕人那種爆炸式的猛衝,更像是一種……
    未卜先知,每一步都省力到極點,總能提前那麽一小步,不多不少,剛好挪到球必經的路線上,仿佛不是她在追球,是球主動往她拍子上湊。
    緊接著,衫婆婆的“一人雙打”徹底展開。
    擊球不再是一個調調。
    一記沉重的底線深球剛過,沒等你喘口氣,一個網前小吊球就輕飄飄地落下來。
    更要命的是,她的揮拍開始充滿了騙人的把戲。
    當神崎的“心網”敏銳地抓到她呼吸猛地一沉,肩膀肌肉繃緊——所有信號都指向一記凶猛的正手抽擊時,他身體已經下意識往預測的防守位置移動了。
    可衫婆婆的手腕,在觸球前那一刻,有個幾乎看不見的、柔和的下切動作。
    球,輕飄飄地過網,急速下墜。
    神崎凜司強行擰轉重心,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網前,勉強在球第二次落地前把它撈了起來。
    回球又高又慢,像個邀請函。衫婆婆隻要上前輕輕一扣,就能拿下這分。
    但她沒動。
    她站在原地,看著神崎重新站穩,擺好姿勢。
    “太依賴信號,是會被騙的,小子。”
    衫婆婆語氣平淡,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你的‘心網’,還蒙著一層灰。”
    神崎心頭一凜。
    他懂了,衫婆婆不隻是在試他的技術,更是在砸他“心網”的根子。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閉上眼。
    這一次,他不再隻盯著那些生理信號,而是嚐試去感受更根本的東西——衫婆婆那如同古井水一樣,波瀾不驚的戰意本身,那是經過無數賽場熬煉,沉澱下來的、最純粹的意誌。
    比賽在一種奇怪的節奏裏繼續。
    衫婆婆像個老練的漁夫,不斷撒下名叫“經驗”的網,神崎就是那條拚命想掙脫的魚。
    他不再試著跟衫婆婆那看似慢、實則無處不在的“領域”硬碰硬,回球裏多了些引導和卸力的圓融。
    他不再追求一拍把人打死,而是把球回到更刁鑽、更能打亂衫婆婆舒服節奏的位置。
    “哦?”衫婆婆眼裏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讚許。
    這小子的適應速度,比她預想的還快。
    拉鋸戰持續著,汗水把神崎的衣服浸得透濕,衫婆婆額頭也見了汗珠。
    年齡帶來的體力差距開始顯出來,可她的眼神依舊跟刀子一樣利。
    在一個多拍來回後,衫婆婆又一次在她的反手區域,露出了一個極小、一閃即逝的空當。
    那空當太誘人了,簡直在招手讓神崎用他最拿手的直線快攻去結束這一分。
    神崎心念飛轉,身體幾乎要跟著本能衝出去。
    但就在揮拍前最後一瞬,“心網”拉響了最尖銳的警報!
    那不是機會!是精心挖好的陷阱!
    他仿佛能看見,如果自己真打向那裏,衫婆婆那早就等在那裏的拍麵,會如何以逸待勞地截擊,說不定,就是那決定勝負的衫婆婆擊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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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鈞一發!神崎凜司硬生生刹住了即將爆發的力量,手腕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態強行一扭,放棄了那條看似完美的攻擊線路,轉而把球削出了一道柔軟的弧線,輕飄飄地飛向了衫婆婆站位最紮實的正手位底線深區。
    這選擇,違背常識,違背本能,卻透著一種看穿虛實的智慧。
    “好!”衫婆婆這次,終於忍不住低喝出聲,那調子裏帶著真正的、壓不住的喜悅。
    她迅速移動,穩穩地把球回了過來。
    比賽被拖進了關鍵分。空氣繃得緊緊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衫婆婆深深看了神崎一眼,像在做最後的掂量。
    然後,她打出了一記看起來毫無威脅的普通短球。
    球速不快,路線也直。可神崎的“心網”在瞬間繃緊到了極限!
    他“聽”到了,那球過網後,周圍的氣流產生了極其詭異、劇烈的旋轉!
    不是普通的下旋或上旋,而是一種帶著強烈側向拉扯的、能讓球在落地後往任何不可知方向彈跳的超級旋轉!
    球飛得寂靜無聲,卻暗藏殺機,像光投下的影子,捉摸不定。
    時間在神崎凜司的感知裏仿佛慢了下來。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還有“心網”感受到的,在這一刻完美地融合到一起。
    他不再去琢磨那複雜旋轉的原理,也沒想用蠻力去硬抗。
    福至心靈。他腳步變得輕靈得像踩在雲上,幾個細碎的小步就貼近了網前。
    麵對那個即將二次落地、並可能產生詭異彈跳的球,他沒有選擇常見的搓球或者挑高球。而是將球拍自上而下,用幾乎垂直的角度,輕柔地切入球的底部。
    拍麵碰到球的瞬間,神崎的手腕柔和得像是在撫摸流水。他沒有去硬扛那股強烈的側旋,而是巧妙地順著它,再加了一點點反向的、細微的旋轉。
    網球聽話地越過球網,在空中劃出一道短暫的、幾乎看不見的拋物線,然後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猛地一拽,急速下墜!
    衫婆婆的目光死死跟著那道軌跡。
    球,堪堪壓在了發球區的線上,輕輕彈跳了一下,便失去了所有力量,安靜地躺在那裏。
    場邊一片寂靜。
    衫婆婆緩緩收起球拍,臉上那層嚴肅像冰雪一樣化開了,換成了一種無比滿意的神情。
    她走到網前,看著微微喘氣、但眼神依舊清亮平靜的神崎凜司。
    “夠了。”她言簡意賅,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欣慰,“你打得……比我預想的還好。推薦信,我給你寫。”
    神崎凜司身體彎成九十度,深深鞠了一躬:“多謝衫婆婆指點。”
    賽後,在衫婆婆那間堆滿了舊網球和各種器械、彌漫著淡淡木頭味和皮革味的小屋裏,她把一封封好的信遞給神崎凜司。
    “拿著。去日本的u17訓練營。”
    衫婆婆語氣恢複了平時的嚴肅,“但你得記住,那兒不是終點。那地方……擠滿了從全國篩出來的網球怪物,裏頭有些家夥,天賦強得不像人,雖然絕大部分對當下的你來說構不成威脅。”
    她頓了頓,目光穿過窗戶,好像看到了很遠的地方,也看到了看不清的未來,“你的‘心網’,已經摸到了一點‘以柔克剛’的門道,這是條不一樣的路,能通到更高的地方。繼續磨,別停在表麵。”
    她的聲音低沉了些,帶著點歲月不饒人的感慨,“唉,我老了。我那些真本事,是把旋轉和控製揉進每一次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回球裏,甚至能在長時間拉鋸中,不知不覺地消耗、扭曲對手的節奏。”
    “那得靠年輕時候的體力和爆發力撐著,背後那些關於‘軌跡’和‘時間差’的更深的道理,我沒法再親自打給你看了。往後的路,得靠你自己去闖。”
    神崎凜司雙手接過那封沉甸甸的推薦信。
    墨藍色的眼睛裏,看不出太大波動。
    “是,您的話,我記下了。”
    就在這時,一個紅色頭發、活力旺得像頭小豹子的小子風風火火衝了進來,正是遠山金太郎。
    “凜司!下次!下次見麵,我絕對要打敗你!”
    小金揮著拳頭,臉上全是興奮和不服輸的勁兒。
    神崎凜司看著這個心思純粹、隻為網球燃燒的少年,罕見地,嘴角微微向上彎了一下,露出一個清淺卻真實的笑容。
    “啊,我也等著和你打一場。”
    他輕聲回應。他期待的,不光是和這個天賦異稟的少年痛快打一場,更想驗證一下,自己從衫婆婆這裏學來的、這份足以化解凶猛天賦的“道”,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回去的火車上,窗外是飛快倒退的田野和電線杆。
    神崎凜司靠著窗坐著,手裏捏著那封推薦信,心裏異常平靜。
    車輪壓過鐵軌接縫,發出規律的“哐當”聲。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在那純粹的技術和旋轉下麵,還藏著他沒完全弄明白的東西——一種跟絕對力量和速度沒關係,隻關乎“軌跡”的精妙算計和“時機”的精準拿捏的奧秘。
    也許,這就是衫婆婆說的,她沒法親自演示,卻希望他能自己悟出來的“道理”。
    衫婆婆站在小屋門口,望著神崎離開的方向,看了好久,才慢慢轉過身。
    夕陽把她的影子在身後拉得老長。
    “後生可畏啊……”
    她低聲嘟囔了一句,那雙有點渾濁的眼睛裏,卻閃著像她年輕時看到強勁對手一樣的光,“去吧,小子。讓我瞧瞧,你的‘心網’,到底能攪起多大的風浪。”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幾片落葉。
    老太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對著空蕩蕩的院子,輕輕笑了笑。
    “說不定,我這老婆子,在徹底動不了之前,還能看到點有意思的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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