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霜長舒一口氣，在感激的同時，也在悄悄想，原來星魚大人也有不懂的事——他並非全知的神。
    這令她覺得有種親近感。一個可以正常交流的遠古生命，遠比高高在上的神靈，更能成為朋友。
    【星魚大人，地球與您這顆小行星的結構不太一樣，內部擁有地核、地幔。固態內核主要由鐵鎳合金構成，液態內核則是鐵鎳熔融態。】
    【地核內部的溫度差、壓力差會引發液態外核的對流運動。受自轉影響，對流的金屬液體會轉變為螺旋狀，形成天然的地核發電機。】
    【……】
    趙寒霜一邊整理飛船裏的物品，一邊用手勢不斷講解道。
    陳魚聽明白了。發電機的原理大多數人都知道，是通過線圈實現。地核的對流液體就相當於線圈。
    所以地球是一台大發電機，借助電磁感應形成穩定的磁場。
    地球的磁場範圍在麵朝太陽方向，大約是10萬公裏；背朝太陽方向則可以達到1001000萬公裏。
    陳魚飛向地球的軌跡，正好是從地球的側後方向太陽內側飛去，因此直接闖入地球的磁場範圍裏。
    但這不是磁場暴動的根本原因。
    【是因為潮汐力！】
    趙寒霜繼續講解道，【2025FA23號小行星非常特殊。它的密度極高，質量高達1.5億億噸。】
    【它的引力超乎尋常的大。這引力本身並不足以造成威脅，真正有問題的是引力差形成的潮汐力。】
    【例如月球靠近地球的一麵受到的引力，肯定比背向地球一麵受到的引力大。這就造成了引力差。】
    【這種引力差就是潮汐力。】
    【以地月引力和距離計算，這種潮汐力不會產生災難性結果。但2025FA23號小行星的密度異常高，對周遭一切的潮汐力極其大。】
    【換一種假設，如果月球出現在小行星附近，那麽它會被恐怖的潮汐力無情撕碎。磁暴就源於小行星的潮汐力在撕扯地核裏的液體。】
    【……】
    陳魚恍然大悟，所以真正撕碎地球磁場的不是自身的磁場，而是無形的引力在跨越百萬公裏作案。
    因為液體外核，或者形象稱呼為發電線圈，被他撕扯斷了，才導致地球磁場暴動，席卷外圍一切。
    “所以我的這項能力看不見摸不著，並不能被我主動駕馭，而是一種被動能力。既然如此……”
    陳魚明白背後的真諦，揣摩道，“就叫【天體潮汐】吧！”
    這是它的第三項能力。
    這項能力的強度取決於引力梯度，即質量／距離3。對天體的撕毀距離則取決於雙方的洛希極限。
    例如月球與地球的洛希極限是1.9萬公裏，即月球一旦靠近地球這個距離，就會被其潮汐力撕碎。
    而月球與陳魚的洛希極限約為135公裏。意味著他一旦靠近月球135公裏，就會自動撕碎對方。
    “不知道這項被動能力以後能不能被我主動掌控？”陳魚遐想道，“如果變成主動能力，就厲害了。”
    潮汐力的對決關鍵其實是密度。密度越大，越難被撕碎。他的星核密度極大，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隻有恒星、中子星和黑洞等宇宙力量才能撕碎它。這將會成為他流浪宇宙過程中的一項保命手段。
    【星魚大人，我需要將核彈運輸到核爆坑裏，勞煩您再庇佑一段路。】趙寒霜打開底艙的隔板道。
    陳魚不禁振奮起來。
    還要炸自己？
    他正愁核爆的次數不夠多呢，最好再炸個幾百上千次。隻要有足夠多的核爆，他的意識就能晉級。
    【您……方便嗎？】
    趙寒霜有點忐忑地切換手勢。她覺得自己麻煩星魚大人的次數太多了，就算被拒絕，也是情理之中。
    【你要去核爆坑？】
    陳魚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沉吟道，【我雖然對人類的知識了解不多，但也清楚兩次核爆後，那座坑的四周充滿輻射和射線。】
    【你現在過去，恐怕走不到中心，就已經死在半路了。】
    聽到這句話，趙寒霜心裏一暖。
    原來星魚大人不是拒絕，而是關心自己的安危。他果然是良善的遠古生命，孤傲裏透著沉穩溫潤。
    【我不是一個人。】
    趙寒霜挺起胸脯說道。隨著她按下一枚按鈕，一個長著狐狸腦袋、尾巴的機器人，從底艙裏滑出。
    “貪狼向您報到！”
    它立在飛船前敬禮，聲音從通訊頻道裏響起。原來貪狼在被周辰修複好後，就在右翼底艙負責看管核彈，正好被趙寒霜帶回了小行星。
    在貪狼話音落下後，底艙裏又滑出兩隻機械狗和一輛履帶式運輸車——這是周辰留下的全部底蘊。
    陳魚觀察入微，其實早知道它們存在，隻是沒想到趙寒霜會在此刻啟用。看來她心裏早有計劃。
    【去吧。】
    他答應下來，意識包裹在貪狼、機械狗和運輸車的四周。
    趙寒霜大喜過望，立即指揮它們搬運核彈。運輸車卡住鎖扣，由貪狼駕駛，機械狗探路，快速遠去。
    【我隻能庇護你們不被磁暴幹擾，無法保全你們的通訊。】
    陳魚提醒道。
    趙寒霜立即明白過來。她與貪狼、機械狗、運輸車甚至核彈間的通訊即將斷掉。這意味著她沒辦法遠程操控、共享情報或引爆核彈。
    “貪狼！從現在開始，我賦予你一切自主行動權！你將擁有自由的身體、思維和權限，去行動吧！”
    “核彈的密鑰是……”
    她將權限全部解開，並將核彈密鑰傳輸過去，將一切希望寄托給貪狼，“它們……就交給你了！”
    “當鬥姆號重新飛上天空，我會告訴你下一步行動計劃！”
    此時此刻，她除了相信貪狼，別無選擇。然而隨著她的命令落下，通訊頻道裏響起一句句警告音。
    【警告！您正在違反《全球人工智能自律協定》，不得授予具身智能等同於人類的權限。】
    【警告……】
    【您的操作行為、位置和用戶信息已被記錄，即將傳輸至全球聯合指揮中心，交由專人緝捕。】
    【警告！警告！】
    【傳輸失敗……】
    趙寒霜關閉提示音。其實按照《協定》要求，所有機器人在出場時，都會被從底層做權限控製。
    但貪狼是被周辰二次改造過的。它原本的軀體、底層模塊殘缺，所以周辰給它編寫了新模塊。
    而新模塊並沒有嚴格遵照《全球人工智能自律協定》執行。
    這給了趙寒霜操作的可能。
    比起麵臨生死危機的人類文明而言，一個得到自由卻被困在太空裏的機器人造不成更大災難。
    飛船外的貪狼全身一滯，眼裏掠過複雜、清明兩種色彩，旋即像開悟一樣露出思索的表情。
    它緩緩回頭，敬禮。
    “收到！北鬥特別行動組【貪狼】——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它轉身駕駛運輸車，領著兩隻機械狗離去。獨留趙寒霜一人一艦在荒涼孤寂的小行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