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姆號艦艙立即安靜下來，一道道目光落在趙寒霜身上。
    “有三件事，我想征得你們的同意。”她認真看向眾人。
    “第一，在接下來的無數年，我們將駛向星空深處。唯一作伴的就是我們彼此和腳下這顆小行星。”
    趙寒霜呼出一口氣，“所以我們必須得建設新家園了。無論承認或不承認，它都是我們的新家。”
    她指向下方的土地。
    沉默壓抑在船艙裏。在逃離火星的那一刻，他們就有心理準備，但當真正麵對現實，仍然覺得窒息。
    黃河咧嘴笑道：“隊長，你去哪我就去哪。建設新家園，我求之不得。苦活累活，我也全都願意幹！”
    “隻要別讓我憋著就成！”
    他孑然一身，十分灑脫。
    但周辰就不一樣了。他父母雙全，還有一個談得火熱的女朋友。真要放棄一切，流浪在宇宙嗎？
    可又有什麽別的辦法呢？
    “我……同意。”
    他苦澀地說道，“可惜，答應阿娟的婚禮不能兌現了。我在加入隕星計劃的那一刻，其實就想過這一點。隻是一直不願意麵對罷了。”
    “也可惜不能為老周家留個種，不能在爸媽麵前盡孝了。”
    他怕死，他有眷戀，他想活，但當國家真正麵臨危難，他嘴上喊著害怕，依然奮不顧身地衝上去。
    別人罵他懦夫，他認。
    他隻是不想認命。
    黃河促狹笑道：“別擔心，等哪天遇到外星人，我給你抓一個借種。不，十個，讓你生個夠！”
    周辰抓狂，罕見地口吐芬芳：“草！我當年就該將你丟……丟在雷區，不該幫你度過特戰隊考核！”
    亞索默默地看著打鬧的兩人，心裏不知是悲傷還是豔羨。
    “我同意。”
    他回望艦窗，部落在遠去。但他能感覺到拉科塔越來越近。
    “艦長，繼續吧。”
    海拉撫摸艙室空曠處。
    趙寒霜點點頭。
    “第二，想必大家都知道，在找到下一顆宜居星球前，我們仍然麵臨能源、氧氣和水源三大難題。”
    “一年後，飛船物資耗盡，就是我們的滅頂之災。要解決這三個難題，共性的方法就是發展科技。”
    “唯有科技進步，才有可能製造新的能源核心、供氧儀器和水源設備。所以，我們得啟動科研了。”
    說到這裏，她看向打滾的天熊。“在這方麵，我們都不專業。最專業的是陳鎮國和楊沅芷院士。”
    “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
    “我們現在能依賴的隻有你——天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2025FA23號小行星的首席科學家。”
    天熊一骨碌翻起身，瞪大眼睛，指著自己鼻子問道：“我？”
    “不錯。”
    趙寒霜肯定道，“沒有人比你更適合負責這件事。天熊，短期內我們需要建造一座光學能源塔。”
    “長期看，我們必須掌握可控核聚變技術。唯有利用氘氚氫硼等元素的聚變能量，才能保障生存。”
    “造氧和製水問題也都迎刃而解。量子重組技術將有足夠大的能量支撐宇宙射線和等離子體重構。”
    “無論合成水分子，還是采集各類行星衛星上的冰塊、水源，都將有足夠的能源破題或變得可行。”
    “還有，2個月後，我們將遭遇小行星帶的致命衝擊。我們必須在小行星表麵建造首批行星發動機。”
    “這涉及到重聚變技術……”
    隨著她講解，整個脈絡瞬間清晰起來。眾人眼裏亮起光彩。
    有時候能快速理清事情脈絡或看透事物本質，本就是種能力。
    而趙寒霜恰好有。
    天熊的神情也逐漸變得振奮：“首席科學家？我？哈哈！熊哥我要做科學家了！哈哈，包行的！”
    趙寒霜道：“那就這麽定了。我、周辰和海拉會配合你。”
    “哦了！”
    天熊將胸脯拍得磅磅響。
    黃河好奇：“還有件事呢？”
    “第三。”
    趙寒霜環顧一圈，“我們需要分配下工作。天熊和我作為科研組，負責技術研究、航線監測和推演。”
    “周辰和海拉作為基建組，負責能源塔、行星發動機等設施建造。下舷艙的機器人交給你們調配。”
    “黃河和亞索作為探險組，負責地質勘探和資源采集。你們有戰神裝甲和統禦者機甲，最適合不過。”
    一條條策略被她幹脆利落地布置出來。在短短時間裏，她講的三件事就涵蓋了處境、問題和方案。
    抽絲剝繭，條理分明。
    未來不再是迷茫和忐忑的，而是變成可見可實現的路徑。
    在任何時候，人心和信念都是麵對災難的第一序列武器。
    “你們還有問題嗎？”
    趙寒霜問道。
    眾人心服口服。海拉和亞索兩人望向趙寒霜的目光都變了。
    他們在登上鬥姆號飛船前，就聽說過她的名號。但直到現在，才真正見識到她統禦全場的能力。
    “沒有。”
    兩人搖頭道。
    唯有周辰舉手示意：“隊長，基建組能搞種植區不？我要在這顆貧瘠的星球上培育出土豆和咖啡。”
    趙寒霜笑道：“當然可以。”
    “那我沒問題了。”
    周辰開心地放下手。在漫長旅途中，他必須找到精神慰藉。
    趙寒霜正視眾人，提醒道：“身處浩瀚宇宙，我們必須心懷敬畏。唯有齊心協力，才能共度難關。”
    她伸出手，放在中間。
    周辰、黃河、海拉、亞索依次伸手，掌心向下疊放在一起。
    “——開工！”
    ……
    陳魚饒有興致地觀看。
    如果常人落在小行星上，大概率會絕望等死。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走出低穀，並試圖建立新家園。
    看來自己沒選錯人。
    趙寒霜立在觀測台，眺望地球。海拉走近，並排站在她的身旁，若有所覺道：“你在擔心人類嗎？”
    “嗯。”
    趙寒霜回應道，“說不擔心是假的。人類剛剛遭受小行星劫難，現在恐怕已經陷入寒冷和黑暗。”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活下來的又能不能應付得過來？而且，還有火星上的「索倫」虎視眈眈。”
    海拉抿起嘴唇：“人類不缺聰明人和英雄。陳鎮國既然敢放任不管，想必他篤定人類能解決危機。”
    “至於索倫……”
    她的下巴昂起一抹不服，“我與它交手兩次，輸了兩次。”
    “現在我已經找到它的弱點，第三次交手，我不會再輸。隻可惜，已經沒有第三次交手的機會了。”
    她話裏透著遺憾，轉而問道，“可控核聚變……很難吧？”
    有些話，趙寒霜並沒有說全。
    “難，也不難。”
    她坦誠道，“2022年，人類首次實現增益＞1的聚變點火。2025年，實現1066秒億度穩態運行。”
    “原計劃應該在2050年全麵商用，2060年麵向世界普及。但因為人類內鬥，進度一度停滯。”
    “現在隻要解決核心的材料和裝置問題，實現從氘氚向氫硼燃料轉變，就能全麵應用可控核聚變。”
    “到時候，人造太陽、月亮或潮汐都將成為可能。我們也能利用它巨大的能量，實現造氧和製水。”
    轉過頭，似看出海拉眼裏的擔憂，她安慰笑道，“別擔心，這一步已經是臨門一腳，不會等太久。”
    “況且，我們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距離成功並不遙遠。”
    她一語雙關，所說的“巨人”，既指人類文明的積累，也指暗中庇護她的星魚大人。她堅信會成功。
    海拉仿佛聽懂了這一句，終於點頭，手指按在胸口，一臉虔誠道：“不，不是肩膀上，是目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