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浮生記 第四章 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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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府宴廳。
    琉璃盞映照的燈火,空氣中浮動的靈植清香,還有酒肴的溫熱氣息,這裏是整個林家最熱鬧的地方。
    林清辭到來時,眼前主家、賓客皆是言笑晏晏。
    母親柳氏端坐在最高處的主位上,她身著絳紫色華服,容顏保養得宜,看不出具體年歲,隻餘一派雍容威儀。
    大哥林宸宇端坐於側,正用寵溺的目光看著林鳳瑤。
    而在他下首,一名身著月白長袍,氣質清冷的青年男子正靜靜坐著。
    此人仿佛和其他人隔絕於兩個世界,又或者,他本就尊貴到所有人都需要巴結的程度。
    此人正是國師府唯一傳人——司夜白。
    國師大人是帝國的二把手,身份尊貴至極,地位僅在帝君之下。
    如此輝煌的背景,司夜白的低調和清冷,顯得他更加貴氣。他隻需靜坐那裏,便自成一方天地,將周圍的浮華都襯得黯淡了幾分。
    而她的好大姐,林鳳瑤,正坐在司夜白身側。
    今日的林鳳瑤,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
    一襲流彩暗花雲錦裙,襯得她身段窈窕,發髻上斜插一支赤金點翠步搖,隨著她輕言淺笑,步搖輕晃,流光溢彩。
    她微微側身向著司夜白,正低聲說著什麽,語笑嫣然,眼波流轉間,是毫不掩飾的傾慕與嬌羞。
    司夜白大多時隻是靜靜聆聽,偶爾微微頷首,便能讓林鳳瑤臉上的光彩更盛一分。
    眼瞧著林家就要攀上國師府這棵大樹,在貴無可貴的榮耀中再進一步,周遭來為林鳳瑤慶生的世家夫人小姐,一邊犯酸一邊奉承著。
    “鳳瑤小姐不僅天賦出眾,才情亦是如此卓絕,與司公子真是璧人一對。”一位夫人笑著說道。
    “就是啊,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堪稱玉京第一才女,實在是了不起呢!”另一位夫人對著柳氏諂笑道,隨即話鋒一轉,打趣道:“還好您這兩個女兒不是都能名動玉京,不然雙姝絕世,我可真是要羨慕死呀!”
    這話一出,熱鬧和睦的場麵頓時一僵。
    這位夫人言語間的酸意沒掩飾好,捧一踩一之意過於明顯,周遭她的友人都麵露擔憂,生怕她惹惱了主母柳氏。
    畢竟林家二小姐再籍籍無名,再平庸無才,也是柳氏的親生女兒,若是惹惱了林家掌權的柳氏,還有一向護短的大少爺林宸宇,亦或是一向姐妹情深的林鳳瑤,這位夫人豈不是遭禍?
    可筵席隻是停頓了一瞬,很快便恢複了和諧。
    三位主家神色如常,就像沒聽到那句夫人的話一般。
    聰明的客人彼此對視,瞬間明白柳氏、林宸宇、林鳳瑤都沒有因為這位夫人的失禮有絲毫不悅。
    這份和諧,究竟是為了讓大小姐的生辰順利度過,還是三人完全不在意二小姐的臉麵,這......可就說不清了。
    那位有些尖酸的夫人此時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她臉色不自然地諂笑一聲,見無人指責她,反而生出自己說對了的自豪感,為了增加認同感,又連珠炮地吐出幾句:
    “哎呦!我這人嘴笨但也是實心腸,林家飛出個金鳳凰,剩下的那個可不就是隻麻雀嘛!這二小姐天資不足也就算了,聽說昨日還和二少爺起了衝突,你們說說這親姐弟怎麽能為了點靈物就大打出手呢!二少爺年紀小就算了,二小姐怎麽也這般不懂事呢,瞧瞧,今日大小姐生辰,她連出現都不出現,枉費大小姐多年疼愛她!”
    這段話一出,全場好不容易重新熱絡的氛圍,再次冷了下去。
    柳氏威嚴的端坐主位,平靜依舊,不發一言。
    司夜白微微蹙眉,似是覺得有些不妥,但他畢竟是外人,不好說什麽。
    林鳳瑤一直得體的笑意也淡了下去,不是為此人侮辱妹妹冒犯了她,而是此人擾了她的主場。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該是絕對的主角才是。
    這位夫人雖然大篇幅地貶低妹妹,也抬高了她,卻還是讓她的光彩被奪取了分毫,即便隻是分毫,她也已十分不悅。
    而一旁的林宸宇則是深深皺起了眉,他當然知道這位夫人言語失禮,他更知道家族兄弟姐妹為一體,林清辭受辱便是他受辱。
    但他不快的是,林清辭的名聲在世家之間如此不堪,必定是她行事做人不檢點,待鳳謠生辰後,他必要去責罵她一番,讓她在外謹言慎行才是。
    他漠然想著,清者自清,隻要清辭真的改過,日後名聲定會好轉,他們全家才不至於多個汙點。
    就在這時,門廳前的女管事——蒲菱突然驚呼一聲:“二小姐,您怎麽過來了?”
    是了。
    林清辭早已到了門廳之外,她隻是沒有出聲。
    眼看被母親身邊的管事叫破身份,她便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看向這位剛剛被貶低到塵埃中的二小姐,目光各異,有嘲諷,有同情,有幸災樂禍,還有當麵說人壞話的窘迫和尷尬。
    不管是什麽樣的目光,總歸是全場的焦點,林清辭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這個認知,讓林鳳瑤更加不悅。
    林清辭卻沒有理會這些目光,她不在意焦點、榮耀這些生死之外的小事。
    相比於入場去拜見母親、恭賀長姐,她認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的目光對上女管事,溫柔關心道:“蒲姨,您之前的寒傷可好些了?”
    蒲菱的眼神一怔,隨即變得有些柔軟,看向這位平庸透明的二小姐,語氣也多了幾分誠摯:“多謝二小姐關心,老毛病了,如今是夏日,不過些許酸痛,算不得什麽。”
    林清辭點點頭,“您是母親身邊最親近的人,便是我們幾個孩子都比不上,您又是從小看著我們長大的,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言罷,她輕輕行了一禮,便走了進去。
    她走向母親柳氏,低身行禮,告罪風寒未愈,為免姐姐生辰留下遺憾,特強撐病體,卻還是來晚了,實在抱歉。
    柳氏慵懶而威嚴的姿態沒有絲毫變化,聽著小女兒話中的深意,眼神卻銳利了幾分。
    風寒未愈?
    修行者五穀無疾,百病不侵,體魄之強遠超凡人,豈會被尋常風寒所傷?
    林清辭如此說,雖是謊言,卻直接化解了那位夫人姐弟相爭的謠傳,全了她與林景明的姐友弟恭。
    強撐病體還是強撐傷體?
    晚到亦是到,到,便是全了她和林鳳瑤的姐妹情深。
    在場的都是世家大族之人,看明白這兩點的人不少,許多夫人的神色都變了。
    不過短短兩句話,她們便意識到這位二小姐久在深閨,於玉京籍籍無名,原來竟不是個真正的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