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小青，是嗎？”穆亦情的聲音打破了師徒間的低語，直接問道。
    葉長青正沉浸在錦璃講述的一個小故事裏，猝不及防被點名，草葉下意識地挺直了，連忙回應：“啊…啊！是，師父！我是長青草，叫葉長青，阿璃姐姐她…叫我小青。”
    他語速有點快，一股腦地把身份和稱呼都交代了，所以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
    穆亦情看著他局促的樣子，表情依舊溫婉平靜，隻是眼神柔和了些許，她認真地道：“多謝你了，小青。”
    “不…不用謝！”葉長青連忙擺動草葉，聲音都提高了兩分，“一家人，應該的！應該的！”他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化解緊張。
    穆亦情輕輕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目光重新落回懷中的錦璃臉上：“阿璃，給我講講…你們的事情吧。”她的語氣帶著自然的關切。
    錦璃聞言，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她剛剛講了很多很多，卻唯獨刻意避開了與葉長青相關的一切。
    沒想到師父會如此直接地詢問。
    她抬起頭，對上師父溫和卻洞悉的目光，眼神有瞬間的飄忽。
    “我們…”錦璃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便開始講述，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就是在歸雲峰上遇到的......沒什麽特別的，就是......”
    她的話語極其簡略，刻意抹去了那些驚心動魄的、那些微妙難言的場景，將兩人的關係描述得如同鄰裏般普通尋常。
    說到最後，錦璃似乎覺得這樣不夠具象。
    她坐直身體，伸手將發間那片翠綠的草葉摘了下來，握在手心，對著它輕聲道：“小青，你…化形給師父看看。”
    被錦璃溫軟的掌心包裹著，葉長青的心跳得更快了。
    在草葉狀態下，誰也看不見他的表情，他還能稍微自在點。
    可要當著師父的麵化成人形…這感覺，簡直比麵對強敵還讓他緊張！
    就像是…第一次見家長！
    他草葉在錦璃手心不安地扭動了幾下，內心天人交戰。
    最終，想到這是阿璃姐姐的要求，也是讓師父認識自己的機會，他深吸一口氣，翠綠的光芒驟然亮起！
    青光一閃，葉長青的身影便出現在錦璃身側。
    他身姿挺拔，麵容俊朗，隻是此刻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尷尬，眼神有些躲閃，不敢直視穆亦情，雙手也無意識地微微交握著。
    穆亦情抬起眼眸，目光平靜而溫和地在葉長青身上仔細打量了一圈。
    從他那帶著緊張神色的臉龐，到他略顯拘謹的站姿。
    片刻後，她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清晰的、帶著滿意意味的弧度，對著葉長青輕輕點了點頭。
    沒有言語，但那眼神中的認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卻讓葉長青緊繃的心弦瞬間鬆了大半。
    穆亦情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依偎著自己的錦璃，聲音輕柔，卻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問道：“阿璃，你與小青在一起…覺得開心嗎？”
    錦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側頭看了一眼身旁挺拔的身影，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聲音清脆而肯定：“開心呀。”
    在師父麵前，她沒必要隱藏什麽，也藏不住什麽。
    穆亦情又將目光轉向葉長青，同樣問道：“小青，你也開心嗎？”
    葉長青立刻挺直了背脊，像是被老師提問的學生，聲音響亮又充滿少年人的赤誠：“開心啊！當然開心！我最喜歡跟阿璃姐姐待在一起了！” 話語直白而熱烈，毫不掩飾。
    看著兩人毫不作偽的反應，穆亦情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許，她再次緩緩點頭，溫聲道：“嗯，那…為師便放心了。”
    她頓了頓，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語氣變得格外認真，似乎有著過來人的通透，輕聲提醒道：“以後，你們若是有什麽事情，無論是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一定要當麵說清楚，好好溝通，千萬不要憋在心裏，一個人胡思亂想。不然…時間久了，吃虧的、委屈的，隻會是自己。”
    這話語，仿佛蘊含著某種深切的體會。
    錦璃聞言，微微側過臉，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師父。
    她不明白師父為何突然說這個，是關於她和葉長青？還是…在說別的什麽？
    夜色漸深，篝火在溪邊劈啪作響，映照著三人的身影。
    錦璃扶著師父起身，走向其中一間木屋。
    葉長青下意識地想跟進去，卻被錦璃在門口輕輕攔住了。
    “小青，”錦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商量的溫柔，“今晚，你...睡那邊吧。”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對獨處時光的渴望。
    葉長青看著緊閉的簡陋木門，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有些傻眼。
    他哭喪著臉，內心在哭唧唧，之前看到建了兩間房，他還暗自竊喜，以為另一間是給錦璃和自己住的，這樣他還能賴在阿璃姐姐身邊…萬萬沒想到，那間是給他準備的“客房”！
    這枯木草葉構成的小屋，他的神識根本穿透不了，隔壁房間裏的低語和動靜，他一絲一毫也感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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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長青無奈地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走進旁邊的那間小屋。
    屋內陳設極其簡單，隻有一張同樣由枯枝落葉編織成的床榻。
    他躺在上麵，聽著屋外溪流的潺潺聲和遠處桑林的沙沙聲，心中百感交集。
    最終，在淡淡的草木清香中，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而隔壁房間內，搖曳的微光下。
    錦璃蜷縮著身子，像一隻終於歸巢的倦鳥，依偎在師父穆亦情的懷裏。
    她枕著師父並不算柔軟卻讓她感到無比安心的臂彎，斷斷續續地低聲訴說著。
    那些積壓了太久太久的話語，此刻如同涓涓細流，在至親麵前毫無保留地流淌出來。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說著說著，眼眶又濕潤了，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穆亦情胸前的衣襟。
    穆亦情沒有說話。
    她隻是用另一隻手臂更緊地環抱著徒弟，下巴輕輕抵在錦璃的頭頂，感受著懷中身軀輕微的顫抖和那份深沉的依戀。
    她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溫柔，一下，又一下，輕輕地、緩慢地梳理著錦璃如瀑的青絲。
    那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充滿了無聲的憐惜與安撫。
    時間在靜謐的黑暗中悄然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錦璃傾訴的低語漸漸停歇，隻剩下輕微的、壓抑的抽泣聲。
    又過了一會兒，抽泣聲也慢慢平複了。
    就在穆亦情以為錦璃已經睡著的時候，懷中的人兒卻忽然動了動。
    錦璃沒有抬頭，依舊將臉埋在師父溫暖的懷抱裏，隻是那帶著濃重睡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的聲音，輕輕地、仿佛夢囈般響起：“師父…”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世間…真的有輪回轉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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