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詭異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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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京飛往昆明的航班上,張也靠著舷窗,看著下方翻湧的雲海,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周璃坐在他旁邊,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緊張。”
“緊張什麽?”張也伸了個懶腰,緩緩的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說了,這一趟就算找不到王硯秋,至少也能在雲南吃上正宗菌子火鍋,不虧。”
周璃被他這態度弄得哭笑不得:“我們現在可是在被一幫人追殺,你還在想火鍋?”
“人生苦短,該吃吃該喝喝。”張也調整了一下坐姿,看著周璃緩緩說道:“對了,秦老頭說到了昆明有人接應,靠譜嗎?”
“是當地文物係統的一位老同誌,姓楊,退休前在省博物館工作,對雲南的民間門派和江湖的一些事情很了解。”周璃看了看表,隨後說道:“還有兩小時落地,你可以睡會兒。”
“睡不著……你要是困,你就先睡會兒!”張也掏出那枚令牌在手裏把玩,“你說這東西到底什麽材質?非金非木,摸起來溫溫的,像有生命似的。”
周璃看了一眼,沒接話。這幾天相處下來,她發現張也這人表麵玩世不恭,實則心思縝密。他那種“不在乎”的態度,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一種看透世事後的灑脫。
飛機降落在昆明長水機場時已是傍晚。出站口,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頭發花白的老人舉著牌子,上麵寫著“接北京周小姐”。
老人就是楊文博,七十多歲,精神矍鑠,眼睛很亮。他和周璃簡單寒暄後,目光便落在張也身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張也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這位就是張懷山先生的孫子?”
“楊老好。我叫張也。”張也笑著伸出手。
楊文博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某個位置輕輕按了一下。張也眉頭微挑,這是個江湖暗號,意思是“自己人”。
張也隨即也在楊文博的掌心處輕輕劃了一下,意思是“了然”。
他們兩個的動作都很輕,周璃自然是感覺不到的。
“車在外麵,咱們邊走邊說。”楊文博鬆開了張也的手,領著二人走向停車場,上了一輛老款的黑色帕薩特。
車子很快駛出機場,楊文博一邊開車一邊說道:“王硯秋這個人,在滇西一帶很有名,但不是什麽好名聲。養屍門在江湖上本就神秘,她這一支更是怪中之怪。有人說她能和死人說話,有人說她練成了駐顏術——她今年應該七十八了,但看起來像五十出頭。”
“您見過她?”張也問道。
“二十年前見過她一麵。”楊文博回憶道,“當時省裏組織民間技藝普查,我作為民俗顧問去了騰衝。王硯秋那時開著一家小小的玉器店,表麵做翡翠生意,實際上接的都是‘陰活’——幫人處理凶宅、驅邪鎮煞,甚至……幫一些大戶人家處理見不得光的屍體。”
“這麽明目張膽?”周璃聞言皺眉說道。
“在滇西邊境,有些事情警察是管不了的,也不敢管。”楊文博歎了口氣,緩緩的接著說道:“王硯秋其實有真本事,但也因此結了不少仇。三年前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她突然關了店,搬到了騰衝郊區的一個老宅裏,深居簡出。我最後一次聽到她的消息是半年前,說她收了個殘疾孫子,但沒人見過那孩子長什麽樣。”
“殘疾孫子?”聞言張也想起了鬼市上那個坐輪椅的年輕人,心中暗道:“看來王硯秋確實有傳人……”
“她最近有什麽異常嗎?”周璃問道。
楊文博沉默片刻,隨即說道:“如果是異常的話,那應該是兩個月前……那時候,騰衝發生了一樁怪事。城郊一個廢棄的磚瓦廠裏發現了一具屍體,死狀詭異——全身沒有任何傷口,但五髒六腑都化成了血水。更怪的是,屍體被發現時,手裏緊緊攥著一塊翡翠玉佩,經鑒定是清代老物件。警方請了王硯秋去看,她隻看了一眼就說‘這事我管不了’,然後匆匆離開。第二天,她就徹底失蹤了。”
張也和周璃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但彼此的眼神好像都在說,“這手法,和北京倉庫裏那些被精神衝擊的人很像。”
“後來那玉佩呢?去哪兒了?”張也問道。
“作為證物被警方收走了,但我托關係拍到了照片。”楊文博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張也。
張也接過手機看了看那張照片。隻見照片上的玉佩雕工精美,是一隻鳳凰銜著一枚靈芝。但鳳凰的眼睛位置,有兩個極小的孔洞,像是原本鑲嵌著什麽。
“這圖案……”張也眯起眼睛,話說了一半便嘬起了牙花子。
“眼熟?”周璃問道。
張也沒有說話,而是從懷裏掏出爺爺留下的那本薄冊子,翻到其中一頁。上麵有一幅簡筆畫,畫的是一棵樹上停著一隻鳥,鳥的嘴裏叼著什麽東西,雖然看不太清,但幾乎和照片裏那玉佩是一模一樣。
而在張也手裏那副畫旁還有一小有注釋,上寫道:“鳳銜芝,鎖眼鑰。”
“這玉佩是‘鑰匙’的一部分。”張也指著照片說道,“但缺了最關鍵的東西——鳳凰眼睛裏原本應該鑲著兩顆‘血珠’,很可能是用特殊血脈之人的血凝成的。”
楊文博從後視鏡看了張也一眼,笑盈盈的說道:“張家小子,你知道的不少啊。”
“家學淵源。”張也笑道,“楊老,能安排我們看看那塊玉佩嗎?”
“明天一早吧,我約了保管證物的老同事。”楊文博說道,“今晚你們住我家,安全。”
楊文博的家在昆明老城區的一個胡同裏,是個帶小院的老宅子。院裏種滿了花草,還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樹,此時正值花期,香氣濃鬱。
晚飯是楊老親自下廚做的過橋米線和幾樣小菜。三人圍坐在院裏的石桌旁,就著月光吃飯聊天。
“楊老,您和我爺爺是怎麽認識的?”張也邊吃邊問道。
“我想想……算起來應該是八十年代初吧!你爺爺來雲南考察少數民族的喪葬文化,我們合作過一段時間。”楊文博喝了口茶,慢悠悠的接著說道:“你爺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表麵是個文物工作者,實際上對江湖事門兒清。他跟我說過,張家祖上有些不得不背的債,但他希望到你這一代能了結。”
“他提到過長白山的事嗎?”張也把最後一口米線湯喝完了之後,緩緩開口說道。
楊文博搖頭說道:“沒有明說,但他有一次喝多了,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說什麽‘有些東西埋在地下不是因為它該死,而是因為它不該活。’我問什麽意思,他就再也不肯說了。”
“不該活……”張也在嘴裏反複咀嚼著這三個字,心裏暗想:“是指樹根下那個東西嗎?”
晚飯後,周璃幫忙收拾碗筷,張也則溜達到院子裏抽煙。桂花香氣混著煙草味,有種奇特的安撫效果。他抬頭看著月亮,忽然想起小時候,爺爺也常在院裏這樣看月亮,一看就是很久。
“想什麽呢?”周璃走出來,遞給他一杯茶。
“想我們家老爺子,還有我爸。”張也接過茶,喝了一口後緩緩說道:“我爸媽出事那年我十歲,印象裏他是個很沉默的人,總是心事重重。現在想想,他可能早就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麽。”
“你恨他嗎?”周璃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恨?”張也笑了笑說道:“以前有點怨,覺得他拋下了我。但現在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血脈這東西,像刻在骨頭裏的咒,逃不掉。”
周璃看著他月光下的側臉,忽然覺得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心裏藏著很深的東西。
“對了……”張也忽然轉移了話題,沉聲說道:“明天看完玉佩,我想去趟騰衝的‘千棺洞’。”
“千棺洞?”周璃皺眉問道:“你去哪兒幹什麽?”
“養屍門的一個聖地。”張也吐出了口煙,隨後說道:“爺爺的筆記裏提到過,說那裏藏著養屍門最大的秘密,也藏著八門當年的一些真相。王硯秋如果真失蹤了,那裏或許有線索。”
“你怎麽知道這些?”周璃疑惑的問道。
“這裏可不止有亂七八糟忽悠人的那套……。”張也故作神秘的指了指自己腦袋,隨後笑了笑說道,“其實是我們家老爺子留下那本冊子裏寫的……還有一些需要特殊方法才能看到的筆記。我昨晚用白酒熏了熏,顯出來幾行字——‘欲尋養屍門真秘,須往騰衝千棺洞。洞有三層,地下一層藏屍,地下二層藏秘,地下三層……藏真。’”
“藏真?什麽意思?”周璃忙問道。
“不知道……我哪兒知道。我也不是養屍門的……”張也聳了聳肩說道,“所以才要去看看。”
夜深了,張也躺在客房的床上,手裏摩挲著令牌。令牌微微發熱,像是在回應他的觸摸。
就在這時,張也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張也拿起手機,點開屏幕,發現上麵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別信楊,別去千棺。你父親在等你。——無名!”
張也盯著這條短信看了很久,然後刪掉,關機睡覺。
管他是誰,明天再說。
第二天一早,楊文博帶他們去了市局的證物保管處。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姓陳的老警察,和楊文博是多年的老朋友。
在經過了一係列複雜的手續後,張也和周璃終於見到了那塊玉佩。
那塊玉佩被裝在密封袋裏,透過塑料看,更顯得瑩潤古樸。陳警官用鑷子小心地夾出來,放在鋪著絨布的托盤上。
張也戴上白手套,拿起放大鏡仔細觀察。玉佩的雕工極其精細,鳳凰的每一片羽毛都清晰可見。但正如楊文博所說,鳳凰眼睛處的兩個孔洞是空的,邊緣有細微的磨損痕跡,說明原本確實鑲嵌著東西。
“能化驗一下孔洞裏的殘留物嗎?”周璃問道。
“早就做了。”陳警官拿出一份檢測報告,遞給了周璃,“是一種有機質殘留,主要成分是蛋白質和鐵元素,還有少量……汞。”
“血和朱砂的混合物。”張也皺著眉頭說道,“這是典型的‘血咒’載體。用特定血脈的血混合朱砂,然後將其點在關鍵位置,可以封存某種力量或信息。”
“你的意思是,這玉佩原本是封印著什麽?”楊文博問道。
“或者,是開啟什麽的地方或者東西的鑰匙。”張也放下放大鏡,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楊老,您知道這玉佩是從哪來的嗎?”
陳警官沒等楊文博開口便接過了話頭,隻聽他沉聲說道:“死者身份查清了,是個文物販子,專門從緬甸倒騰老物件進來。據他的同夥交代,這塊玉佩是他三個月前從一個緬甸商人手裏買的,說是從緬北一個古墓裏挖出來的。”
“緬北……”張也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那邊靠近雲南,曆史上和中原也有交流。但鳳凰銜芝的圖案是典型的中原文化,怎麽會出現在緬北?”
“可能墓主人是從中原過去的。”周璃推測道。
“或者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這東西是有人從中原帶過去的。”張也眼神一凜,沉聲問道:“楊老,您聽說過‘走影門’嗎?”
楊文博臉色微變,看著張也緩緩說道:“東北盜門四小門之一,擅長潛行和密道。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因為我懷疑,當年八門離散後,不止養屍門來了雲南。”張也拿出手機,調出昨晚拍下的冊子內容,隨後緩緩說道:“你看這行字——‘戊午年,走影門陳氏一支南遷騰衝,攜秘寶三件,其一為鳳鑰。’戊午年是1918年,正是八門從長白山出來後的第三年。”
“鳳鑰……就是這塊玉佩?”周璃問。
“很可能。”張也點頭說道,“走影門擅長機關密道,他們保管的‘秘寶’很可能就是各種鑰匙。這塊玉佩如果真是鳳鑰,那它開啟的東西一定很重要。”
“那王硯秋的失蹤和這塊玉佩有關?”楊文博問。
“大概率是……”張也看向窗外,“看來這騰衝,我們是非去不可了。”
當天下午,三人驅車前往騰衝。滇西山高路險,但風景絕美。張也一路都在看風景,時不時還讓楊文博停車拍照,完全不像是在執行危險任務。
周璃忍不住問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前麵有陷阱?居然還有心情拍照……”
“擔心有用嗎?”張也哢嚓拍下一張雲海照片,隨後笑嘻嘻的說道:“該來的總會來,還不如享受當下。你看這景色,在北京可看不到。”
楊文博從後視鏡看了張也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