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猛地驚醒，心口怦怦直跳，額上全是冷汗。窗外月色朦朧，殿內一片寂靜。她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感受著真實的胎動，才漸漸從夢境中掙脫出來。
    是了，她是楚言，是清朝康熙年的琪答應，再也不是那個天橋下的算命先生了。那些現代的記憶，是她的寶藏，也是她必須死死守住的秘密，絕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這個夢讓她更加警醒。
    翌日去請安，皇貴妃倒是和氣，還特意問起她胎動的情況，叮囑她多休息。但楚言敏銳地察覺到，惠妃看她的眼神，比往日更深沉了些；宜妃雖然沒再主動找茬，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總讓人心裏發毛。
    請安回來，楚言覺得有些乏，便靠在榻上假寐。迷迷糊糊中，聽到外麵似乎有爭執聲。
    她睜開眼，問道：“秋紋，外麵怎麽了？”
    秋紋掀簾進來，臉色不太好看：“答應，是內務府送份例的人來了。這次送來的錦緞，顏色花樣都老舊得很，還有一匹邊緣甚至有些黴點。奴婢與他們理論，他們卻推說今年江南進貢的料子就這些，讓咱們將就著用。”
    楚言坐起身，心中冷笑。內務府最是跟紅頂白，見她雖得寵卻無家世，便開始怠慢了。這料子的事可大可小，若她忍氣吞聲，下次隻怕會更過分。
    “去把料子拿進來我看看。”楚言道。
    秋紋將幾匹錦緞抱了進來。果然，顏色晦暗，花樣陳舊，那匹有黴點的更是明顯。
    楚言仔細看了看那黴點，又摸了摸料子的質地，心中有了計較。她並未動怒，隻對秋紋道：“你去告訴內務府的人，這料子我收下了。順便問問他們，可知這錦緞上的紋樣，是仿自前朝哪位畫家的筆意？這黴點生的位置，倒像是地圖上的哪處山脈？我近日讀《輿地紀勝》，正對這些感興趣，想請教請教。”
    秋紋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眼中露出欽佩之色，應了聲“是”，便出去了。
    楚言這招，是以退為進。她不直接指責內務府怠慢，反而擺出好學請教的姿態，把問題拋了回去。內務府的人若答不上來，便是失職；若胡亂回答，被她戳穿，更是難看。最關鍵的是，她提到了《輿地紀勝》——皇帝賞的書。這等於是在提醒內務府，皇上還關注著永壽宮呢！
    果然，不到一個時辰，內務府的管事太監就親自帶著幾匹光鮮亮麗的新緞子來了，點頭哈腰地賠罪，說是下麵的人弄錯了，把陳年的庫存當成分例送來了，實在該死雲雲。
    楚言淡淡地應了，收下新料子，並未過多為難。恩威並施，點到即止即可。
    經此一事，永壽宮的用度再無人敢克扣怠慢。秋紋對楚言更是心悅誠服，伺候得越發盡心。
    夏去秋來，楚言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行動也漸漸不便。玄燁來看她的次數多了一些，有時甚至會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孩子的胎動。每當這時，楚言都能從他向來深沉的眼中，看到一絲屬於父親的、新奇而柔和的光芒。
    這日，玄燁過來時，帶來了一盒新進貢的蜜橘，金黃飽滿，香氣撲鼻。
    “南邊剛貢來的，你嚐嚐鮮。”他親手剝了一個，遞到楚言麵前。
    楚言受寵若驚，連忙接過：“謝皇上。”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化開，驅散了秋日的燥意。
    “朕瞧你這肚子尖尖的，都說像是個阿哥。”玄燁看著她圓滾滾的肚子，忽然說道。
    楚言心裏一動。她知道康熙兒子多，但女兒也不少。無論男女，都是她的骨肉。她低下頭，輕聲道：“臣妾隻盼著孩子健康平安，無論是阿哥還是格格，都是皇上和臣妾的福氣。”
    玄燁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這個回答頗為滿意，點了點頭：“嗯，平安健康最是要緊。”
    坐了一會兒，玄燁起身離開。走到殿門口，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對楚言道：“朕已吩咐下去，你生產時，太醫和穩婆都會用最好的。你好生養著，不必憂心。”
    這句話，如同定心丸，讓楚言懸了許久的心，終於落回了實處。有了皇帝這句承諾，至少生產這一關，她多了幾分保障。
    看著玄燁離去的背影，楚言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心中百感交集。這個孩子，將她與這個時代、與這個帝王，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未來的路依然充滿未知，但此刻，她心中卻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
    孕中日月長，卻也在一日日的期盼和小心翼翼中，飛快地流逝著。距離瓜熟蒂落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而楚言知道，真正的考驗，也即將來臨。她這個穿越而來的掃炕格格，能否在這九重深宮之中，護得自己和孩兒周全，答案，很快就要揭曉了。
    時序入冬，北風卷著寒意，吹過紫禁城的重重宮闕。永壽宮偏殿內，卻因炭火燒得足，暖意融融。楚言的產期就在這幾日了，肚子大得嚇人，低頭都看不到自己的腳尖，行動越發笨拙遲緩，夜裏也因胎兒壓迫難以安眠。
    玄燁特意加派了人手，太醫每日早晚兩次請脈，經驗最豐富的穩婆也早已住進了永壽宮的後罩房，隨時待命。皇貴妃那邊也發下話來，一應用物務必精細，不得有誤。表麵上看，一切準備就緒，隻待瓜熟蒂落。
    然而，楚言心中的不安卻與日俱增。越是臨近生產，她越是能感受到那種暴風雨前的死寂。惠妃、宜妃那邊太過安靜了，安靜得反常。她不信她們會眼睜睜看著她平安生下皇子。
    這日夜裏，她正由秋紋扶著在屋裏慢慢踱步以利生產，忽然感到一陣緊過一陣的腹痛襲來，不同於往常的胎動，而是規律性的墜痛。
    “秋紋……我，我好像要生了……”楚言抓住秋紋的手臂，臉色瞬間白了。
    秋紋雖早有準備，此刻也心頭一緊，但麵上卻強自鎮定：“答應別慌，是時候了！奴婢這就去叫穩婆和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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