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也是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將胤祚緊緊護在懷裏。乳母和秋紋也立刻圍了上來。場麵一時有些混亂。
    就在這時，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或許是受驚鹿群的影響，又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觀獵台側後方拴著備用馬匹的馬廄處，突然傳來一陣馬匹的嘶鳴和騷動！緊接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竟掙脫了韁繩，如同發了瘋一般，朝著觀獵台直衝過來！
    那馬雙目赤紅，鬃毛飛揚，顯然已經受驚失控！它的速度極快，轉眼間就衝破了外圍幾個試圖阻攔的太監，直奔台子中央的女眷而來！
    “護駕！快護駕！”侍衛首領的吼聲響起，但事發突然，距離又近，已然不及！
    “啊！”尖叫聲四起，台上的嬪妃宮女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向後退避，你推我搡，亂作一團。
    楚言所在的位置，恰好在那瘋馬衝擊的路徑附近！眼看那匹瘋馬揚起前蹄，就要踏將下來，她甚至能聞到馬鼻中噴出的熾熱氣息！
    電光火石之間，楚言腦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護住懷中的孩子！她猛地轉身，用自己的後背對準瘋馬的方向，將胤祚死死地護在胸前，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致命的撞擊！
    預想中的劇痛並未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馬匹痛苦的嘶鳴，以及一聲近在咫尺的、帶著壓抑痛楚的悶哼！
    楚言驚愕地睜開眼，回頭望去，隻見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擋在了她和瘋馬之間！是玄燁！
    他竟然在千鈞一發之際，策馬從側麵疾馳而來，用自己的坐騎狠狠撞開了那匹瘋馬！兩匹馬轟然倒地，掙紮嘶鳴。玄燁則在撞擊的瞬間，敏捷地翻身下馬，但因衝擊力過大，落地時似乎崴到了腳，身形踉蹌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皇上！”
    “萬歲爺！”
    驚呼聲此起彼伏。侍衛們一擁而上，製住了那匹還在掙紮的瘋馬，也將玄燁團團護住。
    楚言看著擋在自己身前那個挺拔卻微微搖晃的背影，心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忘記了呼吸！他……他竟然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險？！
    巨大的震驚和後怕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腿一軟，抱著胤祚跌坐在地，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皇上！您怎麽樣？”梁九功連滾爬爬地衝過來，聲音都變了調。
    “朕沒事。”玄燁強忍著腳踝處鑽心的疼痛，擺了擺手，目光卻第一時間投向身後跌坐在地的楚言和她懷中嚇得哇哇大哭的胤祚，“你們……沒事吧？”
    他的聲音因忍痛而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錯辨的關切。
    楚言淚眼模糊地看著他，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拚命地搖頭。
    太醫立刻上前為皇帝檢查傷勢，確認是腳踝扭傷，並未傷及骨頭，但需要立刻靜養，不能走動。
    春蒐之禮被迫中斷。玄燁被小心翼翼地抬上禦輦，送回寢殿。一場盛大的活動，竟以如此驚心動魄的方式收場。
    經查，那匹瘋馬是禦馬監精心飼養的備用禦馬，平日溫順，今日突然發狂，甚是蹊蹺。馬鞍、飼料、飲水都需嚴加核查。而最先失控衝向觀獵台的鹿群，似乎也是被人有意驅趕所致。
    這一切，顯然不是意外！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目標直指楚言和胤祚的陰謀！若不是皇帝恰好目睹並舍身相救，後果不堪設想！
    楚言回到住處，依舊驚魂未定。她摟著漸漸止住哭泣、沉沉睡去的胤祚，回想著玄燁擋在她身前的那一幕，心中翻江倒海。有劫後餘生的恐懼，有對幕後黑手的滔天恨意，更有一種對玄燁複雜難言的情緒。
    他救她，是因為她是胤祚的額娘，還是因為……她是他心中有些許分量的女人？
    這個問題，她不敢深想。
    晚間，梁九功過來傳話，說皇上腳傷無大礙，已服了藥睡下了，讓琪常在不必擔心，好生照看阿哥。另外，皇上口諭，南苑不太平，即日啟程，回鑾紫禁城。
    回宮。楚言明白，皇帝這是動了真怒，要回宮徹查此事了。南苑雖好，終究不如紫禁城戒備森嚴。
    回到那危機四伏的紫禁城，雖然意味著更多的明槍暗箭，但也意味著，她可以開始著手反擊了。
    她輕輕拍著懷中的兒子，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堅定。
    這一次，對方已經不隻是想讓她失寵，而是想要她們母子的命！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不顧什麽規矩體統，也要將這藏在暗處的毒蛇，揪出來！
    “秋紋，”她低聲喚道，“回去之後，我們有好多事要做。”
    “是，主子。”秋紋垂首應道，眼中也閃過一絲厲色。
    南苑之行，以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未遂告終。楚言抱著孩子，坐在回鑾的馬車裏，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來時的心情與此刻已是截然不同。
    那個隻想安穩度日的琪常在已經死了。從今往後，活著的，是一個決心用盡一切手段保護兒子、並向仇敵討還血債的母親。
    紫禁城，我回來了。帶著滿身的警惕，和一顆淬煉得更加堅硬的心。惠妃，或者別的什麽人，我們之間的戰爭，現在才真正開始。
    聖駕匆匆回鑾，南苑春蒐的喧囂與驚魂被遠遠拋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紫禁城一如既往的肅穆與壓抑。隻是這一次，楚言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玄燁的腳傷需靜養，朝會暫免，但政務並未停歇，奏章如雪片般送入乾清宮。他雖未明言，但楚言從梁九功日益凝重的神色和宮中悄然收緊的守衛中感受到，那場“意外”的調查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禦馬監、負責圍場安全的侍衛統領、乃至當日驅趕鹿群的兵丁，皆被嚴密排查，氣氛一時間風聲鶴唳。
    永壽宮偏殿仿佛成了風暴眼中暫時平靜的一隅。楚言每日的生活愈發簡單，除了照料胤祚，便是精心準備一些利於骨骼愈合的湯水膳食，讓秋紋送去乾清宮。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惴惴於是否合規矩，是否惹眼，行動間多了幾分沉靜的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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