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瑪，皇伯父。”胤祚聲音清亮，不卑不亢，“兒臣近日讀《山海經》，見有記載，有鳥焉，其狀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鸞鳥，見則天下安寧。又聞古人雲，鳳凰現，聖人出。祥瑞之兆，形態各異，然其本質，皆在於昭示德政，庇佑蒼生。”
    他頓了頓，目光澄澈地看向康親王：“八弟腳心赤印，形似火焰。然《易經》有雲，離為火，象征光明與依附。皇阿瑪勤政愛民，勵精圖治，使我大清國泰民安，此方為真正的光明所在。八弟降生於斯，承沐皇阿瑪德澤光輝，腳生赤印，依兒臣淺見，非為引火之物，實乃昭示我大清如日方升，光明普照之吉兆，是依附皇阿瑪這輪煌煌大日的一點祥光。”
    一番話引經據典，邏輯清晰，將原本可能被曲解的“火焰”，巧妙地與帝王德政、國家光明聯係在一起，既捧高了康熙，又化解了八阿哥可能麵臨的非議。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有如此急智和見識，頓時讓滿殿文武勳貴都露出了驚訝和讚賞的神色。
    康親王先是一愣，隨即撫掌大笑：“好！說得好！六阿哥年紀雖小，見識不凡！皇上，此乃我大清之福啊！八阿哥腳踩赤焰，昭示光明，六阿哥口吐珠璣，彰顯文治！皇上聖德感天，方得如此麟兒！”
    他這一帶頭，其他人立刻紛紛附和，滿口都是稱頌之詞，方才那點微妙的氣氛瞬間煙消雲散。
    玄燁看著殿中從容不迫的胤祚，眼中閃過難以掩飾的欣慰與驕傲。他朗聲笑道：“皇兄過獎了，小孩子家，讀了幾本書，就敢賣弄了。”話雖如此，那語氣裏的得意卻藏不住。
    他轉而看向楚言，目光溫和而深邃，仿佛在說：“看，我們的孩子，多好。”
    楚言懸著的心終於落回實處，看著兒子小小的身影，眼眶微微發熱。她的祚兒，真的長大了。
    經此一事，再無人敢對八阿哥的胎記說三道四，“腳踏赤焰，昭示光明”的說法反而就此傳開，成了定論。
    百日宴後，日子仿佛又恢複了平靜。但楚言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胤祚的出色表現，固然化解了一場危機，卻也讓他更加引人注目。
    這日，玄燁來永壽宮用晚膳，飯後考較胤祚功課時，特意多問了幾句《資治通鑒》裏的內容，胤祚皆對答如流。
    “不錯。”玄燁頷首，放下書卷，狀似無意地對楚言道，“朕想著，給祚兒再添兩位師傅，一位精於騎射布陣，一位通曉天文曆法。我大清的皇子，需文武兼修，方堪大任。”
    楚言心中一動，這是要重點培養胤祚了。她忙道：“皇上安排便是。隻是祚兒年紀尚小，臣妾怕他太過勞累……”
    “玉不琢，不成器。”玄燁拍拍她的手，“朕心中有數。他是塊好材料，不能埋沒了。”
    他又逗弄了一會兒呼呼大睡的八阿哥胤愉，看著那白嫩腳丫上的紅痕，笑了笑：“這小子，也是個有福的。”
    等玄燁離開後，楚言獨自坐在燈下，心緒難平。曆史的車輪似乎在沿著它固有的軌跡緩緩前行，而她身處其中，既為兒子的優秀驕傲，又難免為他未來的命運擔憂。
    “額娘，您怎麽了？”胤祚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輕聲問道。
    楚言拉過兒子，替他理了理衣襟，柔聲道：“額娘沒事。隻是想著我們祚兒越來越出色，既是高興，又怕你太過辛苦。”
    胤祚搖搖頭，小臉上神情認真：“兒臣不辛苦。兒臣想成為像皇阿瑪那樣的人，文韜武略，護佑大清。兒臣會努力，不讓皇阿瑪和額娘失望，也會……保護好弟弟妹妹。”
    看著兒子清澈卻堅定的眼神，楚言將那些憂慮悄悄壓回心底。她摟緊兒子，輕聲道：“好，額娘相信你。無論將來如何，額娘永遠在這裏。”
    窗外月色清明，庭院中海棠樹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永壽宮裏的日子，在孩子們的嬉笑、宮人的細語中緩緩流淌。
    轉眼又是草長鶯飛的時節。楚言的身子早已恢複，看著懷中一天一個樣子的胤愉，心裏軟成一灘水。這小家夥除了腳心那點特別的印記，與其他嬰孩並無不同，餓了哭，飽了睡，偶爾無意識地咧開嘴，露出粉嫩的牙床，能讓人心都化了。
    這日天氣晴好，暖風拂麵。楚言見孩子們在屋裏憋悶，便吩咐宮人準備，要去禦花園裏走走。塔娜第一個歡呼起來，連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轉。連一向沉穩的胤祚，眼中也流露出期待。胤佑更是興奮地滿屋子亂跑，被芷蘭笑著捉住，仔細替他整理跑歪了的小帽子。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禦花園。春光正好，百花爭豔，蜂飛蝶舞。塔娜像隻出籠的小鳥，拉著胤祚的手就要往牡丹叢裏鑽。
    “慢些跑，仔細腳下。”楚言抱著裹在杏黃繈褓裏的胤愉，坐在早已安置好的錦凳上，笑著叮囑。夏雲和守月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側，目光時刻不離幾個小主子。芷蘭則緊跟在蹦蹦跳跳的胤佑身後。
    胤祚畢竟年長些，雖也貪看春色，卻還記得照顧弟妹。他由著塔娜拉了一會兒，便停下腳步，指著不遠處一株開得正盛的玉蘭道：“妹妹你看那玉蘭，潔白無瑕，倒是比牡丹更顯清雅。”
    塔娜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被吸引，又拉著胤祚往玉蘭樹下去。
    胤佑見哥哥姐姐走了，也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跟過去，蹲在樹下，仰頭看著高大的花樹，發出“哇”的驚歎。
    楚言看著孩子們在花樹下嬉笑，陽光透過繁密的花瓣縫隙灑下，在他們身上跳躍著光斑，隻覺得幸福快樂。
    她低頭輕輕搖了搖懷裏的胤愉，小家夥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動著。
    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正當塔娜踮著腳，試圖去夠一枝低垂的玉蘭花枝時，異變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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