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楊戰天的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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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懸停在冰冷的眉心皮膚上,那最後一絲凝聚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意念之力,在門外突然響起的輕微動靜中,驟然僵滯、潰散!
    楊奇布滿血絲、空洞無神的眼睛猛地轉向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心髒在胸腔裏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是誰?!誰會在這時來到這被遺忘的角落?是來確認他這灘爛泥是否咽氣的嗎?
    恐懼、驚疑、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絕望深淵吞噬前的最後一絲微弱掙紮,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殘破的心髒!
    “吱嘎——”
    一聲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徹底打破了陋室的死寂。那扇本就破敗不堪的木門,被一隻穿著昂貴金線雲紋錦靴的腳,毫不留情地、粗暴地踹開了!
    門板撞在土坯牆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簌簌落下幾縷灰塵。濃烈的、混合著上好檀香和某種名貴薰衣草香氣的味道,如同無形的屏障,瞬間霸道地衝散了屋內原有的劣質藥味、汗餿和血腥氣。
    門口的光線被一道高大、威嚴的身影完全擋住。
    來人身穿一襲深紫色、用暗金絲線繡著繁複家族雲紋的錦袍,袍服質地華貴,垂感極佳,在門外透入的昏暗光線下流淌著內斂而冰冷的光澤。他身形挺拔,麵容冷峻,鷹鉤鼻,薄嘴唇抿成一條毫無溫度的直線。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銳利如刀,深陷在濃眉之下,開闔之間精光四射,帶著一種居高臨下、洞穿一切的冷漠和審視,如同俯瞰螻蟻的神隻。
    正是楊家權勢滔天的大長老——楊戰天!
    他手中拄著一根通體紫黑、油光水滑的紫檀木手杖,杖首鑲嵌著一顆鴿卵大小、幽光流轉的墨玉。他並未立刻踏入這充斥著汙穢氣息的陋室,隻是站在門檻之外,如同踏足汙穢之地會玷汙了他華貴的錦袍鞋履。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精準地釘在土炕上那個狼狽不堪、如同被剝光了所有尊嚴仍在苟延殘喘的身影上。
    楊奇的身體瞬間僵硬如鐵!那目光帶來的巨大壓迫感,甚至遠超昨夜禁地中的威壓和演武場上的萬道視線!那不是簡單的輕蔑或厭惡,而是一種源自絕對力量、絕對地位和絕對掌控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審判!在這目光下,他感覺自己連呼吸都成了一種僭越!
    緊隨楊戰天身後半步的,是一個身材魁梧、麵容冷硬、穿著黑色勁裝、氣息沉凝如鐵塔的中年男子。他是楊戰天的心腹護衛,楊忠。楊忠麵無表情,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屋內簡陋得近乎寒酸的環境,最後落在楊奇身上,那目光同樣冰冷,不帶一絲波瀾,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楊戰天的目光在楊奇沾滿汙穢和幹涸血痂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厭惡地移開,仿佛多看一眼都會汙了他的眼睛。他的視線掃過炕沿那灘刺目的暗紅血漬,掃過地上那團被掃落的、肮髒不堪的破布絲帕楊雪那方),最後落在那半碗早已冷卻的渾濁藥湯上。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和厭煩,如同冰冷的毒蛇,爬上他冷峻的嘴角。
    他沒有開口,隻是用那根象征著無上權力的紫檀木手杖,輕輕地點了點門檻內側的地麵。杖首墨玉在昏暗光線下劃過一道幽冷的弧光。
    “大長老親臨,你這廢物,還不滾下來行禮?!” 楊忠那如同金鐵摩擦般冰冷生硬的聲音,驟然在死寂的陋室內炸響!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赤裸裸的鄙夷,如同鞭子狠狠抽在楊奇殘破的神經上!
    滾下來…行禮…
    楊奇的身體猛地一顫!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岩漿般再次灼燒起來!他此刻的狀態,別說滾下來行禮,就是動一動手指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折辱!是貓戲老鼠般的玩弄!
    然而,那巨大的威壓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卻如同無形的枷鎖,死死禁錮著他。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艱難喘息,試圖掙紮,試圖用殘存的手臂撐起身體。可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帶來筋骨欲裂的劇痛和丹田處空虛無力的反噬!冷汗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再次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
    他如同一條擱淺在泥濘中的魚,徒勞地扭動著殘破的身軀,卻隻能在冰冷的土炕上留下更加狼狽的痕跡,根本無法挪動半分!更別提什麽“滾下來行禮”了!
    “哼!” 一聲冰冷的嗤笑從楊戰天鼻翼間逸出,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果然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連這點規矩都做不到了?看來演武場上那一灘汙穢,還沒讓你清醒。”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楊奇嗡嗡作響的耳朵,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
    “楊奇,”楊戰天終於將目光重新聚焦在楊奇身上,那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像是在審視一件即將被處理的殘次品,“你可知罪?”
    楊奇艱難地喘息著,喉嚨裏像堵著一團滾燙的砂礫,發不出任何聲音。知罪?知什麽罪?是擅闖禁地?是當眾出醜?還是…僅僅是作為一個旁係廢物,礙了這位大長老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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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擅闖家族禁地,此乃大罪一!”楊戰天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宣判,手杖的墨玉杖首輕輕點在門檻上,發出篤篤的輕響,每一下都敲在楊奇的心尖,“演武測試,當眾失儀,穢汙擂台,丟盡我楊家臉麵,此乃大罪二!身為旁係子弟,不思進取,自甘墮落,修為低劣至此,更是我楊家之恥!此乃大罪三!”
    三條罪狀,字字如刀,冰冷鋒利!尤其是最後一條,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楊奇本就崩潰的心防上!修為低劣…楊家之恥…原來,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按族規,單是擅闖禁地一條,便可廢去修為,逐出家門!”楊戰天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寒冬裏的北風,刮得人骨頭縫都發冷!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陋室!
    楊奇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廢去修為!逐出家門!那比死更可怕!那是徹底的、永世不得翻身的放逐和絕望!
    然而,就在楊奇心神劇震,幾乎要再次嘔血之際,楊戰天冰冷的聲音卻又詭異地緩和了一絲,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居高臨下的恩典:
    “不過…”他微微頓了頓,鷹隼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在楊奇狼狽不堪的身體上掃視了一圈,仿佛在評估一件即將報廢的工具是否還有最後一點壓榨的價值,“念在你父母早亡,也曾算是我楊家血脈,本長老便網開一麵,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機會?楊奇渙散的眼神裏,本能地閃過一絲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波動。那是對生的最後一絲本能渴望,哪怕隻是苟延殘喘。
    楊戰天微微側頭,對身後的楊忠示意了一下。
    楊忠麵無表情地上前一步,如同執行一道冰冷的程序,毫無情感地開口,聲音刻板而生硬:
    “大長老法外開恩,著令楊奇:即日起,負責清掃家族後山禁地外圍區域。每日辰時前清掃完畢,不得有誤。為期…三月。”
    清掃…禁地外圍…
    楊奇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後山禁地!那個帶給他無盡冰冷、絕望和屈辱的噩夢之地!那個他昨夜剛剛爬著逃離的鬼地方!如今,竟然要他去…清掃?!
    這哪裏是什麽將功補過的機會?!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極致的羞辱!是把他這攤爛泥,像垃圾一樣,掃到那個象征著家族威嚴和他個人恥辱的角落裏去!是要他日日麵對那堵冰冷的高牆,麵對那夜的絕望和楊雪的冰冷審判!
    “廢物就該待在垃圾堆裏。”楊戰天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最後的注解,徹底擊碎了楊奇心中那點微弱的、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土炕上那個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頭的殘軀,眼神裏沒有絲毫憐憫,隻有一種徹底掌控生死的冷漠和一絲厭煩。
    “這,便是你唯一的生路。”楊戰天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審判決意味,“能否把握,看你造化。若再出紕漏,或心生怨懟…”他沒有說下去,隻是那冰冷的眼神和手杖上墨玉驟然閃過的一絲幽光,已說明了一切。
    他不再看楊奇一眼,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對自身的褻瀆。手中紫檀木手杖輕輕一點地麵,發出清脆的“篤”聲。
    “忠,走。”
    “是,大長老。”
    楊忠立刻躬身應命,如同最忠誠的影子。兩人轉身,沒有絲毫停留。楊戰天那華貴的深紫色錦袍下擺拂過門檻內側那一點被金線雲紋靴踩踏過的、沾染了屋內灰塵和汙穢氣息的地麵,仿佛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吱嘎——”
    破敗的木門被楊忠從外麵帶上,發出最後一聲沉悶的呻吟。隔絕了門外最後一絲微光,也隔絕了那濃烈的、令人窒息的檀香與熏衣草混合的冰冷氣息。
    陋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比之前更黑,更冷,更令人絕望。
    土炕上,楊奇僵直的身體如同被瞬間抽幹了所有的水分和生機,隻剩下一個冰冷、破碎的空殼。他維持著那個試圖撐起卻徒勞無功的可笑姿勢,一動不動。隻有那雙空洞麻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的方向,那裏,殘留著大長老離去時拂過的那一絲冰冷氣息。
    清掃…禁地外圍…
    廢物…就該待在垃圾堆裏…
    唯一的生路…
    楊戰天那冰冷刻骨、如同神諭般的話語,一遍遍在死寂的黑暗中回響、放大,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倒刺,狠狠紮進他殘破的靈魂深處!那不是懲罰,那是烙印!是將“廢物”和“垃圾”這兩個屈辱的印記,用最殘酷的方式,深深烙進他的骨髓,烙進他生命裏每一個呼吸!
    “嗬…嗬嗬…”
    破碎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喘息聲,終於從楊奇幹裂的唇間艱難地擠出。不是哭泣,不是嘶吼,而是靈魂被徹底碾碎後,發出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絕望到極致的嗚咽。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收回那隻懸停在眉心、早已冰冷僵硬的手臂。手臂無力地垂落在冰冷的土炕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指尖觸碰到的,是身下草席的冰冷粗糙,是沾染的、尚未完全幹涸的、屬於自己的暗紅血汙。
    結束了…
    所有的掙紮…
    所有的妄想…
    所有的…尊嚴…
    都被那冰冷的目光和話語,徹底地、無情地碾碎了。
    黑暗中,楊奇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蜷縮起身體,如同受傷的幼獸尋求最後一點虛幻的庇護。他將臉深深埋進臂彎裏,那裏,冰冷粗糙的布料緊貼著皮膚,帶來刺骨的寒意。身體內部,那持續不斷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空虛、灼痛和撕裂感,此刻仿佛被凍結了,隻剩下一種徹骨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
    時間,在這片死寂的黑暗中,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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