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雜役房的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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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雜役房的冷遇
門軸沉重的摩擦聲在身後緩緩合攏,如同關上了最後一線天光。濃稠的、混雜著黴味、汗臭、劣質燈油和某種食物餿敗氣息的渾濁空氣,瞬間如同粘稠的泥沼,包裹了楊奇的全身,將他從門外世界的最後一絲光影徹底剝離。
楊家後院,雜役房區域。
眼前是一條狹窄、幽暗、永遠不見天日的過道。兩側是低矮、潮濕、牆皮大片剝落的土坯房,一扇扇蒙著厚厚油垢的破舊木門緊閉著,門縫裏透出昏黃搖曳的微弱燈火,映照著門板上經年累月留下的汙漬和劃痕。腳下的地麵是夯實的泥地,坑窪不平,積著不知名的暗色水漬,踩上去黏膩濕滑。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腐朽和沉悶的窒息感。
這裏,是楊家的最底層。是楊奇這個“不受重視的旁係子弟”的棲身之所。一個散發著衰敗、麻木與絕望氣息的角落。
背後沉重的狼肉包裹,如同兩座冰冷的墓碑,死死壓在他劇痛未消的肩背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筋骨深處撕裂般的痛楚,丹田微粒的嗡鳴微弱如風中殘燭,隻勉強維係著這具軀殼不散架。汗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浸透的衣物緊貼皮膚,冰冷粘膩,帶來陣陣刺骨的寒意和傷口被摩擦的火辣感。
濃烈的血腥味和野獸腥臊氣,如同無形的標記,在這渾濁凝固的空氣裏,顯得格外刺鼻和突兀。這氣味,與雜役房固有的腐朽沉悶格格不入,更像是一頭誤入羊圈的受傷孤狼,帶著滿身的血腥和荒野的凶戾。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挪,朝著過道深處那間屬於他的、位於最角落的小屋走去。腳步落在坑窪的泥地上,發出沉悶而粘滯的“噗嗤”聲,在死寂的過道裏顯得異常清晰。
“吱呀…”
右側一扇破舊的木門被拉開了一道縫隙。一張睡眼惺忪、胡子拉碴、滿是油光的臉探了出來,是負責劈柴的老張頭。他揉著通紅的酒糟鼻,渾濁的眼睛先是茫然地掃過過道,隨即猛地聚焦在楊奇身上。
“嗬!”老張頭倒抽一口冷氣,如同白日見鬼,瞬間睡意全無!他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楊奇那浴血襤褸的身影和背後沉重的包裹,臉上寫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那濃烈的血腥味衝得他酒意都醒了大半!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如同受驚的烏龜,飛快地把頭縮了回去,“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門!門板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死寂再次籠罩過道,比之前更加沉重。
楊奇腳步未停,甚至沒有側目。麻木的痛楚和冰冷的疲憊早已吞噬了多餘的情緒。他像一個設定好軌跡的木偶,隻是向前挪動。
“哐當!”
前方不遠,另一扇門被猛地推開!一個身材粗壯、穿著油膩短褂、袖子卷到肘部的漢子走了出來,是負責倒夜香的王麻子。他手裏還拎著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木桶,顯然正要出去幹活。
“誰啊?大晚上的…”王麻子罵罵咧咧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到了楊奇。
瞬間,他臉上的不耐煩和粗魯凝固了,化作一種混合著嫌惡和畏懼的扭曲表情。他的目光如同被燙到般,飛快地從楊奇染血的臉和襤褸的衣衫上掃過,最終死死釘在那兩個散發著濃烈野獸氣息的巨大包裹上,鼻子厭惡地皺成一團。
“晦氣!”王麻子猛地啐了一口濃痰,狠狠砸在楊奇腳邊的泥地上,濺起一小片汙漬。他像躲避瘟疫一樣,拎著木桶猛地側開身子,緊緊貼著對麵的牆壁,盡可能拉大與楊奇的距離,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堆會移動的腐肉。“滾遠點!別把老子衣服弄髒了!一股子死牲口的味兒!”
濃痰落在腳邊。嫌惡的話語如同冰冷的石子砸在身上。
楊奇的身體似乎微微頓了一下。但僅僅是極其短暫的一瞬。他依舊低著頭,拖著沉重的腳步,如同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沉默地從王麻子讓出的、貼著牆根的那條狹窄縫隙中,緩緩擠了過去。
那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狼肉腥臊,與王麻子手中夜香桶的惡臭短暫地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詭異氣息,彌漫在狹窄的過道裏。
王麻子捂著鼻子,看著楊奇佝僂的背影消失在過道更深處的陰影裏,這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又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呸!喪門星!不知道從哪個死人堆裏爬回來的!帶著這些髒東西,也不怕招邪祟!”
他的罵聲在過道裏回蕩,帶著刻薄的惡意,但音量卻下意識地壓低了些,仿佛怕驚動了什麽。
終於,楊奇走到了過道盡頭。
那扇屬於他的木門,比其他的更加破敗。門板布滿裂紋,邊緣被蟲蛀得坑坑窪窪,門軸歪斜,虛掩著一條縫隙,裏麵透不出絲毫光亮。
他伸出顫抖的、沾滿血汙和泥土的手,推開了門。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
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陳年汗味、黴味、塵土味和某種東西腐爛氣息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拳頭,猛地從門內衝了出來,狠狠砸在楊奇的臉上!這氣味,比過道裏的更加汙濁,更加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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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一片漆黑。借著過道裏遠處門縫透入的微弱燈火,勉強能看清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一張用幾塊破木板拚湊的、鋪著薄薄一層發黑稻草的“床”,占據了小半地方。牆角堆著一些破舊的雜物和散發著餿味的髒衣服。地麵坑窪,積著厚厚的灰塵,牆角甚至能看到濕漉漉的黴斑在黑暗中蔓延。唯一的“窗戶”,隻是一個釘著幾根歪斜木條、蒙著破爛油布的小洞,透不進一絲風。
冰冷,潮濕,肮髒,散發著被世界遺忘的絕望氣息。
這就是他的“家”。
楊奇站在門口,冰冷的寒意和濃烈的惡臭包裹著他。身體的劇痛和極致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再次洶湧襲來,眼前陣陣發黑,雙腿如同麵條般發軟。背後的包裹重如山嶽,勒進皮肉的疼痛火辣辣地刺激著神經。
他需要一個地方倒下。立刻,馬上。
他踉蹌著走進屋內,反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沉重的木門“哐當”一聲帶上,徹底隔絕了外麵渾濁的光線和若有若無的窺探目光。門軸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震落一片灰塵。
屋內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和死寂。隻有他粗重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
他摸索著,艱難地將背後那兩個沉重的狼肉包裹卸下,“噗通”、“噗通”兩聲沉悶的巨響,如同兩塊巨石砸在地上,震得整個小屋似乎都晃了晃,激起漫天飛舞的灰塵。
卸下了重負,身體反而更加沉重。他再也支撐不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朝著那張散發著黴味和汗臭的破木板“床”倒了下去!
“砰!”
身體砸在硬邦邦的木板和稀疏的稻草上,激起更大的灰塵。劇痛從全身各處傳來,尤其是後背和左臂的傷口,如同被再次撕裂。他悶哼一聲,眼前徹底被黑暗和金星占據,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在劇痛和疲憊的深淵邊緣瘋狂搖曳,幾欲沉淪。
就在他即將徹底陷入昏迷的刹那——
“哐!哐!哐!”
粗暴、急促、帶著毫不掩飾的煩躁和不耐煩的砸門聲,如同重錘般猛地砸破了小屋的死寂!木門被砸得劇烈搖晃,灰塵簌簌落下!
“楊奇!開門!死了沒有?!沒死就給老子滾出來!”一個粗嘎、蠻橫、帶著濃濃睡意被打擾的怒火的聲音,在門外炸響!
是楊林!負責管理這片雜役房區域的管事,一個典型的、靠著盤剝底層雜役來滿足自己那點可憐優越感的家夥。平日裏對楊奇這些“廢物旁係”,呼來喝去如同驅使豬狗。
砸門聲和叫罵聲如同冰水澆頭,強行將楊奇從昏迷邊緣拉了回來!他猛地睜開眼,黑暗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爆射出冰冷而暴戾的光芒!穀底搏殺的凶性,峭壁上被追殺的恨意,楊雪的刻薄,以及此刻這毫不掩飾的侮辱…所有的負麵情緒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轟然爆發!
“滾!”
一聲嘶啞、低沉、卻蘊含著滔天戾氣和洪荒凶威的咆哮,如同受傷猛虎的怒吼,猛地從楊奇喉嚨深處炸開!聲音穿透薄薄的門板,狠狠砸在門外!
那砸門聲和叫罵聲,瞬間戛然而止!
門外,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隻有砸門者粗重的呼吸聲隱約可聞,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和被凶獸盯上般的…猝不及防的恐懼。
黑暗的小屋內,楊奇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剛才那一聲咆哮,牽動了全身傷勢,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但那雙在黑暗中燃燒的眼睛,卻亮得駭人,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在狹小的空間裏彌漫。
他死死盯著那扇還在微微顫抖的破木門,仿佛能穿透門板,看到外麵那張驚疑不定的臉。
門外死寂了片刻。
隨即,一個明顯壓低了音量、卻依舊帶著色厲內荏和濃濃驚疑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你吼什麽吼?!楊奇!老子是楊林!快開門!你…你帶回來的什麽東西?臭氣熏天的!趕緊處理掉!別給老子惹麻煩!聽到沒有?!”
那聲音,再無之前的蠻橫,隻剩下外強中幹的虛張聲勢。
楊奇沒有回答。黑暗中,他緩緩咧開嘴,露出一個無聲的、染血的、冰冷到極致的笑容。他艱難地翻了個身,麵朝冰冷的牆壁,將所有的劇痛、疲憊和那沸騰的殺意,都死死地壓在身下,如同蟄伏的凶獸,等待著…下一次的蘇醒。
門外,楊林又等了片刻,隻聽到屋內死一般的沉寂和那若有若無、令人心悸的粗重喘息。他站在昏暗的過道裏,看著眼前這扇破敗的木門,第一次感覺這扇門後麵藏著的,不再是那個可以隨意嗬斥的廢物。
那感覺…就像剛才砸門時,門縫裏透出的不是黑暗,而是一雙…來自深淵的、擇人而噬的眼睛。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對著門板色厲內荏地又低吼了一句:“你…你給我等著!明天再收拾你!”說完,如同身後有鬼追著,頭也不回地、腳步略顯倉惶地消失在過道深處的黑暗裏。
砸門聲遠去,過道重新陷入死寂。
破敗的小屋內,唯有楊奇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困獸般的沉重喘息,在黑暗中起伏,與牆角那無聲蔓延的黴斑,共同訴說著這雜役房內…冰冷徹骨的絕望與新生的暴戾。
血染殘軀叩寒門,陋室塵深掩孤魂。
驚雷一吼懾宵小,鼠輩惶惶遁影深。
黴斑暗長如心垢,殺氣凝霜待破春。
暫臥泥塗磨利齒,他朝嘯震九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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