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忍一時？退一步？
    “啪——！”
    那聲金鐵交擊般的脆響，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練武場凝固的空氣裏，也砸在每一個旁觀者的心尖上。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風聲、呼喝聲、兵器破空聲…所有的喧囂都被瞬間抽離。數十道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死死釘在場中那兩個身影上——楊虎那魁梧如鐵塔的身軀保持著前衝揮拳的姿勢，砂缽大的拳頭卻被一隻看似平平無奇的手掌牢牢攥住，紋絲不動！楊奇依舊挺立，左手平舉，五指如鐵鉗般鎖死對方的拳骨，手臂穩如山嶽，甚至連衣角都未曾飄動分毫。
    時間仿佛被凍結。隻有楊虎那粗重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臉上的驚愕如同被烙鐵燙過，瞬間扭曲成一種混合著難以置信、羞怒交加、以及一絲猝不及防的恐懼的複雜表情！整條右臂傳來的、那如同被精鋼巨鉗死死鎖住的恐怖力量感和反震的麻木，讓他感覺自己撞上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山！
    “你…太慢了。”
    楊奇那輕飄飄的五個字，如同三九天的冰錐，狠狠鑿穿了凝固的空氣，也鑿穿了楊虎最後一絲強撐的尊嚴！
    “啊——！！！”
    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狂嚎，猛地從楊虎喉嚨深處炸開！極致的羞怒瞬間壓倒了那絲恐懼，如同岩漿般轟然爆發！他雙目瞬間赤紅如血，額頭、脖頸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瘋狂扭動凸起！被攥住的右拳瘋狂發力，筋肉賁張到極限，試圖掙脫那鐵鉗般的束縛！同時，空著的左拳帶著更凶悍的惡風，如同失控的流星錘，狠狠砸向楊奇毫無防備的太陽穴！這一拳，比之前更加狠毒，更加暴戾！完全是要命的殺招！
    “虎哥瘋了！”
    “楊奇快躲開啊！”
    周圍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誰都看出楊虎這是徹底失去了理智！
    勁風撲麵，帶著濃烈的殺意！楊奇甚至能感受到那拳鋒撕裂空氣帶來的刺痛感！然而，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如深潭古井。麵對這足以開顱碎骨的致命一擊，他甚至沒有側目。
    就在那左拳即將觸及太陽穴，拳風已經吹起他鬢角碎發的刹那——
    楊奇攥住楊虎右拳的左手，五指猛地一緊！
    “哢嚓！”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清晰無比的骨裂脆響，如同驚雷般在練武場上空炸開！
    “嗷——！！！”
    楊虎那狂怒的嘶吼瞬間變成了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他砸向楊奇太陽穴的左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軟綿綿地垂落！整張臉因劇痛而瞬間扭曲變形，煞白如紙，豆大的冷汗瞬間布滿額頭！他感覺自己的右拳骨，仿佛被一隻燒紅的鐵鉗狠狠捏碎！鑽心刺骨的劇痛如同電流般瞬間席卷全身！
    楊奇鬆開了手。
    動作隨意得如同拂去一粒塵埃。
    楊虎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高大的身軀猛地佝僂下去，左手死死捂住自己那明顯變形、軟塌塌垂下的右手腕，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痛苦抽氣聲，看向楊奇的眼神充滿了無邊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剛才那瞬間爆發的、如同山崩海嘯般的恐怖力量，徹底摧毀了他的勇氣！那不是人！絕對不是！
    死寂再次降臨。這一次，比之前更加沉重，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難以置信地看著場中那個依舊挺立、麵色平靜的灰衣少年。一招！僅僅一招！單手捏碎了楊虎的手腕！這…這還是那個任人欺淩的廢物楊奇嗎？
    楊奇緩緩收回左手，目光平靜地掃過楊虎那張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的臉，掃過他身後那幾個如同被凍僵般、臉上血色盡褪、眼神呆滯的跟班。最後，那平靜無波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緩緩掃過全場每一個目瞪口呆的楊家子弟。
    目光所及之處，無人敢與之對視！
    那些原本帶著戲謔、鄙夷、幸災樂禍的眼神，此刻隻剩下驚駭、恐懼和深深的難以置信！如同白日見鬼！那些平日裏跟著楊虎起哄、也曾對楊奇冷嘲熱諷的旁係子弟，更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悄悄地向後退了一步，仿佛生怕被那冰冷的目光盯上。
    練武場中央，楊奇孤身而立，如同風暴的中心。他身上沒有任何強大的氣勢外放，甚至氣息都顯得內斂沉穩。但正是這種平靜，配合著地上捂著斷腕痛苦呻吟的楊虎，形成了一種無聲的、卻更具衝擊力的威懾！如同一頭剛剛舔舐完爪牙鮮血的猛虎，平靜地環視著它的領地。
    就在這時——
    “幹什麽？！都圍在這裏幹什麽？！練武場是讓你們看熱鬧的地方嗎？！”
    一個威嚴中帶著明顯不悅的聲音，如同銅鑼般在練武場入口處響起，打破了死寂。
    眾人如同被驚醒，紛紛循聲望去。
    隻見一名身穿藏青色勁裝、麵容方正、頜下留著短須的中年男子，背負雙手，龍行虎步地踏入練武場。他眼神銳利如鷹，掃視全場，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正是負責日常督導子弟修煉的教習——楊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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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振目光掃過場中景象，當看到地上痛苦呻吟、手腕明顯變形的楊虎，以及旁邊挺立的楊奇時，他銳利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眉頭猛地蹙起！
    “怎麽回事？！”楊振沉聲喝問，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全場，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在楊奇和楊虎身上來回掃視。
    “教習！是楊奇！是楊奇這個廢物！”楊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忍著劇痛，用左手顫抖地指向楊奇，聲音因痛苦和怨毒而扭曲變調，“他…他偷襲我！他打斷了我的手！教習！您要為我做主啊！嚴懲這個以下犯上的廢物！”
    惡人先告狀！顛倒黑白！
    楊虎身後的幾個跟班也如夢初醒，紛紛指著楊奇，七嘴八舌地幫腔：
    “對！教習！就是楊奇先動的手！”
    “他偷襲虎哥！”
    “下手太狠毒了！請教習嚴懲！”
    周圍的子弟雖然心中驚疑不定，但懾於楊虎平時的積威和楊振的威勢，大多噤若寒蟬，無人敢為楊奇發聲。隻有少數幾人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欲言又止。
    楊振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落在楊奇身上，帶著審視和質問：“楊奇？是你動的手？為何無故傷人？”
    壓力！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巒般朝著楊奇傾軋而來！楊振身為教習，本身實力已達後天練體巔峰，距離先天隻差臨門一腳，其威勢遠非楊虎可比。這質問，不僅代表著力量，更代表著家族秩序的威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楊奇身上。楊虎和他的跟班眼中閃爍著怨毒和幸災樂禍的光芒，等著看楊奇如何辯解，如何在教習的威壓下瑟瑟發抖！
    楊奇緩緩抬起頭，迎向楊振那銳利如鷹的目光。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可怕。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沒有恐懼，沒有慌亂，甚至連一絲辯解的意思都沒有。
    他沉默著。
    這沉默，在楊虎等人看來，就是心虛，就是膽怯！
    “教習！您看他！他連辯解都不敢！就是默認了！”楊虎忍著劇痛，嘶聲叫道，臉上帶著扭曲的快意。
    楊振的眉頭蹙得更緊，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和失望。看來這楊奇，終究還是那個懦弱無能的廢物，即便有了點力氣，骨子裏依舊不堪。
    就在楊振準備開口訓斥，施加更重壓力之時——
    楊奇動了。
    他沒有說話。沒有辯解。
    他隻是極其緩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那隻剛剛捏碎了楊虎手腕的手。
    然後，在楊振銳利的目光注視下，在楊虎怨毒的眼神中，在數十道複雜目光的聚焦下——
    楊奇那隻骨節分明、皮膚下隱隱流轉淡金微芒的手掌，五指緩緩張開，再緩緩地…收攏成拳！
    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沉凝如山、厚重如淵的力量感！筋骨深處，那低沉有力的嗡鳴聲，隨著他握拳的動作，陡然變得清晰可聞！如同沉睡的巨龍在舒展筋骨，發出低沉的龍吟！
    “嗡…昂…”
    低沉而充滿力量感的骨鳴，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擴散開來，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筋骨齊鳴！
    後天練體巔峰之境——銅皮鐵骨的標誌！
    楊振眼中那銳利如鷹的光芒驟然凝固！臉上的不耐和失望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驚愕取代！他死死盯著楊奇那隻緩緩握緊的拳頭，感受著那隨著骨鳴聲彌漫開來的、沉凝如山的力場！這氣息…絕不會有錯！
    怎麽可能？！幾天前還是個連基礎拳法都練不好的廢物！怎麽可能一夜之間…突破到後天練體巔峰？！
    楊虎和他那幾個跟班臉上的怨毒和幸災樂禍瞬間僵住，如同被瞬間凍僵的癩蛤蟆，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茫然！筋骨齊鳴？！那廢物…竟然…銅皮鐵骨了？！這怎麽可能？！
    周圍的子弟更是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看向楊奇的目光徹底變了！從驚疑、恐懼，變成了無邊的震撼和敬畏！後天練體巔峰！那是無數旁係子弟夢寐以求的境界！楊虎苦練多年也才中期！而楊奇…這個一直被他們踩在腳下的廢物…竟然…一步登天？！
    楊奇緩緩收回了拳頭。骨鳴聲隨之平息。他依舊沉默著，隻是平靜地看著楊振。那雙平靜的眼眸深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
    忍一時？
    退一步？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這些…還重要麽？
    場中死寂無聲。隻有楊虎壓抑的、斷斷續續的痛苦呻吟，如同垂死的哀鳴，在無聲地訴說著答案。
    猛虎收爪斂凶睛，淵渟嶽峙待雷霆。
    筋骨齊鳴驚四座，無聲更勝萬語鳴。
    教習瞠目威儀散，宵小魂飛膽氣冰。
    忍字心頭刀懸刃，退路盡頭是嶙峋！
    楊振臉上的威嚴早已被震驚取代，他看著場中平靜佇立的少年，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對這個家族裏最不起眼的旁係子弟…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那沉默的筋骨齊鳴之聲，如同洪鍾大呂，狠狠敲碎了練武場固有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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