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楊雪的輕鬆晉級
    楊奇走下擂台時，如同分開水流的礁石。擁擠的人群在他前方無聲地裂開一道縫隙，比刀鋒劈開絲綢還要利落。那些前一瞬還因楊林慘狀而嗡嗡議論、麵現驚恐的臉龐，此刻都死死抿住了嘴，目光死死黏在腳下的黑石地麵，仿佛那上麵突然開出了絕世奇花，再不敢有絲毫目光敢觸碰那道青色的身影。空氣裏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隻剩下擂台上楊林斷斷續續、如同瀕死野狗般的微弱呻吟，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楊奇對此恍若未覺。他徑直走向演武場邊緣一處相對僻靜的石階，隨意地坐了下來，後背倚靠著冰冷的石壁。他微微闔上雙目，仿佛剛才擂台上那石破天驚的兩擊，隻是隨手拂去了衣襟上的一點微塵。體內，二十顆巨象微粒依舊沉穩地脈動著，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磅礴的力量感在血肉筋骨間流轉不息，帶來一種踏實的、掌控一切的平靜。外界的一切喧囂、目光、議論，乃至那痛苦的呻吟，都被這層由純粹力量構築的壁壘隔絕在外。
    他需要一點時間，讓這份因戰鬥而略微活躍起來的力量重新沉潛、凝練。每一次力量的爆發，都是對細微掌控的錘煉。
    就在這片因楊奇而凝結的壓抑寂靜中，另一座擂台的方向，驟然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與讚歎！
    “好！楊雪師姐！”
    “太厲害了！”
    “不愧是我楊家第一天才！”
    那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打破了楊奇這邊沉悶的格局。無數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齊刷刷地從楊奇身上移開，帶著狂熱與崇拜，投向了西側那座同樣黑沉沉的擂台。
    楊奇眼皮微動，並未睜開。但周圍空氣的流動、人群情緒的陡然轉向，都清晰地映照在他沉靜的心湖之上。他無需去看，也能感知到那片區域的氛圍——熾熱、激動、崇拜，與他這邊冰冷的死寂截然相反。
    西側擂台上。
    一襲勝雪白衣的楊雪，正緩緩收回點出的纖纖玉指。她身姿娉婷，如同遺世獨立的寒梅，亭亭立於擂台中央。晨光似乎格外偏愛她，柔和地灑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瓏的曲線，為她清麗絕倫的容顏鍍上一層聖潔的光暈。她微微揚著下巴，天鵝般優美的脖頸線條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矜持與傲然。那雙剪水秋瞳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驚豔的一指，不過是撣落了衣袖上的一粒塵埃。
    在她對麵數步之外，一個身材魁梧、肌肉虯結如鐵塔般的青年，正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態僵立著。他名叫楊岩，是旁係中有名的煉體好手，以一身橫練功夫和驚人的抗擊打能力著稱，修為已至練骨境巔峰。此刻，他臉上布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的茫然，如同被雷劈中的木樁。
    楊岩那身鼓脹如磐石的肌肉還在微微顫抖，他保持著雙臂交叉護在胸前的防禦姿態。但就在他交叉的雙臂小臂處，兩個清晰的、如同被燒紅烙鐵燙過的指印，正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白氣！指印周圍的皮膚呈現出詭異的焦黑色，隱隱能看到皮肉翻卷的痕跡，深可見骨！他引以為傲、足以硬抗尋常刀劍劈砍的橫練筋骨，在那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指下，竟如同朽木般不堪一擊！
    更可怕的是，一股陰柔而霸道的氣勁，如同跗骨之蛆，正沿著他手臂的經脈瘋狂鑽入體內，所過之處，氣血逆流，筋骨酸麻，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他拚命想提起一口氣，調動體內那點微薄的真氣去抵禦這股入侵的寒流，卻感覺丹田空空如也，仿佛被瞬間凍結！
    “噗通！”
    僵持了不到兩個呼吸，楊岩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熊，轟然跪倒在冰冷的黑石擂台上！膝蓋砸地的悶響，如同重錘敲在台下每一個旁係子弟的心上。他臉色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想要抬頭，卻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變得無比艱難，隻能死死盯著擂台上那雙一塵不染的白色繡鞋，眼神中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
    “承讓。”楊雪櫻唇微啟，吐出兩個清冷的字眼，如同珠落玉盤，清脆悅耳，卻帶著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寒意。她的目光甚至沒有在跪倒的楊岩身上停留一瞬，仿佛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
    “勝者，楊雪！”負責裁判的執事弟子聲音洪亮地宣布，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恭敬。
    “嘩——！！！”
    台下瞬間爆發出比剛才更加狂熱的歡呼與掌聲！如同沸騰的油鍋！
    “一指！僅僅一指啊！”
    “楊岩的‘鐵壁功’在她麵前就是紙糊的！”
    “楊雪師姐太強了！簡直深不可測！”
    “這才是真正的天才！我們楊家的驕傲！”
    無數道狂熱崇拜的目光聚焦在楊雪身上，如同眾星捧月。年輕的子弟們激動得滿臉通紅，拚命地鼓掌喝彩。一些旁係的少女更是眼含憧憬，仿佛看到了自己畢生追求的目標。高台之上，家主楊弘捋著胡須，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讚許和欣慰。大長老楊戰天雖然依舊麵無表情，但眼底深處也掠過一絲滿意。就連傳功長老楊振，看著楊雪那從容不迫、掌控全場的氣度，也暗自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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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雪在如潮的讚譽中，蓮步輕移，姿態優雅地走下擂台。所過之處，人群如同被無形之手分開的麥浪，自動為她讓開一條寬闊的道路。那些狂熱的、敬畏的目光追隨著她，如同追隨一位降臨凡塵的仙子。她目不斜視，清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這喧囂的榮耀本就該屬於她，理所當然。
    她走的方向，恰好要經過楊奇倚坐的那處僻靜石階。
    人群的浪潮簇擁著她向前湧動。幾個擠在楊奇附近、正伸長了脖子為楊雪歡呼的年輕弟子，被後麵激動的人群一推搡，不由自主地踉蹌著向楊奇倚坐的角落撞來。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弟子收勢不及，眼看就要撞到楊奇盤坐的腿上。
    就在那瘦小弟子驚慌失措、以為自己要觸怒這煞星時，一股柔和卻沛然莫禦的力量，如同無形的氣墊，穩穩地托住了他前傾的身體，將他輕輕推回了人群之中。瘦小弟子驚魂未定地站穩，茫然地看向依舊闔目靜坐的楊奇，對方甚至連衣角都未曾動一下。
    這微小的插曲，在狂熱的人潮中幾乎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楊雪的腳步，卻在這股人潮的推動下，不可避免地靠近了石階邊緣。她眼角的餘光，終於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個倚坐在冰冷石壁下的青色身影。
    他閉著眼，仿佛與身後的石壁融為了一體，沉靜得像一塊亙古不變的磐石。陽光透過人群的縫隙，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幾道斑駁的光影，勾勒出堅毅的線條。那身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衣，與周圍華麗的錦緞形成了刺眼的對比。他身上沒有勝利後的意氣風發，沒有享受眾人追捧的得意，甚至連一絲情緒的波動都感知不到。隻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平靜，一種經曆了烈火焚燒、千錘百煉後沉澱下來的、如同大地般厚重沉凝的氣質。
    這種氣質，與此刻圍繞在楊雪身邊那喧囂的、浮華的、充滿了阿諛與崇拜的熾熱氛圍，格格不入，形成了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
    楊雪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那雙清冷的、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眸子裏，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悄然蕩開。
    她看到了石階上殘留的、尚未完全幹涸的幾點暗紅——那是楊林被拖走時，手腕斷裂處滴落的血滴濺上的痕跡。冰冷，刺目，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
    她也看到了楊奇平靜闔目的側臉，看到了他垂在身側、指骨粗大、布滿深褐色厚繭的手掌。那雙手，剛剛以最原始、最蠻橫的力量，捏碎了楊林的手腕，頂碎了他的內髒。此刻卻安靜地擱在膝頭，如同兩件沉寂的古樸兵器。
    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平靜的心湖深處，漾開了一圈小小的漣漪。那情緒裏，似乎有一絲殘留的、因對方無視自己而產生的本能慍怒如同清晨報名處時一樣）；有一縷因對方展現出的、完全不同於自己的“粗鄙”力量而生的淡淡不屑；但更深處，似乎還混雜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隱晦的…忌憚？
    這忌憚並非源於恐懼，更像是一種麵對未知猛獸時，本能產生的、想要遠離的警惕。她引以為傲的真氣、精妙的招式、家族的光環、眾人的崇拜，在這個隻依靠純粹力量、如同人形凶獸般的家夥麵前，仿佛都失去了絕對的壓製力。他那份沉靜，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壓迫感。
    這縷漣漪在她眼底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隨即，那潭寒水便重新凍結，恢複了古井無波的深邃與冰冷。
    她精致的下巴似乎又抬高了一分，目光漠然地從楊奇身上掠過，仿佛隻是掃過一塊路邊的頑石，沒有停頓，沒有絲毫波瀾。她重新邁開步子，白衣勝雪，在狂熱人群的簇擁和無數道仰慕目光的追隨下，如同踏著無形的蓮台，飄然遠去。將那片冰冷的石階和石階上那道沉靜如山的青色身影，徹底拋在了身後喧囂的陰影裏。
    石階上，楊奇依舊闔目靜坐。
    方才那一道短暫停留、蘊含了複雜情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如同羽毛拂過深潭，並未驚起絲毫漣漪。他體內奔流的力量如同蟄伏的江河，在沉潛中積蓄著更深沉的湧動。楊雪引發的喧囂喝彩，如同遙遠海岸傳來的潮聲，模糊而無關緊要。
    他的世界，此刻隻有體內那二十顆如同星辰般脈動的巨象微粒，以及它們所代表的、通往力量巔峰的無限可能。
    雪落高台一指寒，鐵塔頹跪血印殘。
    萬眾歡呼捧明月，孤影倚壁寂如磐。
    血痕未冷石階畔，繭手沉垂波瀾難。
    驚鴻一瞥寒潭動，蓮步未停影已遠。
    喧聲如潮隔岸火，心湖唯映巨象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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