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裏那場嚎啕大哭，如同夏日午後的雷陣雨，來得猛烈，去得也幹脆。雨過之後，空氣裏還殘留著濕潤的委屈，但陽光林曉曉牌）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驅散陰霾。
    訛獸小白——它現在有點默認這個名字了——哭得有點脫力，加上情緒大起大落，此刻正蔫頭耷腦地蜷在角落裏，時不時抽噎一下，像隻被雨淋透了的、無家可歸的兔子。它那雙紅寶石眼睛因為哭過，顯得更加水潤，隻是裏麵的光芒有些黯淡，帶著點迷茫和不知所措。幾百年的“獸生信條”被砸得稀碎，一時之間，它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林曉曉沒有立刻去打擾它，給了它一點消化情緒和懷疑獸生的時間。她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書堆旁，看似繼續研究她的《異火灼傷論》，實則腦子裏已經開始盤算起來。
    這小訛獸，雖然毛病一堆，但優勢也很明顯：消息靈通畢竟到處溜達聽牆角），腦子活絡雖然主要用來編瞎話），外形具有欺騙性裝起無辜來連胡管事都能騙過去一陣子），而且其種族天賦“需要相信之力”決定了它對於“獲取信息並讓人采信”這件事，有著非同尋常的執著和潛力。
    就這麽放著不管，它遲早故態複萌，繼續禍害藏書閣，說不定哪天惹出大麻煩。強行收服？像對待小餮和阿九那樣？不合適。這小家夥內心敏感又叛逆，吃軟不吃硬，逼急了可能真能給你來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得換個思路。
    林曉曉合上書，站起身，再次走向那個角落。這一次，她的腳步聲稍微重了些，給了對方足夠的預警。
    訛獸警惕地抬起頭，紅眼睛裏還帶著未散的水汽，身體微微後傾，一副“你又想幹嘛”的戒備姿態。
    林曉曉在它麵前停下，沒有蹲下，而是就那樣站著，雙手抱胸，頂門棍隨意地靠在腿邊，臉上帶著一種介於“談生意”和“聊人生”之間的表情。
    “哭夠了？腦子裏的水倒幹淨了沒？”她開口，語氣不算溫柔，但也沒有了之前的針鋒相對。
    訛獸撇撇嘴，扭開頭，小聲嘟囔：“要你管……”
    “我才懶得管你哭不哭。”林曉曉實話實說，“我就是覺得，你這麽個‘人才’，整天在藏書閣裏搞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動作，騙點微不足道的‘相信之力’，還得時刻提防被拆穿，活得也太憋屈了，太沒有技術含量了。”
    訛獸的耳朵動了動，沒回頭，但顯然在聽。
    “你看啊，”林曉曉開始掰著手指頭給它算，“你辛辛苦苦編個‘祖師爺愛吃紅燒肉’的段子，除了能讓胡管事氣得跳腳，讓幾個傻弟子懵逼一會兒，還能有啥實質收益？得到的‘相信之力’估計也就夠你塞個牙縫吧？風險高，收益低，典型的賠本買賣。”
    訛獸：“……”雖然不想承認，但好像……是有點？）
    “所以呢，”林曉曉話鋒一轉，圖窮匕見，“我這兒有個合作提議，或者說，一份‘工作契約’，你有興趣聽聽不？”
    “工作契約？”訛獸終於扭回頭，紅眼睛裏滿是狐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什麽契約？像人類和靈獸那種主仆契約？休想！本獸寧死不屈！”
    “誰跟你主仆了？想得美！”林曉曉嫌棄地擺擺手，“我養一隻小餮吃貨）加一隻阿九傲嬌）就已經夠費勁了，再加你個麻煩精，我不得累死？是合作！平等的合作！”
    她清了清嗓子，開始闡述她的“招聘計劃”：
    “職位名稱：特聘信息顧問兼戰略忽悠局臨時工）”
    訛獸：“？？？”名頭聽起來……有點厲害？）
    “工作內容：”
    林曉曉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利用你活動範圍廣、善於傾聽偷聽）的優勢，負責收集鎮獸司內外的各種消息、八卦、動向。尤其是關於靈獸傷病、珍稀藥材、或者某些對我不太友好的家夥比如張管事）的小道消息。”
    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在必要的時候，配合我進行一些‘戰略性的信息誤導’或者‘心理戰術輔助’，也就是——對敵人進行精準忽悠。比如，給張管事的腰帶事件升級一下劇本？”
    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偶爾需要利用你的外形優勢裝可愛）和語言天賦拍馬屁），去胡管事或者其他可能的關鍵人物那裏，套取我們需要的信息或行個方便。”
    訛獸的紅眼睛隨著她一條條的闡述，漸漸亮了起來！收集消息？它擅長啊！戰略忽悠？對付敵人？這個它更喜歡！而且聽起來，比它之前那種無差別、低水平的謊言轟炸，似乎……更有挑戰性，也更有價值？
    “工作報酬：”
    林曉曉露出了“奸商”般的笑容，這才是重點。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我，林曉曉，將以合作夥伴的身份，給予你穩定的、持續的‘信任’。”她看著訛獸的眼睛，語氣認真起來，“不是那種被你謊言騙來的、短暫的‘相信’，而是基於我們合作關係、基於你工作能力的實質性信任。我相信你能完成任務，相信你提供的信息有價值，相信你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背刺我。這種‘信任之力’，質量應該比你坑蒙拐騙來的高吧？量可能沒那麽爆炸，但勝在穩定、持久、不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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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訛獸的呼吸猛地一窒！穩定的、來自一個聰明且能看穿它）人類的實質性信任？！這對於它們訛獸一族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的“高級營養品”！比它自己瞎折騰一百年吸收的雜亂“相信之力”都要精純得多！
    “第二，”林曉曉像是變戲法一樣，掌心再次凝聚出那一小捧清澈剔透、散發著誘人氣息的靈泉，“這個，作為額外福利和績效獎金。每次任務完成得出色，或者提供了關鍵信息，都有‘神仙水’獎勵。這東西對你們靈獸的好處，你應該能感覺到吧？”
    靈泉的氣息彌漫開來，訛獸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感覺剛剛哭得有點發幹的喉嚨都濕潤了不少，連帶著精神都微微一振。這東西……確實是好東西！
    “工作要求與限製：”
    林曉曉表情一肅，伸出一根手指，如同最嚴厲的班主任，“絕對不允許對‘自己人’包括我、小餮、阿九、胡管事，以及未來可能加入的夥伴）使用你的天賦進行惡意欺騙或捉弄！對外忽悠，也必須經過我的審核批準，確保邏輯基本自洽，符合戰略目標，不能瞎搞！要是被我發現你陽奉陰違，搞內部破壞……”
    她晃了晃手裏的頂門棍，雖然沒說什麽，但威脅意味十足。
    “怎麽樣？”林曉曉說完，好整以暇地看著它，“平等合作，按勞取酬，有基本保障信任），有績效獎金靈泉），還有明確的職業發展路徑從謠言散布機升級為戰略忽悠師）。幹不幹？”
    訛獸徹底呆住了。
    它想過無數種可能，這個人類可能會嘲笑它、憐憫它、試圖收服它、或者幹脆無視它……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一份……如此清晰、如此……尊重它，甚至把它那令人不齒的天賦都規劃進了“工作技能”裏的“契約”！
    不是施舍，不是強迫，而是合作。把它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它看著林曉曉那雙清澈、狡黠卻又透著真誠和智慧的眼睛，又感受了一下空氣中那誘人的靈泉氣息，最後回想了一下那“穩定的、實質性的信任”的承諾……
    內心那個天平，瘋狂地傾斜了。
    這條件……太好了！好到它幾乎不敢相信！但它潛意識裏又覺得，這個人類，是認真的。
    它糾結地用小爪子撓著地麵，內心進行著最後的掙紮。答應吧，好像有點沒麵子，剛剛還哭得稀裏嘩啦呢……不答應吧，這條件實在太誘人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最終，對“高級營養品”和“體麵工作”的渴望，戰勝了那點殘存的、微不足道的傲嬌。
    它抬起頭，努力想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矜持一點，但微微顫抖的胡須和發亮的紅眼睛還是出賣了它的激動。
    “哼……既然你如此誠心誠意地邀請了……”它模仿著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腔調，故作高傲地說，“那本獸就勉為其難，答應你這份……嗯，‘契約’吧。不過，靈泉每次不能少於這個數！”它用爪子比劃了一個它自以為很大的量。
    林曉曉看著它那小爪子比劃的、也就夠潤潤喉的量，心裏樂開了花，麵上卻一本正經：“成交！具體績效標準後續細化。那麽，小白顧問，歡迎加入我的……呃，‘曉曉獸醫工作室’？”
    她伸出手。
    訛獸看著那隻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小心翼翼地、象征性地在林曉曉的指尖上碰了碰。
    “合作……愉快？”它小聲說，語氣裏還帶著點不確定，但紅眼睛裏的光芒，已經重新亮了起來，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
    一份新的、平等的、雙贏的“契約”，在這布滿塵埃與書卷氣的藏書閣角落裏，悄然達成。
    林曉曉收起靈泉，心情大好。搞定！又收獲一個潛力無限的“毛茸茸暫時是白色）戰友”，還是自帶情報係統和忽悠專長的！
    她仿佛已經看到，未來給張管事之流挖坑時，有個小家夥在旁邊積極出謀劃策、煽風點火的的美好景象了。
    嗯，這鎮獸司的日子，真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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