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曉正蹲在她那小院的角落裏，對著一個用靈泉催生出來的、長勢喜人的寧神花花苞傻笑——這可是給阿九配製“安神定魄湯”的主藥之一，關係到她未來耳朵的清淨以及尾巴毛的光澤）。小餮則在她腳邊，對著一塊比它腦袋還大的、風幹的凶獸肉幹磨牙，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意念傳音還在含糊地抱怨：“曉曉……這肉幹……太硬了……硌牙……下次換雪花牛肉嘛……”
    就在這一片略顯嘈雜的）祥和之中，院門外傳來了一陣與往日平民百姓小心翼翼不同的、帶著點倨傲意味的腳步聲。
    “林曉曉何在？”
    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感。
    林曉曉抬起頭，隻見院門口站著三個人。為首者，正是那位獸醫堂副堂主，孫邈。他今日穿著一身嶄新的深青色官袍，頭發梳得油光水滑，一絲不亂，下巴微抬，眼神淡漠，仿佛不是站在一個偏僻小院的門口，而是立於朝堂之上。他身後跟著的，正是他那尖嘴猴腮的徒弟侯吉，以及另一個麵色倨傲的老獸醫。
    這三人的出現，與林曉曉這小院的畫風格格不入，瞬間吸引了周圍所有排隊“病患”和路過司役的目光。
    “喲，這不是孫副堂主嗎？”林曉曉拍拍手上的泥站起來，臉上掛著標準的但沒什麽溫度）營業式微笑，“什麽風把您這尊大佛吹到我這小廟來了？是您家哪位靈獸大人不舒服，需要我‘這野路子’瞧瞧？”
    她特意在“野路子”三個字上加了重音，帶著點自嘲，又帶著點針尖對麥芒的挑釁。
    孫邈眉頭幾不可查地一皺，顯然對林曉曉這散漫的態度和言語很是不滿。他強壓下火氣，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從袖中取出一份樣式古樸、蓋著獸醫堂印鑒的帖子，由侯吉上前，雙手略顯僵硬地）遞給林曉曉。
    “林曉曉，”孫邈的聲音帶著刻板的官腔，“你前番救治龍馬，近來又平息幼獸疫情，於獸醫學一道，確有些……獨到之處。”
    他這話說得極其勉強，仿佛承認林曉曉有點本事比讓他生吞一隻蒼蠅還難受。
    “我獸醫堂，秉承祖輩遺澤，鑽研醫道百年，向來以提攜後進、切磋技藝為己任。”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然，醫道一途，深似海，需博采眾長，亦需正統根基。觀你之術，雖偶見奇效，卻難免失之係統，恐非長久之計。”
    林曉曉接過那帖子，入手沉甸甸的，還挺有分量。她一邊漫不經心地翻看，一邊聽著孫邈這冠冕堂皇的廢話，心裏冷笑：‘來了來了，找茬的來了！還特麽是組團來的！’
    “故此，”孫邈終於圖窮匕見，聲音提高了幾分，確保周圍豎著耳朵聽的人都能聽見，“本堂主代表獸醫堂，正式向你發出邀請，於三日之後，在司內校場，舉行一場公開的‘醫術切磋’！”
    “醫術切磋？”林曉曉挑眉，心裏的小警報滴滴作響。
    “不錯！”侯吉在一旁幫腔，語氣帶著煽動性，“雙方各顯其能，現場診治司內提供的疑難病患！請諸位指揮使大人及司內同僚共同見證！也好讓大夥兒看看，究竟是何等醫術，更能擔當起護衛我鎮獸司靈獸健康之重任！”
    孫邈接過話頭，目光銳利地盯住林曉曉，一字一句地說道：“為示公允，也為激勵後學，此次切磋，需立下賭約！若你林曉曉勝出，我孫邈，自願辭去獸醫堂副堂主之位，並向你執弟子禮！”
    嘩——！
    此話一出，周圍瞬間一片嘩然！
    孫邈副堂主辭官？還要執弟子禮？！這賭注也太大了！
    然而，孫邈接下來的話，更是如同驚雷炸響：
    “但——若你林曉曉敗了！”他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便請你，立刻、永遠，離開鎮獸司！”
    “……”
    死寂！
    剛才的喧嘩瞬間被抽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孫邈，又看看林曉曉。
    離開鎮獸司？！
    這是要徹底把林曉曉逼走啊！
    這哪裏是什麽“切磋交流”？分明就是一場不容拒絕的、賭上前程的逼宮戰！孫邈這是仗著自己資曆老、根基深，用整個獸醫堂的聲譽和自己的官位做賭注，要把林曉曉這個“攪局者”徹底清除出去！
    林曉曉捏著那份沉甸甸的“請柬”，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她看著孫邈那看似正氣凜然、實則充滿算計的眼神，心裏明鏡似的。
    這是陽謀。
    她可以拒絕嗎？可以。
    但一旦拒絕，她在鎮獸司剛剛建立起來的威信將蕩然無存！所有人都會認為她怕了，她之前的成功隻是僥幸，她不敢與正統較量！那些信任她、依賴她的底層司役會怎麽想？墨臨淵會怎麽看她？
    孫邈這是算準了她騎虎難下，不得不應戰！
    “怎麽樣？林曉曉？”侯吉在一旁陰陽怪氣地催促，“敢不敢接？若是不敢，現在認輸，當著大家的麵，承認你那套是歪門邪道，給我師傅磕個頭賠個罪，或許還能留在司裏做個洗獸欄的雜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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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的空氣幾乎凝固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曉曉身上。
    躲在院裏偷聽的小餮氣得毛都炸起來了，傳音咆哮：“臭老頭！壞得很！曉曉！接！接了下死手治！治不好就讓本座偷偷去咬死那病獸，讓他們沒得比！” 這什麽餿主意！）
    窗台上的阿九，狐眼中也閃過一絲冷芒，清冷的聲音傳來：“拙劣的伎倆。不過，若你連這等跳梁小醜都無法打發，也確實不配擁有本狐的輔佐。”
    林曉曉深吸一口氣，忽然，她臉上重新綻放出一個極其燦爛、甚至帶著點興奮的笑容，仿佛孫邈遞過來的不是戰書，而是什麽有趣的玩具。
    “公開切磋？立賭約？敗者離開？”她用手指彈了彈那份請柬，發出“啪”的輕響，眼神亮得驚人，“聽著還挺刺激！行啊！這‘請柬’，我接了！”
    她上前一步，目光毫不畏懼地迎上孫邈：“三日之後，校場之上，咱們就好好‘交流交流’！也讓大家夥兒評評理，看看誰的道，才是真正能治病救獸的‘正道’！”
    她的聲音清亮，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瞬間衝散了之前凝重的氣氛。
    “好！”
    “林師傅威武！”
    周圍那些支持林曉曉的司役們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喝彩聲。
    孫邈看著林曉曉那自信滿滿的樣子，眼神陰沉了幾分，冷哼一聲：“哼！牙尖嘴利！但願三日後，你還能笑得出來！我們走！”
    說完，他拂袖轉身，帶著侯吉二人，在一眾複雜的目光中離去。
    獸醫堂向林曉曉下戰書，賭注是去留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間引爆了整個鎮獸司！
    而此刻，接下戰書的林曉曉，看著孫邈等人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眉頭微微蹙起。
    公開切磋……疑難病患……’她摩挲著下巴，‘聽起來，對方是準備充分啊……得想辦法摸摸底才行。’
    孫邈等人前腳剛走，林曉曉還沒來得及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戰書，牆角陰影處就是一陣熟悉的細微波動。
    下一秒，訛獸那毛茸茸的長耳朵率先探了出來，緊接著是它那雙寫滿了大事不好的紅寶石眼睛。它像是被狗攆了一樣，“嗖”地竄到林曉曉腳邊，人立而起，兩隻前爪緊張地搓著，連那標誌性的、真假難辨的腔調都變得急促而真實起來：
    “老大！老大！不好了！天大的壞消息！”它的意念傳音帶著顫音，顯然是嚇壞了。
    “怎麽了小訛？慢慢說。”林曉曉把它撈起來，感覺到它的小身子還在微微發抖。
    “是獸醫堂那幫壞老頭！”訛獸用爪子指著孫邈離開的方向，氣急敗壞，“他們太卑鄙了！太無恥了！他們準備的那個醫術切磋，根本就是個陷阱！天大的陷阱！”
    “陷阱？”林曉曉眼神一凝，“說清楚點！”
    “我……我剛才偷偷溜進獸醫堂，躲在他們藥櫃底下……”訛獸喘著氣，語速極快，“聽到孫邈和他那幾個心腹在密談！他們根本就沒打算公平切磋！他們準備了三隻靈獸，說是疑難雜症，實際上……實際上那是他們獸醫堂自己都治不好、甚至搞不清楚病因，幾乎已經放棄的絕症病號！”
    “什麽？！”林曉曉心中一沉。
    “對！就是絕症！”訛獸用力點頭，長耳朵甩得啪啪響，“一隻是指揮使大人親衛隊前任隊長的老戰狼‘嘯月’，年輕時受過極重的內傷，髒腑衰竭，藥石罔效，已經臥病半年多了，全靠珍貴藥材吊著一口氣！”
    “另一隻是從西山秘境帶回來的‘幻音蝠’，不知為何失去了回聲定位的能力，撞得滿頭包，現在連飛都不敢飛了，獸醫堂用盡了辦法也找不出原因！”
    “還有一隻是宮裏賞賜下來的‘錦鱗鯉’，據說是帶有稀薄龍族血脈的靈種，但不知為何鱗片不斷脫落，精神萎靡，眼看就要不行了，禦醫院和獸醫堂都束手無策！”
    訛獸一口氣說完，累得直喘，但眼神裏的焦急絲毫未減：“他們把這仨都快死的祖宗弄來當考題，分明就是算計好了！無論老大你抽到哪一個，都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們就是想讓你當眾出醜，治不好，然後名正言順地把你趕出鎮獸司！”
    它抓住林曉曉的衣袖，聲音帶著哭腔：“他們準備耍賴，曉曉！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陷阱！你可千萬不能上當啊！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就說……就說你突然拉肚子！對！拉肚子不能參加比賽！”
    一旁的小餮聽完，連肉幹都顧不上啃了，蹦起來憤怒地揮舞著小爪子：“無恥！卑鄙！下流！竟然用這種手段！曉曉！咱們不玩了！本座今晚就去把他們獸醫堂的藥櫃全啃了！看他們拿什麽治病！”
    連一向淡定的阿九，此刻也微微蹙起了眉頭如果狐狸有眉頭的話），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三隻瀕死廢獸？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林曉曉，此事確需從長計議。”
    林曉曉聽著訛獸的匯報，看著夥伴們焦急的樣子，心中的那點緊張反而奇異地平複了下來。
    她輕輕撫摸著訛獸因為激動而豎起的毛發，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帶著冷意和興奮的弧度。
    “絕症？疑難雜症？獸醫堂都治不好的病號？”她低聲重複著，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聽起來……好像更有挑戰性了嘛！”
    “啊？！”訛獸、小餮，甚至阿九都愣住了。
    “他們以為拿出絕症就能難倒我？”林曉曉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腕，臉上露出了那種即將麵對高難度手術時的專注與自信，“正好！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們獸醫堂所謂的‘絕症’，在我林曉曉這裏，未必就是終點！”
    她看向訛獸，眼神銳利：“小訛，你這情報非常關鍵，立大功了！現在，我需要你再去打聽清楚，那三隻靈獸具體被安置在什麽地方，狀態如何，越詳細越好！”
    她又看向小餮和阿九：“至於你們……做好準備。三天後，咱們可能要打一場硬仗了！”
    危機，亦是機遇。
    獸醫堂精心布置的陷阱，反而激起了林曉曉無窮的鬥誌。
    這場公開的“醫術切磋”，已然變成了她證明自身價值、徹底碾壓傳統權威的舞台！
    好戲，即將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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