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風的聲音低沉而緩慢，仿佛在回溯一段被時光掩埋的秘辛。
    三女屏息凝神，目光緊鎖在他身上。
    “三位女神當中，最強的無疑是燭龍師父。”?易風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杯邊緣，??“但她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收親傳弟子的。”
    “羲和選了我，常羲選了寒夜……而晨曦，她本不該獨自承受那一切。”
    他的眼神飄向窗外，雪已停歇，但天色依舊陰沉。
    “那時晨曦中了詛咒——一種延時發作、且加密的禁術。”?易風喉結滾動了一下，??“我試遍所有解法，卻連咒文的脈絡都摸不清。”
    “更糟的是，神族正在通緝她。”
    晴不自覺地攥緊了裙角。
    易風記得那段日子——易風帶她遠赴極北之地，風雪漫天中，她的虛弱讓她的生命就像風中搖曳的火光。
    “我們找到燭龍師父時，她隻說了一句話……”
    易風閉上眼，燭龍沙啞的嗓音仿佛又在耳畔響起——
    “終於找到了……救她本就是分內之事。”
    “終於要結束了。”
    “師父總愛說些預言之類的話。”?易風搖頭苦笑，??“她還說，滅世之時會有三個預言之人扭轉大局……我和寒夜隻當是嚇唬小孩的玩笑。”
    東方舞突然打斷：??“等等！‘分內之事’是什麽意思？燭龍和晨曦有什麽關係？”
    易風沉默片刻：??“我不知道。師父從不多解釋……就像她從不告訴我們，為什麽偏偏選中我和寒夜。”
    暮的指尖在桌麵上劃出一道淺痕：??“所以晨曦活下來了？”
    “活下來了，但也變了。”?易風輕聲道，??“她開始頻繁利用‘規則’，窺探未來……甚至不惜以自身為代價。”
    “演算未來這種事情，算的越遠，看的越模糊，越近越清晰。”
    “易風大人，能否盡量說一說晨曦的事情嗎？”東方暮看向易風，“現在唯一的線索就在晨曦身上了。”
    易風的目光掃過三女，最終停在晴的臉上。
    她正望著他，眼底藏著隱隱的擔憂——她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觸及誓約的邊界。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要聽細致的，還是概括的？”?他問。
    東方暮看了一眼窗外紛揚的雪，淡淡道：??“今日大雪，也算半個適合聽故事的天氣了。”
    “細致些吧。”
    易風閉目，指尖輕抬。
    嗡——
    一道淡金色的光暈自他掌心擴散，轉瞬間籠罩四人。周圍的景象如水波般扭曲、褪色，最終被一片蒼茫的戰場取代。
    這是“終日領域”，他的記憶之境。
    “我和你們父親的真正意義上的見麵，要追溯到神與虛空的戰爭時期。”
    易風的聲音在領域中回蕩，而周圍的景象也隨之變幻——
    天空被撕裂，黑紅的裂隙中湧出無數扭曲的怪物。神族大軍列陣迎擊，而戰場邊緣，一隻灰色的大風正獨自撕開敵陣，羽翼所過之處，虛空生物灰飛煙滅。
    “我當時並沒有特別注意這隻大風。”?易風輕聲道，“直到戰爭結束後的某一天。”
    場景驟變。
    神族恢弘的殿堂內，諸神正在表決一項法令。易風並不在場——畫麵中，隻有高高在上的玉帝冷漠抬手：
    “即日起，通緝鳳凰族東方氏，解除神鳳聯姻。”
    “——！”
    三女瞳孔驟縮。
    記憶之境中，血色山穀的晚霞如凝固的鮮血。
    一道灰色殘影撕裂長空，音爆聲震碎崖壁碎石——那是晨曦最後的衝刺。她力竭墜入穀底，單膝跪地，羽翼劇烈顫抖著掀起塵土。
    “呼……哈……”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凝聚最後的風之力——
    鏘！鏘！
    兩道玄鐵鎖鏈如毒蛇突襲！晨曦驚覺抬頭，鎖鏈已纏死她的雙翼，千斤神力將她狠狠摜在地上！
    “神族便是這般恩將仇報？！”?她昂首怒斥，鳳眸燃火，“鳳凰族助你們擊退虛空，換來的就是背後鎖鏈？！”
    身著白藍神服的執法神踏空而下，冰冷漠然：??“罪族東方晨曦，束手就擒。”
    “畜生！”?她掙得鎖鏈錚響，羽翼滲出血珠。
    突然——
    嗡！
    一柄纏繞白芒的長劍破雲而至，轟然釘入二者之間的岩地！碎石爆濺中，易風的身影如裁決之碑矗立劍旁。
    “後退。”?他聲音平靜，卻壓得整座山穀死寂，“前進一步，死。?”
    “易風大人！”?執法神們慌忙躬身行禮——這位十四執政中的特等席，是神族戰力的巔峰象征。
    晨曦瞳孔驟縮。
    完了……若是他出手……）
    為首的執法神硬著頭皮上前：??“大人，此女交由我等押回即可，不敢勞您……”
    “若我非要插手呢？”?易風指尖輕撫劍柄。
    執法神咬牙：??“職責所在——唯有刀劍相向，失禮了！”
    “該說失禮的是我。”?易風忽然抬眸，“畢竟門神座下的小將們……接不住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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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起！
    ——天地陡然倒懸！
    晨曦隻覺颶風裹挾沙石如海嘯撲來，刺得她睜不開眼。待狂風散盡，她僵在原地，看到的景象這輩子都忘不了。
    麵前的山巒被攔腰削平，整座山穀被撕開一道深淵巨口。
    劍氣所過之處，岩層琉璃化，執法神連塵埃都未留下。
    唯餘終焉之劍插在焦土中央，白芒未散。
    焦土之上，煙塵未散。
    晨曦盯著易風，鳳眸裏淬著冰與火：“一個唱白臉鎖我翅膀，一個唱紅臉斬了同僚——神族現在抓鳳凰，還得演這麽一出戲？?”
    易風像是被氣笑了，又像是徹底無語。他忽然抬手——
    “先治翅膀。?”
    終日領域的金光如暖流般裹住晨曦，玄鐵鎖鏈應聲碎裂。可就在鎖鏈脫離羽翼的刹那，她痛得悶哼一聲，鮮血從撕裂的翎羽根部湧出。
    “別碰我！?”她猛地蜷縮後退，染血的翅膀在沙地上拖出淩亂痕跡，“折了它……我就再也回不到天上了！?”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易風歎了口氣。
    金光驟然收束！晨曦整個人被無形之力提起，淩空翻轉，背對他懸停。
    “你——！?”
    她死死閉眼，羽翼繃緊如將碎的玉雕。
    賭一把……賭他懶得養一隻殘廢的鳳凰……）
    溫熱的觸感突然貼上傷口。
    不是劇痛，而是酥麻的癢——斷裂的雙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生，淤血化作金霧消散。
    她怔怔睜眼時，易風已攔腰將她抱起。
    “換個地方聊。?”他踏上半空中的劍，“這裏血腥味太重，引來清道夫可就壞了。?”
    劍身衝天而起，懷中的鳳凰僵硬如木雕。
    直到狂風掀起她的亂發，她才恍惚聽見頭頂傳來一句：
    “鳳凰的歸宿是雲層，不是鐵籠……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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