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剛被擊退，神鳳迎來蜜月期那段日月。
    神界的陽光似乎都帶著勝利的餘溫，暖洋洋地灑在街道上。曾經彌漫著緊張硝煙味的空氣，此刻被市集的喧囂、食物的香氣和各種珍寶散發的靈韻所取代。這是一個破天荒的盛事——高高在上的神族，竟然破例將神界的集市，真身降臨在了凡俗界與神界交接的特定區域！
    長街繁華，人流如織。神族衣著各異，有的華美如朝霞，有的莊重如山嶽，他們身上的光輝在陽光下流轉。鳳凰族的男女們穿梭其中，五彩的羽衣與神族的流光交相輝映，形成一道絢麗的風景。街道兩旁，不少年輕的神族與鳳凰族男女結伴而行，低聲交談，眼神交匯間帶著聯姻初定後的甜蜜與對未來共同的憧憬。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劫後餘生、欣欣向榮的生機，也彌漫著戀愛的芬芳。
    東方離和東方晨曦並肩走在熙攘的人流中。
    晨曦仿佛跌入了糖果鋪的孩子，一雙明眸瞪得溜圓，左顧右盼。街道兩旁並非尋常集市，沒有叫賣的吆喝，神族攤販隻是安靜地擺弄著商品，任由光芒流轉的物什展示著無與倫比的魅力。那些商品，無需言語，隻看材質和工藝就足以令人心驚肉跳——凝結了星辰碎屑的絲線編織的霓裳羽衣，在風中輕舞時如同流動的銀河；流光溢彩的能量結晶雕刻的佩飾，每一件都蘊含著獨特的法則波動；由純粹元素在神匠手中塑形成各種奇巧器物，其精密和創意遠超凡俗界的想象。
    “我的天…”晨曦忍不住低聲驚呼，她小心翼翼地指著一件由水藍色玄冰絲疊摞、內裏流淌著柔光、仿佛披著月華的神女裙，“這種料子和工藝！在我們族裏，隨便一件恐怕都能引發長老們爭個頭破血流！”
    東方離微笑著點頭，她的目光同樣被眼前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所吸引，但神情比晨曦沉穩許多。她看著一件以火梧桐木心為主材、內嵌溫潤養魂玉珠的簪子，心中微動，卻又看向旁邊由神光紫曜石打造的首飾盒，覺得難以取舍。“是啊，今日神族真是慷慨大方到了極點。”她輕輕回應著晨曦的驚歎，“開放所有集市，還幾乎不求回報，價格低到…感覺我們每隻鳳凰不拿個三四件走，都對不起這份心意。”
    晨曦連連點頭，深以為然。她雙手叉腰，望著這滿目流光，又是歡喜又是“懊惱”：“可惡啊！早知道聯姻福利這麽好，當初我就該第一個報名嫁出去！這樣，我就可以大大方方拿著丈夫的錢包，在這條街上可勁兒消費了！看中什麽買什麽，根本不用心疼神晶石！”她故意用誇張的語氣，惹得旁邊的幾位鳳凰同伴忍俊不禁。
    東方離聽到姐姐這“不正經”的言論，無奈地搖了搖頭，唇角帶著溫和的笑意：“姐姐就會說這些沒邊的話。神晶石倒還是其次…不過，說一千道一萬，你倒是先給我找個姐夫來呀？”
    “嘿！”晨曦一聽就“炸毛”了，柳眉一豎，伸手就捏住了東方離水嫩的臉頰，輕輕往外一扯，“小離兒，你就這麽希望把姐姐嫁出去？盼著我趕緊離開鳳凰山是不是？”
    “哎喲！疼疼疼…”東方離吃痛，連忙討饒，聲音軟糯帶著笑意，“姐姐姐，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 話雖如此，她的眼神裏卻寫滿了促狹，分明是“對不起嘛，下次還敢”。
    看著妹妹這副明明“求饒”卻又帶著幾分小得意的模樣，晨曦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鬆開手，替東方離揉了揉被自己捏紅的小臉蛋，歎了口氣，語氣軟化下來：“唉，算了算了，真是拿你沒辦法。”她挽住東方離的胳膊，一邊走一邊環顧著周圍那些或倨傲或溫和的神族麵孔，小聲嘀咕道：“話說回來，真要找也不容易啊。神族這些家夥，十個有九個半神性太深了，不是板著一張臉苦大仇深，就是腦子裏隻有修煉法則。一個個的…根本不懂什麽叫‘女人心’，完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東方離安靜地聽著，目光掃過一個售賣神植盆栽的攤位，一盆散發七彩霞霧的玲瓏花讓她多看了兩眼。她隨口問晨曦：“對了，看到阿霞姐了嗎？剛才還在一塊兒看珠寶呢。”
    晨曦聳聳肩，毫不意外：“她呀？一進集市大門就往最熱鬧、殺氣最重的區域跑了唄！肯定去看神兵利器和那些神匠打鐵鍛造的場麵了！你還不知道她？刀劍弓戟才是她的心頭好！對這些漂亮衣服首飾興趣也就一般般啦。”
    仿佛為了印證晨曦的話，遠處傳來一陣響亮而富有節奏感的“鐺！鐺！鐺！”打鐵聲，隱約還夾雜著兵刃出鞘的清鳴和金鐵交擊的脆響。一股鋒銳熾烈的氣息，即使隔著一條街也能隱隱傳來。
    姐妹倆相視一笑。看來東方霞果然在那裏。
    東方離正想說什麽，旁邊攤位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和豪氣的話語。
    “買！看上哪個盡管拿！”一個身材魁梧、赤發如火、周身散發著灼熱氣息的壯碩神隻火神祝融）正拍著胸脯，對身邊一位金紅長發、明豔動人的鳳凰族女子說道。那鳳凰族女子眼睛亮得像星星，興奮地指著一串由熔岩晶核串聯、內裏仿佛有火焰流淌的手鏈：“真的隨便買？這個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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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融大手一揮，豪氣幹雲：“當然！今日本就是為感謝你們鳳凰族才開的節日！不過…”他摸了摸下巴，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不好意思，“就是稍微注意下資金，有些日子沒開張了，全包還是有點難度…”
    那金紅發的鳳凰小姐姐立刻像小雞啄米一樣使勁點頭，臉上笑開了花：“嗯嗯！知道啦！謝謝祝融大人！”
    就在祝融和那鳳凰女子熱烈討論手鏈時，一道倩影無聲地從他們身後不遠處走過。
    那是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子，穿著一襲看似樸素卻流淌著暗夜光澤的長裙。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頭如瀑的黑色長發，柔順地垂至腰際，在陽光下泛著冷玉般的光澤。隨著她的走動，一股極其獨特、難以形容的幽冷花香悄然彌漫開來，那香氣溫柔得醉人，卻又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空寂感，仿佛能撫慰靈魂最深處的疲憊，又讓人莫名心悸。
    僅僅是看著這個背影，東方離和晨曦就瞬間認出了她！
    “是何淩大人…”晨曦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敬畏和好奇。
    東方離也輕輕點頭，目光追隨著那抹漸行漸遠的黑色倩影：“聽說…這位死亡女神不久前在前線發了很大的脾氣？”
    “可不是嘛！”晨曦湊近東方離耳邊，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據說是為了她弟弟的事情！神族裏有血脈親緣的本就不可能，能為了家人發這麽大脾氣的，更是鳳毛麟角！你沒聽說嗎？前線那些被虛空汙染、眼看就要報廢的指揮站殘骸，就是被她親手砍成碎渣泄憤的！那場麵…”
    東方離眼中也流露出感慨：“是啊…這樣有人情味、會為家人動怒的神，太少見了。而且…還是個這麽愛護弟弟的大姐姐…”她頓了頓，促狹地看向晨曦，“如果是個男生，姐姐你一定喜歡這種重情重義的吧？”
    “死丫頭！又編排我！”晨曦作勢又要去掐她。
    就在姐妹倆笑鬧間，晨曦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不遠處一個售賣神界樂器的小攤。她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攤位旁，站著一位身材頎長的男子。他穿著一身剪裁極為合體、樣式在神族中顯得頗為罕見的純黑色燕尾禮服，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優雅線條。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頭如同初冬晨霧般、帶著淡淡光澤的灰色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
    他正微微側身，似乎在仔細端詳攤位上的一支骨笛。而就在他抬起的左手上，袖口稍稍滑落，露出了手腕內側一小片極其繁複、仿佛由流動的火焰與冰晶交織而成的鳳凰紋身！那紋路古老而神秘，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鳳凰族本源的氣息。
    晨曦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那灰發，那背影…讓她感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仿佛來自遙遠時光的懷念感。
    就在晨曦愣神的刹那，那灰發男子似乎察覺到了注視，正要轉過身來——
    同一時刻，在暴風雪肆虐的當下，溫暖的客房裏。
    東方舞猛地從混亂的夢境中驚醒！
    她灰白色的水晶長發被冷汗浸濕，貼在光潔的額角。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不止，如同擂鼓。夢中那繁華的集市、妹妹的笑鬧、何淩幽冷的背影、還有…那驚鴻一瞥的灰發與燕尾服…以及手腕上那片灼目的鳳凰紋…所有畫麵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她睜眼的瞬間轟然消散，隻留下強烈的心悸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空洞感。
    窗外，風雪依舊呼嘯。屋內一片寂靜。
    東方舞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模糊的光影，指尖無意識地抓緊了身下的被褥。那個夢…那個集市…那個灰發的背影…還有手腕上的紋路…到底意味著什麽？為何醒來後，心口會如此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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